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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这个声音,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你来干什么?”柴熙筠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挡在床前,眼神里充满了防备。

      “来看看你带回来的野男人。”柴沅儿凑过去,隔着柴熙筠的肩头朝里瞟了一眼,见一个男人闭着眼,浑身破破烂烂躺在床上。

      “脏兮兮的”,不等柴熙筠有所反应,她便捂着帕子退了两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从小就好捡些脏东西回来,现在不捡阿猫阿狗了,改捡男人了。”

      “我这就去告诉父皇,让他来看看他的乖女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说罢,也不理会柴熙筠,风风火火出了门。

      柴熙筠盯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唤过春儿来,耳语了几句,才又回到床前。

      “她那样说你,为何不回嘴?”齐景之有些好奇,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面对这连番的羞辱,却毫无反应。

      柴熙筠也不辩解,只是回了一句:“她没有恶意。”

      前世柴沅儿处处与她作对,偏她也不是好惹的,姐妹两人十几年针尖对麦芒,见面就掐,谁也不让谁。

      直到看到她冰冷的尸体,回首往事她才明白,柴沅儿嘴上不饶人,却从未存心害过她。

      就像今日,她若是真的想告到父皇面前,直接去奉天殿便是,又何必绕远来到凤阳宫耀武扬威一番,生怕她不知道?

      “齐景之,你有兄弟吗?”柴熙筠看着他问。若是有兄弟,血缘至亲之间的这种微妙,说不定能体会到。

      “我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却有些叔伯弟兄。”齐景之一脸平静地回她的话:“但他们一个个的,都想要我死。”

      死生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再平常不过。

      前世她一直身居宫中,朝堂中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再加上齐家远在洛南,因而更是一无所知。

      进京为质,兄弟阋墙,他的处境,竟是这样的吗?

      这样想着,柴熙筠看向齐景之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悲戚。

      齐景之仰面躺着,浑身动弹不得,此刻她俯身望向自己,像九天上高悬的日月,照得他无所遁形。

      她在可怜他。

      即使在她的视角里,他与她素昧平生。

      他下意识地想躲,然而刚一发力,疼痛顷刻传遍全身,额上瞬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先忍忍”,柴熙筠:“我唤了阿和过来,你去他那里将养一段时日……“

      阿和?六皇子柴熙和?齐景之有些意外,竟能这么容易见到他吗?

      或许是伤的太重,或许是太过乏累,后来他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屋里已经上了灯,他缓缓睁开眼,周遭的一切都格外陌生,半晦半明间,似乎有一个人端坐在床边。

      两人目光对上,那人冷着一张脸,眼里射着寒光,也不说话,仿佛在等着他开口。

      “给六皇子添麻烦了。”他昏睡了一天,声音有些嘶哑。

      柴熙和难掩怒气::“既然知道是麻烦,为何找上我皇姐。”

      柴熙和的质问让齐景之哑口无言,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会醒来,更没想到一醒来便是遍体鳞伤倒在赵王脚下。

      他当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但是如果不是有幸遇上了她,他便会像前世一样,被赵王带回府中,从此再难翻身。

      “你有什么企图?”柴熙和眼中充满了警惕。

      齐景之心中苦笑,他能有什么企图,前世今生,他只有这一个愿望。

      “我想回洛南。”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这是什么难事?世家嫡子成婚之后可以离京,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正说着,柴熙和突然想起白日里去凤阳宫接人时,姐姐对自己百般嘱咐,似乎对他格外上心,心中突然警铃大作,本就不悦的脸色又冷峻了几分。

      “你在打我皇姐的主意?”

      前世今生,这还是齐景之第一次听到别人将自己和她联系在一起。多年藏匿于心的秘密被人当面戳破,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今日遇到公主,只是偶然,公主金枝玉叶,臣下……不敢肖想。”齐景之伏跪在地,言辞恳恳,柴熙和即使将信将疑,心中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清楚,皇姐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此事自有父皇去操心。但是皇姐多年养在深闺,天真烂漫,对外面的人和事,总是少了几分警惕。

      “我母亲早逝,父亲久积沉疴,家中大权全由叔父把控,整个齐家,没人希望我回去。”柴熙和跪直了身子,双手作揖:“还望六皇子助我一臂之力。”

      柴熙和盯了他片刻,并没有一口应下来:“我没有皇姐心善,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齐家的家事,谁做齐家家主,于我没有分别。”

      “有分别。”齐景之仰起头,对上柴熙和盯双目,眼里一片清明:“齐家虽然败落了,但六皇子想必不会忘,齐家靠什么起家。”

      洛南产铁,洛南齐家的先祖是兵器铸造师,齐家世世代代精于此道,在大周初建时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是近几十年,升平日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齐家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起来说话。”柴熙和语气缓和了不少。

      齐景之挣扎着起身,费劲地整理好衣衫。

      “殿下虽是嫡子,名正言顺,但二皇子、三皇子参政多年,在朝中已有根基,陛下久不立太子,六皇子也该为自己考虑。”

      柴熙和垂眸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接话。

      都说父皇宠爱母后,所以当初不顾一切扶她走上后位,爱屋及乌,于是对皇姐百般疼爱,特许她和皇子们一样,以“熙”字入名。

      可是于他,父皇却从未有过一丝偏爱。几个哥哥都早早入了朝堂,只有他,还在宫里跟着几位师傅读书。

      “只要殿下送我回去,齐家上下,愿唯殿下马首是瞻。”齐景之低着头,忐忑地等着柴熙和的回应。

      眼前这个和柴熙筠有几分相似的皇子,一年后便会被立为太子,这也是他前世想方设法出现在皇帝寿宴上的原因,他要借太子的势,回到洛南。

      没想到还没等到柴熙和的首肯,却先等来一阵叩门声。

      “进来。”

      门外内侍应声而入:“殿下,三公主来了。”

      一听是柴熙筠,齐景之的心瞬间跳漏了一拍,她这么晚过来,难道是来看他?

      然而后来他躺在床上干瞪着两只眼,直到困得睁不开,也没等来柴熙筠。

      柴熙筠右手拖着腮坐在镜子前,任春儿一下一下梳理着长发,或许是春儿梳的太过舒服,又或许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慢慢的竟有些睡意。

      昏昏沉沉间,突然一下头皮扯得生疼,她不自觉地发出“嘶”的一声,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公主恕罪。”春儿赶紧立在一旁,垂着头,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木梳。

      “无事。”说着,柴熙筠起身,朝床榻走去,刚走出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明明一大早还饶有趣味地同自己开着玩笑,上午出了一趟门,回到凤阳宫,便开始心不在焉。

      “没……没有。”见公主盯着自己看,春儿慌忙避开了眼神。

      “那你今天……”,见春儿目光躲闪,没有开口的意思,柴熙筠便也作了罢,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现在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

      三日后的俞林宴,是父皇专程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宴会,既然沈修远依旧是探花郎,那俞林宴上的赐婚,八成也逃不过。

      当年人人称羡的鹣鲽情深,如今想来,荒唐之外,令人作呕。

      今生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翌日,齐景之正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自己昨日同六皇子讲的那些话是不是操之过急,让形势逼迫下的无奈之举,倒显得像一场算计。

      “齐景之?你醒着吗?”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动静不大,他却立即分辨出来人是柴熙筠。

      想到昨夜他翘首以盼,却没等来她的身影,更不知她何时离开,他心里不免有些落寞。

      “齐景之?”柴熙筠又在外面唤了一声。

      此刻他的心像被猫爪挠着一样难受,他默默告诉自己,再唤一次,再唤一次他便应声。

      一、二……一直数到五,外面却没了声响。

      齐景之突然有些慌,刚想出声“我醒着”,可是因为一夜没喝水,一开口,声音梗在了喉咙里。

      他挣扎着起身,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一阵凉风袭来,他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方才在较什么劲?他有什么资格同她较劲?

      对她而言,自己不过是昨天刚捡回来的一个陌生男人,同她先前捡的那些猫猫狗狗并没有什么分别。

      面对赵王,她肯出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后来又把自己送到重华宫,她一个善念,抵过自己前世苦苦挣扎的一年。

      他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齐景之心里渐渐沉静下来,慢慢地合上门,然而只剩一条缝的时候,却被一股来自外面的力推开。

      看见门外那张熟悉的脸,他怔了一下,努力压着嘴角,心里满是欢喜,出口却是一句:“公主不是走了吗?”

      这话……柴熙筠突然想起小时候,母后在宫中等父皇等得久时,见了他,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那时的母后,话里是埋怨,眼角眉梢却都是欣喜。

      然而前世的她,自婚后与沈修远相敬如宾,他事事顺着她,她根本没有机会发作。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望向齐景之的眼,四目相对不过片刻,他的脸竟红了起来,眼神也飘向别处。

      她有些想笑,又觉得自己所想过于荒唐,竟在他身上求证这些,怕他恼,便规规矩矩解释:“我听见声响,又折回来了。”

      齐景之垂下双臂,老老实实让开一条道。

      柴熙筠自他身边经过,这才看见他一身内衫松松垮垮,底下更是光着脚踩在地上。

      见柴熙筠盯着自己的脚,齐景之有些局促,挪动脚步,拼命想把脚藏进裤管下面,却不想一下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左侧倒下去。

      柴熙筠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扶住他,可齐景之毕竟身量高出她许多,眼下又有伤在身,身体更沉,一倒便扑了她个满怀,她打了个踉跄才堪堪站稳。

      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喷在她颈侧,她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

      齐景之这才发觉两人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搭在他腰间的手滚烫,似乎要透过衣服,灼伤他的皮肤。

      他尝试着起身,却使不上力,一发力,整个人又重重地跌回去。

      “公主。”他有些歉疚,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羞得通红。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齐景之背后,刚要插手,却被柴熙筠一眼瞪了回去。

      她努力撑住齐景之的身子,慢慢努力将他扶正,搂着他一点一点挪到床边。

      “公主……”

      “嗯?”直到人躺下,柴熙筠顺势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公主对人,太没有防备之心。”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柴熙筠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你这人,刚救了你,反倒过来指摘我。”

      齐景之看着她的笑靥,就像他前生无数次见过的那样,可他脑海里却始终忘不掉,她最后留给他的那个表情。

      “沈修远……不是良配。”他一脸认真地对柴熙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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