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自责 ...

  •   因为安浥和钟奶奶在病房多聊了会儿,等安浥和钟澈到食堂时正是吃饭的高峰期,没有单独的空位。

      待他们打好饭找位置时,不远处和摄像小组坐在一起的许彦乘恰好抬头与钟澈目光相接,两人对视2秒默契的转开,钟澈若无其事的接着找空座,许彦乘低头继续吃饭。

      坐在许彦乘旁边的陆希悦因为时不时借着抬头四瞅的动作装模作样地偷瞄许彦乘,这时也看到了钟澈和安浥两人。

      现在正是吃饭高峰期,找个空位很不容易,正好他们长桌这里还有两个空位,陆希悦便打算招手喊他们过来。

      只不过,她手刚抬了一半,便被许彦乘一双大手按着脑袋:“吃饭。”
      她迫不得已低头,了然于心。

      这边大家静静吃饭,那边安浥站在走道上四处找位置,目光巡视间看到了低头挑菜的言笑,正好他们那桌还有两个空位。

      安浥双手拿着托盘,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钟澈,下巴朝言笑那边点了点:“哎,他们那还有空位,咱们去那边。”
      安浥不是不想和他单独吃,是真的找不到空位置,又怕耽误他的时间,毕竟他们医生是真的很忙,每天恨不得有48个小时。

      钟澈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悱恻。
      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又泡汤了。

      将托盘放在空位上,看着平时吃饭总有说有笑的一众人今天都格外沉默,离桌五步远时都能感受到这里的低气压。
      安浥诧异,一边拉凳子一边歪头询问:“怎么啦这是,怎么都情绪不高的样子。”

      言笑听到声音抬头,神情恹恹:“安安姐,我们刚刚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安浥坐下,拿起筷子侧耳倾听。

      “就是今天早晨那个打人的病人家属。”言笑看了眼刚坐下的钟澈,意指打钟澈的那位,“他们出院了,因为没钱治病。”

      “啊?”安浥有点没反应过来。

      段子煜放下筷子,接过话来:“刚刚我们经过病房,有家属在讨论今天早晨咱们起冲突那事,就多听了两嘴,刚刚也跟许医生和陆医生确认了。”
      “那个男孩儿来医院的时候不是骨头疼然后伴随着皮肤溃烂嘛,检查后情况不太好,肿瘤全身多处转移,医生给的治疗方案他们拒绝了,说是要回家那边治,之前的治疗已经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外债,现在又要拿出一大笔费用来治疗,实在拿不出钱来了。”说完,段子煜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浥听的心里难受,但不愿相信男孩的父母会因此放弃给孩子治疗:“那就不治了吗?现在不是有各种爱心筹可以求助吗?”

      “回他家那边的医院了,因为有医保,费用要少许多。”这时,闷头吃饭的陆希悦回答了安浥的问题,多余的话也没再多说。
      可谁都知道,回家治疗就等同于放弃了治疗。

      “最难受的不是没钱治疗,而是那个男孩的妈妈怀孕了。”言笑抛出一句惊雷。

      可能是受今早的事情刺激,那位父亲吵完架后情绪崩溃,直接在病房当着他儿子的面哭诉,说他们对儿子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病情已经这样了,再治也不过是往里白扔钱,实在没太多意义。但他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他们也希望以后有人给他们养老送终,所以夫妻俩又要了二胎,现在妻子正处于孕期不能亏待着,之后养孩子也需要钱,他们的这些决定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话都是实话,这种情况也能理解,可当着自己孩子的面就这么直喇喇地说出来,还是太过残忍了。

      听着言笑愤愤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安浥的心一点点下沉,她想起了那段对话,那个被她忽略的眼神,嘴中的饭顿时难以下咽。

      强忍着心里的烦闷吃了几口,但实在是没胃口,安浥借口吃饱了,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端着盘子走了。
      言笑看着安浥盘子里没动几筷子的菜,刚想说话,便被钟澈制止:“没事,你们继续吃,我去看看她。”说完,也端着没吃几口的饭走了。

      安浥心不在焉的将餐盘送到回收处,失落地穿过熙攘的医院走廊,在一间病房门口驻足,看着那张空荡荡的病床,今早男孩望向她的眼神再次出现在眼前,安浥无法形容那个眼神,但她知道,里面有对活下去的渴望。

      -

      钟澈找到安浥时,安浥正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发呆,神情黯淡。他走上前,递给安浥一瓶阿萨姆奶茶。

      安浥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奶茶,怔了一瞬,随之将目光上移,撞进钟澈那双温柔的眼眸中。

      她不自在地撇开眼,伸手接过奶茶,“谢谢。”
      “不客气。”说着,钟澈便在安浥身旁坐下。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地在这儿坐了许久,后来还是安浥先开口:“他刚来的那天,我去找他聊天,他跟我说‘姐姐,我不想死。’”

      “他说他不想死的。”再次重复这句话时,安浥嗓音中带着哽咽,眼泪也随之不受控制,“但我们却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告诉了他他的父母放弃他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安浥回想起那天她去男孩病房和他及他的父母商量拍摄的事情,商量好后安浥留在那继续和男孩聊了会儿天,那会儿男孩的精神头还挺好,拉着她说了很多话,他说自从生病后就没再去过学校,没有再出去玩过,朋友也联系的越来越少,每次听到外面的小孩欢快的喊叫就非常羡慕,他想快点好起来,想回学校,想找自己的好朋友玩,不想在这病床上受折磨,他说被困在病床上很痛苦,比死还痛苦,但他不想死。

      走廊里喧闹声依旧不绝于耳,匆匆路过的行人都会下意识往他们这边看上几眼,钟澈朝安浥递上纸巾,继续听她自责地哭诉。

      “是不是我那天没有找到他们,是不是我们今天早晨不来拍摄,或者我能及时把我的队伍撤走,他的父母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他也不会知道因为另一个孩子的到来他将提前结束治疗,不会知道他离死亡其实已经近在咫尺。”

      安浥抬头望向钟澈,满脸泪痕,声音颤抖:“最起码他知道这些的时候不该这么残酷。”

      钟澈没见安浥这么哭过,此时,他透过她潮湿的眼睛、通过她滔滔不绝的诉说,他感受着她的痛苦和自责,心疼的不行。

      他一手扶着安浥的肩膀,一手拿着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即使今天没发生这些,那个男孩也会知道所有的事情。不是今天这场冲突也会是其他各种途径,那些话他的父母明明可以不说,或者不当着孩子的面说,但他们还是借着这场冲突说了出来,所以该自责的不是你。”

      “可是,可是我”安浥刚开口说了几个字,远处蒋成功急促的声音将其对话打断:“钟澈,快,来了个车祸患者,跟我去接诊。”

      蒋成功快步朝这边走来,钟澈、安浥俩人迅速收拾好情绪,上前跟上蒋成功,见蒋成功如此着急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小问题。

      在医院工作就是这样,连伤心和自责都有时间限制。

      蒋成功吩咐钟澈发消息给其他医生,安浥这边也从刚刚的悲伤中脱离出来,赶紧打电话给段子煜让他们赶紧集合。

      患者是位年轻女性,开着一辆小轿车在高速上发生追尾,追尾车辆还有一辆大货车一辆小型客车,患者驾驶的轿车因为被货车和客车夹在中间,所以伤势最重。

      最初这位患者被送去的是离车祸发生地最近的临海中心第二医院,检查后医生给出需要截肢的结论,这位女患者不能接受,强烈要求保肢,二院医生便让她转到临海医院,只有那儿保肢才有一线希望。

      为了这一线希望,这位女患者在简单包扎后被送到了临海医院,进入诊室后,蒋成功迅速检查患者伤势。

      病床上的女患者头发凌乱,不断呻/吟,痛苦到脸部都变了形。诊室外患者的母亲吓到无法自行站立,倚坐在墙边痛哭流涕,拉着身边的人反复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截肢呢?可不能截肢,可不能截肢啊。”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患者的伤势不容乐观,需要马上进行手术,且保肢的几率并不大,只能说尽力而为。

      钟澈带患者母亲进办公室签手术同意书,详细介绍手术中可能遇到的风险,患者母亲在听到女儿还有可能截肢后彻底崩溃,直接把笔丢到一边,嚎啕大哭:“我不签,我不签,不是说能保肢吗?怎么还要截肢?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爱漂亮,一定得给她保住啊。保不住可怎么行。”

      患者情况紧急,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身体已经出现异常,手术刻不容缓,家属必须马上签字,但眼下家属这边却不配合。
      钟澈虽然着急但也理解,耐着性子劝慰:“阿姨,您女儿情况现在非常紧张,需要您马上签字进行手术。这上面虽然写着可能截肢,但并不是百分百会截肢,这只是最坏的结果,我们一定会先尽力去保肢的。”

      患者母亲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只一个劲儿的重复“我不签,我不可能签的。”

      钟澈见这样下去会耽误手术时间,只能先从一旁陪着的患者朋友这边下手,让其朋友帮着劝解一下。最后终于在钟澈和患者的朋友共同说服下患者妈妈才颤抖着手签下这份手术同意书。

      签好同意书后手术马上进行,安浥也换上无菌服跟着进了手术室,这还是安浥来临海医院拍摄后第一次进手术室。

      无影灯亮起,手术正式开始。之前只听段子煜他们讲述初进手术室的经历,比如第一次见手术刀划开皮肤时有些发晕,截肢手术过程中喷溅出的血溅了满脸,吓得手抖……

      当时只是当故事听,没有亲身体验过无法真切的体会到他们当时的感受,直到这一次进了手术室,从剪开纱布看到那条鲜血淋漓的腿开始,安浥就眼前发黑,更别说看到那些脱离下来的肉和碎骨头,根本站不住脚。在要倒下之前,安浥迅速扶住身旁的段子煜,凭着坚强的意志,生生稳住了自己。

      段子煜见状,小声关心:“怎么了?发晕?”

      平时一些普通手术手术室内的气氛都挺轻松,还有人插科打诨几句,只不过今天这场手术难度较大,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都专注在手术上,生怕出现一点点差错,没人说一句多余的话。

      安浥怕打扰到大家手术,也小声回复段子煜:“没事。”

      “正常,我第一回跟进来拍摄的时候也晕,比你还夸张,我还犯恶心呢,那么多血谁看到不害怕。”段子煜撇过头偷偷安慰安浥。

      说实话,安浥现在也觉得有些恶心,只不过她在强忍,依旧不适应眼前的鲜血,只能撇开目光看向别处,看着看着目光便不自觉地挪到了钟澈的脸上,借这张的帅气的侧脸缓解自己片刻的不适。

      经过五个小时的奋战,手术顺利完成,女患者的右腿成功保了下来。安浥一出手术室,便见患者家属拉着蒋成功的手,一个劲儿地鞠躬感谢。

      经过一场手术,安浥中午的低落情绪也被手术中的紧张感渐渐取代。这会儿出了手术室,突然放松下来,感觉口干舌燥的,想起中午匆匆走时钟澈给的奶茶还落在长凳上,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钟澈出手术室恰好看到还没走远的安浥,三两步追上:“去哪儿?”

      安浥转头看了看追上来的钟澈,眼神闪躲:“回去拿点东西。”

      钟澈点头,“哦”了一声,也没在意安浥的不自然,继续追问:“刚刚在手术室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平地一声雷,唰的一下安浥被吓得满脸通红,被当事人发现又这么直白的挑明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安浥瞬时手足无措,语不成调:“谁、谁盯着你看了?”

      “你啊。”
      当时钟澈刚刚剪开患者腿上的纱布,放松片刻,感觉有道目光在看他,余光正好瞥见安浥,心中窃喜。

      安浥依旧不承认:“你别血口喷人,你眼睛看到了吗?”盯着他看时他明明在专注地操作手术,她笃定他没看到。

      “虽然眼睛没看到,但我感受到了。”钟澈看着安浥脸上的表情精彩的变换,继续逗她,“那么炽热的目光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安浥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你没看到就敢胡说,还感受到了,你的感受准吗?”

      “不能再准了。我敢保证那道目光是从你的方向传来的。”

      “真没想到你那么自恋。”似是底气不足,安浥心虚道,“段子煜跟我站一起,要看也是他看的。”

      这时候该用队友挡枪就得用。

      钟澈看着马上就要同手同脚的安浥,憋笑回道:“行,是段子煜看我,一会儿我就去问问他一个大男人干嘛在手术室盯着我看。”

      安浥彻底恼羞成怒,红着脸转身捶了钟澈一拳:“钟澈,你神经病啊!”

      “怎么?他那么看我还不给理由我可解释不清啊。”

      安浥实在听不下去了,迅速逃跑。

      “哎,你慢一点儿,我不逗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讲讲关于奶茶的故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