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明恋你》之未

12、奶奶

　　钟澈到家后，爷爷奶奶已经睡下，只在客厅给他留了盏灯。

　　两年前，钟澈的奶奶查出胰腺癌，去年又被确诊胰腺癌骨转移，目前在临海医院接受治疗，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接受一次化疗，明天又要去医院治疗，所以几天前钟澈就将爷爷奶奶接到自己家里住下。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换下脏衣服，在洗手间快速冲了个澡，出来后直接朝床上扑去，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晨，生物钟准时叫醒钟澈，到厨房准备早餐时爷爷已经在里面忙活了，钟澈赶紧接下爷爷手中的活，让他回去再休息一会儿。

　　老人上了年纪就觉少，再回去也睡不着，钟爷爷没听他的，在厨房里帮他打个下手。

　　“昨天怎么这么晚回来？”钟爷爷的声音在锅碗碰撞的厨房中响起。

　　“去和安浥吃了个饭。”钟澈爽快回道。

　　乍一听到安浥这个名字，钟爷爷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对不上脸，不由吐槽：“我这年纪大了，记性都不好了，安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就是对不上脸。”

　　钟澈笑笑，还没等他回答，钟爷爷突然拍了下手，想起来了！开口问道：“安浥？是你上学时经常来咱家做客的那个小安姑娘吗？”

　　钟澈点头：“是她。”

　　“好多年没见到她了。”钟爷爷一边打蛋一边回忆，“得有快十年了吧，也不见她再来过了，还以为你们没联系了呢。”

　　“也是最近才重新联系上。”钟澈回复，“她现在在我们医院有个拍摄任务，要待挺长一段时间。”

　　钟爷爷听着钟澈的话，搅着碗里的鸡蛋，若有所思地看向钟澈，这个小姑娘在他心中分量可不轻啊。

　　早餐在爷孙俩地闲聊中制作完毕，钟澈将奶奶从房间扶了出来，三人慢悠悠吃好早餐才往医院赶去。

　　——

　　临海医院骨一科某个病房内传来一声大吼：“滚，给我滚。”

　　安浥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病人家属制止，并喊话让他们滚出去，安浥一边安抚病患家属的情绪，一边朝言笑看去，意在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言笑摇头表示不清楚，她也纳闷，明明前几天谈的好好的，已经同意了拍摄，也签了拍摄同意书，可今天来和病患及家属对接时病人家属却突然反悔了，没说几句话便突然发飙。

　　安浥也是听到争吵声才过来的，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她想要先安抚好病患家属的情绪，可话还没说完，便被病人家属往外赶。

　　被打断话的安浥刚想再度开口平息这家人的怒气，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一个看起来瘦弱骨干的中年男人便重重推了她一把，嘴里还骂骂咧咧道：“都说了不拍不拍，再多说一个字小心我抽你，滚滚滚。”

　　没什么防备的安浥一下子被推到了病房门口，所幸身后的段子煜接住了她，要不然肯定会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段子煜把安浥扶好，火气也上来了，朝着中年男人过去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推人？”

　　“我就推她怎么了？我就推她怎么了！”中年男人毫不示弱，“让你们滚就赶紧滚，再不滚我把你们录像的那个东西给砸了。”

　　段子煜听着中年男人一口一个滚滚滚，心中的火蹭蹭蹭往上涨，很想上去跟他干一架，但顾及这是病房，只是怒视着中年男人，警告他：“你敢砸一下试试。”

　　中年男人越激越疯狂，上前就想去夺段子煜身旁的摄像机，但段子煜眼疾手快将中年男人推开了，这下更刺激了这个本就狂躁的男人，见抢不到摄像机，他眼神四下乱瞅，嘴里依旧脏话不停，一会儿小声咕哝，一会儿朝着他们破口大骂，安浥怕在这儿再呆下去事情会闹大，拉着段子煜劝道：“算了，别跟他计较了，咱们先出去。”

　　段子煜也不想在医院闹不愉快，随着安浥转身，还没迈步，便见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嘭的一声，是什么东西砸到了人身上。

　　—

　　钟澈刚推着奶奶出电梯，便听到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争吵，钟澈将奶奶交给爷爷让他俩在这稍等一会儿，便跟着闻声赶来的医生、保安一同朝病房赶去。

　　刚到门口，便见病房里的一位病患家属拿起桌上的水壶就朝安浥扔去，他连想都没想，条件反射般拨开挡在身前的人朝安浥奔去，用自己的肩膀接下了那个厚重的水壶。

　　水壶坠落地面发出巨响，将发懵的安浥拽回神，安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在她往门口走时她才看到人群后的钟澈，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他冲自己奔来，以疾风之势将自己拽入怀中。

　　安浥看着环在自己身前的双臂，感受到身后人的心跳起伏，胆战心惊，心里异常害怕，毕竟钟澈刚刚那一声闷哼她可听的清清楚楚，看不见钟澈的表情，只是听着耳边他粗重的喘息声，也知道被砸的那一下有多重。

　　她想转身看看钟澈的情况，但钟澈紧紧环着她的手臂不松，在她耳边隐忍开口：“先别动。”

　　安浥瞬间不敢再动了。

　　许是怕误会，也怕给她带去困扰，钟澈又解释了一句:“让我缓一下。”

　　中年男人扔水壶是铆足了劲儿，所以砸在钟澈身上的那一下，力道特别重，钟澈被砸后的几秒钟，后背便传来钻心的痛，额角也渗出细密冷汗。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怀里的安浥，直起身子。

　　安浥见钟澈松手，连忙转过身子查看他的情况，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砸到哪里了？”

　　钟澈摇头，轻声回道:“没事儿。”说完还不忘关心安浥的情况:“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安浥顾不上回答自己有事没事，着急地反问：“怎么会没事儿呢？你看你头上都冒冷汗了。”

　　那边的段子煜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见中年男人来这么一下，更是激怒了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转身快步朝扔水壶的中年男人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满脸愤怒：“你找打是吧。”

　　中年男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见段子煜上来就揪住他的衣领，也不甘示弱，准备上手招呼。不过没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就被赶来的保安制止住了。

　　安浥没再管病房内的混乱，她现在只想了解钟澈到底伤的怎么样，扶着钟澈便往外面走。

　　在拐出病房门之时，安浥无意朝病房内瞥了一眼，之前狂躁的中年男人被保安拦在窗前，旁边是吵闹的家属，那个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精气神的少年在默默流泪。

　　后来，在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都会回想起今天瞥到的这一眼，然后陷入深深的后悔与自责之中。

　　只是，这时候的她无暇顾及其他，也没去多深究眼下的情况，她只想确认钟澈到底伤到了哪里，伤的有多重。

　　待两人出去后，安浥执意让钟澈做一个检查，钟澈见安浥如此着急的模样，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他稳住安浥，笑意潺潺道:“我自己就是医生，有没有事我自己就清楚，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安浥不假思索。

　　钟澈无奈失笑:“那行，你要不放心一会儿跟我去找许彦乘，让他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那赶快走吧。”安浥催促道。

　　“你在这儿先等一下，我先把我奶奶安顿好。”

　　“奶奶？奶奶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提到奶奶，安浥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以前奶奶每次一见到她都会温柔的喊她安安，而且奶奶做饭非常好吃，至今安浥还对奶奶做的炸蘑菇念念不忘呢。

　　所以在听到奶奶来医院后安浥不免有些担心。

　　“胰腺癌骨转移，今天来医院化疗。”或许是早已接受了这个结果，钟澈的回答听起来很平静。

　　癌，只听到这一个字，安浥的心便往下坠，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那，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已经四期了，但现在靠化疗和药物维持的还不错。”虽然钟澈的回答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安浥还是感受到了他的落寞。

　　是啊，怎么能不难过呢？那可是从小带他到大的奶奶啊。在不被父母看见的年岁里，是奶奶陪伴他，鼓励他，让他感受着家人的爱。现在奶奶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他肯定是最难受的一个人。

　　听到奶奶的病情，安浥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现在说什么都很多余。

　　那边的钟爷爷见钟澈从病房里出来，便推着奶奶朝他们这边缓慢走来。

　　轮椅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被淹没，但安浥有所感般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位身形瘦瘦的高个老人推着轮椅朝她们这边走来，轮椅上坐着一位裹得严实的老太太，安浥一眼便认出这是钟澈的爷爷奶奶。

　　见到爷爷奶奶的那一刻，她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时间可真残酷啊！

　　虽然他知道人总会慢慢地老去，可时隔十年再次见到钟爷爷钟奶奶，她还是受到很大的冲击。

　　记忆里那个身形挺拔的爷爷现在佝偻着背，两鬓斑白，不似当年那般高大挺阔，轮椅上坐着的钟奶奶因为生病的缘故更是憔悴，布满脸颊的皱纹和落在帽子外的白丝就是证据。

　　见到钟家爷爷奶奶的这刻，她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时间的存在。

　　时间从不骗人，它真实地流逝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它会陪着每个人走向垂暮，毫不留情地带走我们的容颜，让清脆、充满磁性的声音日渐浑浊，它会迈着矫健的步伐超过步履蹒跚的我们，然后带走我们的健康，甚至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