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上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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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龙涎香缭绕，安静不闻他声，楚煜城人虽站着，却急得恨不得跳脚：“皇兄，父皇怎么还不来？我还约了贺云璃呢。”他眉头紧锁，望了望门口，“皇兄，要不我先去宫门口一会儿？”
“说什么呢！”楚煜白冷颜看向弟弟，“父皇召见，不得瞎跑。”
“我不跑，我就去给贺云璃送个东西，” 他摸了摸怀中，“很快就回来。”
楚煜白为难的看向弟弟，心底五味杂陈。
“送什么东西？”可未及楚煜白答话，房门口忽然响起另一个庄严的声音。
二人一惊，转了头，急忙跪地行礼。
皇帝并未多言，脚步绕过两人，坐到大书桌后的太师椅里：“平身吧，楚煜城，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你要送什么东西给贺姑娘？”
楚煜城无奈，不情不愿的将怀中荷包递到桌上。
“这翡翠成色不错，朕留下了。”
二人身体一僵。
皇帝开门见山：“知道你们忙，现在也不愿意多和朕说两句话，今晚留下你们，是有事情要问你们。”
二人垂目静听。
“你们两个同楚玚自小一起长大，和朝中其他人相比，倒是与他更加亲近两分，以你们两个旁观来看，这楚玚，对贺卿，可有儿女情意？”
二人一怔，楚煜城当先开口：“没有！”
皇帝瞪他一眼：“你肯定希望没有！”皇帝转目看向楚煜白，“煜白，你不同于煜城心底藏私，最是公正，以你来看，楚玚他，有，还是没有？”
‘我？心底最无私？’楚煜白听着皇帝的话，只觉耳内如同嗡鸣阵阵，胸腔滞涩难受，“至少……截止目前，儿臣还看不出。”
“嗯。那就好。”皇帝似乎很满意，“其实叫你们来也是白问一句，‘有’或‘没有’，在国家大事面前，都不足一提，这一点，我相信楚玚也懂。”
话落，皇帝仍旧爱重的看向楚煜白：“煜白，如今四海安定，边疆稳固，我心甚慰，之前因为真假郡主之事延拖了你的婚事，也是我和你母后失责，待不日你和遗珠郡主婚事完毕，你就留在长京，不要再四处奔忙，随我共同监理朝事。”
此话背后的意义谁人都懂，楚煜城真心为自己兄长开心，他转头，目光赞赏的看向自己的兄长。
“至于煜城吗……”皇帝徐徐，“心智不熟，仍旧于王卫军中继续历练历练吧。”
楚煜城闻言，心内有些急：“父皇，那儿臣的婚事呢？儿臣年纪小，不急成婚，先定下也行。”
皇帝眼睛瞟一眼面前的荷包，声音淡淡：“你这付毛躁样子，谁愿意把女儿定给你？退下吧。”
一出书房门，楚煜白便被楚煜城拉着快步往宫门外走，可及至出了门口，却只见夜色融融，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贺云璃肯定等急了！”楚煜城皱皱眉，不过很快又展颜，“不过还好她没等，珠串被父皇拿走了，我回府再找找，改天再挑个更好的给她。”
楚煜白听着弟弟的话，心底里不无酸楚，他想了想，还是郑重道：“煜城，你也有看到刚刚父皇的态度，对于你和贺姑娘的事情，恐怕他老人家态度并不会比母亲和缓。”
“嗯，”楚煜城点头，“可是皇兄，我不急。父皇母后不让我娶贺云璃，那我就谁不娶，我等着。”
“等？”楚煜白疑惑看他，“等什么？”
“等有一天皇兄当皇帝啊！”
楚煜白一怔，急色道：“不得胡言，这是大不敬。”
“我知道！”楚煜城展颜而笑，“我就和皇兄私下说说，我当然也盼望父皇母后福寿绵长，可我年纪还小，所以我不急，不管等多少年，不管我多老，只要有一天皇兄当了皇帝，皇兄一定会成全我，将贺云璃赐婚给我的对不对？”
望着楚煜城真诚单纯的眸子，楚煜白彻底怔愣。
楚煜城笑着继续道：“所以，我就等到那一天就好，在那之前，我会皆尽我所能的对贺云璃好，希望她能转圜心意，不再喜欢楚玚。”
胸膛像是被什么直插了一刀似的痛，楚煜白木然的跟在楚煜城身后，沉默的听他细数着待自己继位为他赐婚后，将来和贺云璃的种种美好。
***
“姑娘，姑娘，你快去看！瑞王殿下和必勒王子在府门前打起来了！”刚用过晚膳，本想回房看会子书卷的贺云璃被丹娘叫住。
“你说什么？”贺云璃满眼的不可思议。
“真的！”丹娘信誓旦旦，“就在大门口，流云已经去叫国公爷了。”
国公府门前，必勒一个轻功闪过楚煜城的一拳，落地还不记轻描淡写的道：“瑞王殿下果真就这点本事吗？”
楚煜城怒目，转头冲身后道：“去，取我的剑来！”
随从面面相觑，一个个噤若寒蝉：“殿下，这里是国公爷府前，且……”
“且什么且，你给我去拿！”随从吓呆了，“是！”转身就跑。
楚煜城却已经又转了身，向对面那个讨人厌的人影飞去，忽而一个玄黑身影迅疾从眼前闪过，楚煜城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莫名其妙调转了一个方向。
他回过头看着来人一张阴沉沉的俊颜，一脸怒气：“楚玚，你帮他？”
“不得胡闹！”不远处，楚煜白勒马，随即跳了下来，“煜城，跟我回去！”
“皇兄？怎么你也要帮他？”楚煜城委屈巴巴。
“不得无礼！”楚煜白说着，已经向必勒拱手，“王子，是皇弟失礼了，我代他赔罪。”
必勒仍旧那一付云淡风轻的笑模样，拱拱手：“慧王殿下客气了。”
楚煜城不甘心：“皇兄，明明是他先……”
“所以你们两个就跑到我家门口来打架？”
身侧忽而响起的冷冰冰怒声让几个人表情一变，楚玚怒了。楚煜白心道不好，这楚玚平日也不是那么沉稳的性子，这两人要真把他惹急，连他也一起打起来，那真得非一番血战了！
正当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
府门口却忽而响起另一个轻软淡定的声音：“所以，你们到底是谁打赢了？”
四人回头，见贺云璃眼梢带笑，一脸好奇的走出来：“有结果了？”
楚煜白皱眉沉声：“贺姑娘。”
贺云璃冲他娇俏的眨眨眼，随即转头道：“不过，打架没意思，我听闻每逢上元节时，长京城里总要仙缘酒家的阁楼上看花灯最美，正想着要出门呢，你们要不也别打架了，陪我去看看？”
仙缘酒家是长京城主街上最赋盛名的一家酒楼，它不仅位置好，且顶层阁楼在夜色里总是俯看长京上佳之所，因而名气极大。
贺云璃他们到达时正是主街上最热闹的时侯，熙熙攘攘的长街旁各色灯笼挂了满街，灯摊，糖人，泥人，杂耍……各式叫卖热闹非凡。
几个人坐在包厢外露天的檐廊上，向下望这些鼎盛繁华，烟火人间。
贺云璃将刚刚经过灯摊时楚煜城和必勒为她买的两个灯笼插在檐廊扶手上，楚煜城为她买只兔子灯笼，必勒就偏要自己也提着那支狼灯笼，两只灯笼在融融夜风中悠悠打着转，让贺云璃看了亦忍俊不禁。
“我刚刚问过了，鳌山还没过呢。”楚煜城一脸期待的跑上来，随即坐到了贺云璃身边。
必勒坐在贺云璃的另一边：“这点儿事看看楼下有那么多人翘首等着不就晓得了，瑞王殿下还要特地跑去问一趟？”
“你……”楚煜城怒目。
“咦？这道杏仁酥真不错！”贺云璃忽而一声笑谈，打断两人对话，抬了头，看到桌子对面的楚玚和楚煜白，一个一脸讥讽，一个闷声发呆。
贺云璃尴尬笑笑，自己何时又得罪了这两位？
忽而听外面喊：“鳌山来啦！”
几人皆站起身来，站在檐廊的扶手旁向下望，只见那鳌山灯五光十色，光芒璀璨，整个看上去如一座巨大云间山巅，山上亭台阁楼，一应俱全，还有数个仙子仙童，于山上奔跑飞舞，整个鳌山灯飘飘摇摇，几乎占满了整个长街的宽度，光芒炫烂的迎着满街的惊叹与喝彩声而来。
贺云璃亦是忍不住满眼惊叹，以前游历人间时她并未曾碰到过人间的上元节，如今还是首次，她呆呆的望着那鳌山上的仙阁楼宇，眸光不自觉出神：“‘仙缘酒家’‘巨鳌仙山’……你说凡…世人为何如此向往仙界呢？”
“仙界？那必是登仙极乐世界啊，无病无死，自由不羁，心想事成，自然人人向往。”楚煜城答。
“瞎说，世上哪来的仙界……”这次必勒又想习惯性反驳，可话说一半，目光忽而带到一旁的贺云璃，想起疆梨的半妖、白虎，他怔愣半晌，“这个，还真不好说。”
“世上根本没有仙界！”忽然一个极为扫兴的声音打断两人，贺云璃望去，看到楚玚已经转身坐回座位，“什么仙界凡界，就算真有仙界，我也不信那些仙者就能当真心想事成，极乐无边？如果连烦恼都没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贺云璃怔住了，脑中思绪一时翻滚，她想起落瑶仙山上，穆玄刚刚化人后因为仙力尚弱，总有些精虎猛怪想来吃它偷它修为，彼时殳瑶实在担心，便提出为它渡百年修为，助它避过这阵子风头。
不料他却执意不肯受：“如果我当真渡不过这几十年，那也是我的命数，更是我太弱，如果弱到那种地步，我还有资格站在神女身边吗？”
彼时的殳瑶还觉得他有骨气，可如今想来，大抵因为从那时起，穆玄想要的便就不止是跟在她身后做个仙宠，而是想站在她身边，与她齐肩并踵。
可遗憾的是，她是上古神女，即使后来的穆玄进步神速，一日百尺，可身为灵狐的他，也实在难挡那天雷怒火，神怒大劫。
“是啊！”贺云璃轻叹一口气，“人有人的烦恼，仙有仙的烦恼，神也有……神的烦恼。”
鳌山灯过后，人流都追灯而去，街上霎时比刚才冷清许多，几人下了楼，贺云璃却忽然想起自己两盏灯笼忘记拿下来。
楚煜白在几人最末，便道：“我上去拿吧。”
从扶栏上拆下那两只让人啼笑皆非的兔子和狼灯笼，楚煜白转了身，却蓦然看到原本空空静静的厢房多了一个身影。
我身中诅咒，非嫁给这世上最强的人
***
心跳像是忽然停滞，下一刻，却陡然加速。
“殿下也觉得这两盏灯笼有趣吧？”贺云璃眸间浅笑的走近。
“你怎么也上来了？”楚煜白颇有些废话的问。
贺云璃却不答他，靠近，从他手中取过那只兔子灯笼，楚煜白只觉胸膛发紧，僵硬不敢动。
“慧王殿下，您能帮我，劝劝瑞王殿下吗？”
楚煜白一怔，低了头，望见的是那双清丽真诚的双眸。
“劝什么？”他硬声问。
“慧王殿下，我不可能同瑞王殿下结为夫妇，甚至我不可能对他动心，这事，我不敢同他直说，是怕伤了他的心。”
“为什么？煜城不够好吗？”楚煜白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哑。
“不是，”贺云璃踌躇，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许您可以这样想，我身中诅咒，非嫁给这世上最强的人，不是最强的，他活不下来，这……就是原因。”
“所以你才倾心楚玚是吗？”像是破釜沉舟，楚煜白止不住自己的话头，“他是大庆最强的武神。”
“不，”贺云璃却笑了，那笑如窗外云间明月，带着破碎般的绝望与自嘲，“连楚玚……也不够强。”
楚煜白这次彻底怔住了。
面前的人转身欲走，鬼使神差的，楚煜白忽然抬手拉住了她翩然的衣袖，喉间似乎那股一直曾被自己压抑的热血在向上涌：“那九五之尊呢？万民景仰的皇帝天子，也不够强吗？”
贺云璃先是一怔，既而有些狐疑，似乎是在怀疑难道楚煜白问的是当今皇上？可最终她还是淡定摇摇头：“不够。”
话落，她已转身，衣袖滑出指间，一如这小小厢房，热血与温度骤然消逝，只余满室冰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