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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公主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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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万籁俱寂。
黎晏躺在床上,她与颜若白只有一墙之隔。秦世墨住处准备的急,就连房间也是不隔音的。
她听到隔壁房间细细簌簌地传来一阵声响,是衣料摩擦的声音,连带着起身的动静。
“啪嗒——”
房门合上了。
他要走?
黎晏赶忙起身,披上风衣,推门走了出去。
她一只脚跨出门外,另一只脚还留在屋内,便见到颜若白站在院内,白衣胜雪,站在小院的客桌前斟着酒。
他也听到了黎晏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抬起眼眸,目光中含着几分意味不明。
黎晏散着长发,如倾墨般铺洒在背上,忽地一阵风吹过,带起几缕长发,颜若白倒酒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中,愣了一下,随即道:“不是说去睡了吗?”
黎晏神色木然,她不好说是因为她以为他要逃跑才出来抓的吧?
颜若白等了半天也没等她出声,便自己脑补了一下,问她:“是这屋子睡着不舒服?”
“还好,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为什么不睡?”
“我?”颜若白放下酒壶:“我也睡不着。”
“哦。”黎晏转身要进屋子,颜若白出声叫住她:“既然睡不着,不然陪我说说话?”
“......”
犹豫几秒钟,她坐在了颜若白的身边,她这才发现这小案,虽让颜若白用来斟酒,但是上面深深的刻痕表达这是个棋盘。
“你要我陪你说什么?”
颜若白问她:“这段时间发生的了不少事情吧?”
黎晏抬眼看着他,抿了一口酒,点点头。
“其实我并非没有记忆,但是很多事都并非我所愿,记忆就淡了些。”
“你做的,你没做的,我都清楚。”
黎晏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在你眼中,我依旧是不可饶恕的奸佞之臣和祸国乱世的小人,是吗?”
“我的看法重要吗?”黎晏反问他:“我原谅与否,都无法掩饰你所犯下的罪,魏大人,云骁,阿姊,苏敛,他们依然会恨你。”
颜若白看着她的眼睛,攥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触及摩诃国的往事?又为什么放出荷拉?为什么通敌叛国?”黎晏说道:“这些都是你做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让崇文公主回来......”
“如果我说,摩诃国一事并非我所为,你会相信吗?”
黎晏猛地抬头,心底漏了拍。
颜若白见她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你会相信我吗?”
“我......”
“算了。”颜若白不敢听,他起身趁着月色看清了黎晏眼中的震惊,也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信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一身罪孽,也不差这些......”
“我信你。”
黎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之下清晰可闻,颜若白神色微微一顿,黎晏接着说:“你即使犯了再多的错,也不是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颜若白听着她这么说,低低地笑出了声,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好了起来。
良久,他微微回眸,看着黎晏单薄的身形,笑道:“你还怪赏罚分明的。”
说罢,便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回了屋子。
只留下黎晏一人在原地沉思不语。
*
清晨风露未干,便听门外有人砰砰敲门。
“黎姑娘!你醒了吗?”
“世墨,注意形象——”
黎晏睡得惺忪,听见敲门声翻身下床,披上昨晚顺手放在一边的风衣。
听这声音好像是秦世墨和逯大人。
“就来。”
她懒懒地应了一句,好歹穿戴好衣饰,打开了院子里的门。
逯子玠见她披散着头发,立马转过了头,还顺带着一把捞过了秦世墨:“黎姑娘,这不成体统。”
秦世墨被他一把薅得吓了一跳,“嗷”了一嗓子。
“逯兄,你干嘛!”
黎晏扯出一根发绳利落的绑了个马尾,赶紧说道:“好了。”
秦世墨揉了揉脖子,也不敢埋怨,只能用眼神警示。
逯子玠说道:“我与张将军即刻启程,临别之时我来见一下白贺生。”
黎晏虽心下疑惑,但还是应声说道:“好,就在那个屋子,他还没醒,逯大人进去就行。”
逯子玠点点头道了声谢。
只留下了秦世墨和黎晏在原地交谈。
逯子玠推开门,昏暗的屋内漂浮着淡淡的灰尘,逯子玠挥开未知的漂浮物,走近颜若白的床前。
颜若白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床板上,衣服平整熨帖的穿在身上,床边还放着他有些发旧的靴子。
逯子玠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颜若白的模样,一时间无话。
颜若白其实早就醒了,但是在逯子玠进来的那会儿,他选择装死躺在床上,想看看逯子玠要做什么。
在他纳闷逯子玠究竟为什么来见自己的时候,床边的人突然出了声:“你之前所做的种种,我竟最后才知,白贺生,子仪毕竟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至于赶尽杀绝?”
子仪?
颜若白想起来了。
那是逯子玠的弟弟,记忆中是个心怀苍生大义的人,但是被百谱杀手阁的北冥给凌迟了。
这怪不着他,北冥向来是接委托办事,杀谁于北冥来说都是一样的。
怎么逯子玠这一盆脏水就往自己身上扬?
颜若白还打算等他下文,但是逯子玠只是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随着门合上的声音,外面传来逯子玠对黎晏的声音:“黎姑娘,无事我便离开了。”
“好,逯大人慢走。”
逯子玠带着秦世墨走了,颜若白缓缓睁开眼,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扣嗖着腰带上地流苏。
黎晏推开门,就见到他这副模样,她唤道:“出来。”
“哦。”颜若白欣然起身,套上鞋子便走出了门。
黎晏推过来一份早点,对他说道:“我要问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吃完就走吧。”
颜若白倒也不客气,将包子塞进嘴里便问道:“你不怕我离开以后再去杀人?”
“怕。”黎晏如是说道:“但是我更想将崇文公主救出来。”
颜若白手一顿,随后看向她:“崇文公主么?”
“怎么?”
“没什么,就是......”他眉目一低,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无助的神色:“就是再也救不出来了,她死了。”
黎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我之前还见过她!”
“那不是崇文。”颜若白摇头,他目光有些淡淡:“我被荷拉控制住不完全没有意识,荷拉需要继承我的记忆,所以我必须清醒。”
这个黎晏是知道的,在图降临以后,她也看到了所有的画面。
“我们记忆是共享的,所以在他掌控我的身体的时候,我见到了他去见了崇文。”
他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镇定:“他将我曾所作的恶行都告诉了崇文,让她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将她带回虞国,她知道后便面见了呼延布尔。”
若是崇文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那她一定回去求呼延布尔来阻止颜若白吧?
黎晏想着,便接着听颜若白往下说。
颜若白将他在那段时间看到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往下说着,黎晏越听心越凉:
原来崇文公主去面见呼延布尔,是因为颜若白的存在会让她陷入为难之境,当初一时心善留下颜若白不过是因为怀胎十月舍不得他,但是现在她有呼延图萨这个稳坐皇位的太子,若是颜若白动了邪念,那便会毁了她一生的筹谋和对呼延图萨的期待。
所以那时候,崇文是去找呼延布尔,打算除掉颜若白。
听到这里的时候,黎晏的手因为生气不可抑制的颤抖,她不明白曾经那么好的崇文公主为什么会对颜若白这个样子?呼延图萨是她的孩子,那颜若白呢?颜若白谋划半生为了让她名正言顺的再次回到大虞王朝的时候,她在想着如何杀了颜若白来为自己的小儿子铺路?
黎晏不敢想那时候的颜若白会有多失望。
颜若白见她如此模样,上前隔着袖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那个时候呼延布尔起了疑心,而且他本来就想着若是呼延图萨登上皇位就要杀母留子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一次,崇文去找他的时候,便被赐死了。”
而且这些年崇文的身体一直不好,她再出走祁国的时候杀手阁在她的身体里中了一种毒导致她生下呼延图萨以后身体状况愈下,呼延布尔借此将她除掉,掩藏了她已死的消息,以防虞国因此与之宣战。
黎晏不忍再听,她不敢想颜若白那时候会有多失望,更不敢想自己的存在竟是母亲眼中的绊脚石。
颜若白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来讲述着对母亲的无奈,最后他说道:“你知道崇文是怎么死的吗?”
“别说了。”
黎晏垂眸,反握住他的手,眼中似是有千言万语,但是现在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颜若白无所谓的笑了:“是被水银灌死的。”
“......”黎晏有些心疼地问他:“你是如何得知?”
即使心里知道可能会有那样的结果,但是黎晏还是想问。
“我亲眼看到的。”
他声音淡淡,好像讲述着与他无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