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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未尽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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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清冷的很，图走进去便闻到灼烧的味道。
刚要进去，便有侍女拦住了她：“公主殿下，先王离世，祩子在祈福，不方便见您。”
图闻着这阵阵烟味，不悦地皱了皱眉：“我就在这儿等。”
“公主......”
“叫她进来。”
里面的声音沉稳而清灵，穿透重重障壁，轻声呼唤。
侍女低下头，图抿了抿唇，走进了后殿。
赫蒙换下了一身红衣，穿着张扬的暗黑金边祩子服，面上依旧是鎏金面具，感受到有人进门，闻声，侧过头来看向她。
“又是你。”赫蒙笑了笑，金色的眼睛闪烁着：“你是这里的公主？”
图不想跟他废话，拎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赫蒙，你杀了朔择王兄？”
“是。”
听她这么问，赫蒙转过身，金瞳一转，上下打量着她，随后带着几分劝告的意味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公主，那我劝你，赶快离开摩诃国。”
“为什么？”
“摩诃国，很快就会灭亡。”
图上前一步，长剑搭在他的脖颈侧，冷言：“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伤害到摩诃国的子民！”
“你？”赫蒙目光落在长剑上：“摩诃国的灭亡是荷拉的指令，你——”
“阻止不了。”
他声音淡淡地，带着几分不近人性的冷漠，目光从剑上移开，抬起手挪开剑尖：“你杀不了我，别白费力气了。”
图早已想到赫蒙与荷拉有关，心中早已愤怒不已。
“凭什么？”
“什么？”
“凭什么荷拉想灭亡就灭亡？天下苍生在祂的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可以随随便便毁灭？”图看着他，眼前人早已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大袾师，他是荷拉派下来的杀器，他不是赫蒙，他是荷拉的一把刀。
她失望地看着他：“对于你，荷拉，我们算什么？”
赫蒙人性未泯，他看着图的眼神心中微微刺痛，耐着性子解释道：“摩诃国存在了三千余年，这三千年来摩诃国人造了太多的恶，早已触及了荷拉建国伊始的底线，摩诃国人更是用漫长的寿命来无休止的掠夺和占领，仗着神的优势对其他生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话音落下，金瞳烁烁：“所以荷拉要收回祂所创造的国度，将摩诃国的灵魂尽数收回。我劝公主离开这里，不要与神明作对，您不可以，也不可能杀我，更不可能弑神——”
他话未说完，图的长剑捅穿了他的心口，纯黑的祩子服颜色更深了几分。
她死死地盯着赫蒙的眼睛：“灭了摩诃国就可以改变么？”
“就因为你们是神吗？”
“可笑！”
赫蒙握住剑身，拔出剑来，神色不变：“我已经劝过你了，不要妄想以凡人之力以度神明。”
图看着手中滴血的剑，沉默不语，赫蒙不知怎的，见她这样，心底有些难过，他故作轻松地问道：“既然你是这儿的公主，那你可知道图？”
图问他：“你找图做什么？”
“荷拉告诉我，要帮助图登上王位，成为摩诃国最后一代的王——苏图雅斯。”
“苏图雅斯？”
“嗯，她是大善之人，荷拉垂怜，特令苏图雅斯灵魂归入轮回。”
图冷笑：“看着摩诃国子民永不安息，而我自己进入轮回吗？”
“我做不到，因为我就是图。”
“但我不会是苏图雅斯！”
赫蒙挑眉，重新用看“摩诃国未来的王”的眼神看向她，点了点头：“所有皇子中，我也觉得你最有成为王的资格。”
图拂袖离开，不在与他言语，既然杀不掉他，就要想办法保住摩诃国人！
但是她又发愁的想到，如何才能阻止荷拉收回灵魂？
她离开王宫，便见到自己府上的侍女在等她。
那侍女见到她，赶忙喊道：“公主！您可算出来了......您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她剑上满是血，吓了一跳。
图掏出帕子擦拭掉了血迹，问道：“无事，你急急忙忙的叫我，出了什么事？”
“有个男子来到府上，说他的名字叫悯君，想立刻要见您！他催的很急，我看他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就赶快过来找您了！”
正好，图也有要紧事跟他说，宅邸中发生的事与悯君的姐姐有关，悯君有权利知道这些。
再次见到悯君，他好像变了很多，明明只过了一天，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像遭受了巨大打击。
她心中也装着不少心事，见到悯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悯君，瘦了。”
悯君：“......公主。”
“你找来，想必有什么要紧的事。”
悯君左右看了看：“公主......方便的话，可以随我一同去悲悯园吗？”
“可以。”
悲悯园内寂静无声，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孤儿们如今也不见了影子，图偏头问他：“这里的孩子们呢？”
悯君回答：“这些日子不太平，我叫人将他们送到边城那边了。”
“嗯，确实是不太平。”图点点头，接着跟他进了悲悯园更深处。
图问他：“你带我来你的住处做什么？”
悯君推开门：“公主自己看吧。”
图探头看向屋内，床上躺着的，是冰棺内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图合上门，压住心底的惊恐，看向他：“你是如何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悯君苦笑一声：“殿下，您别这么激动。”
图看着他，面露不解，悯君道：“我无论接下来说什么，殿下都要信我。”
“好，悯君你说。”
“首先，我不叫悯君，我名林溯。”他垂眸，不敢看图的眼睛：“我来自您向往的东方之国，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姐姐，林遮。我们奉东方之王的指令，来到摩诃国见这里的王，希望可以互通商贸。”
图眯了眯眼睛，后退一步，怀疑道：“可是父王并没有见到过你们。”
“是啊，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完成陛下给我的旨意。”林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阿姊在途中遇到了朔择，他告诉我们，王只见一个人，我与阿姊商议，便由着他带着阿姊前往王宫，而我留在朔择的府上等待消息。可是，阿姊这一去......”
便没有再回来。
图回想起林遮躺在床上的模样，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朔择告诉我，如果要想阿姊活着，就一定要听他的话，我与阿姊两个外乡人，又如何与王族抗衡？无奈之下，我只得听从他的话，为他做事，以悲悯园为联络点，我也一直在这里面生活，不可靠近王城。但是在这过程中我遇到了您，出乎我的意料，您并非是朔择口中那般性情淡漠，相反，您经常帮助我，在您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王族该有的悲天悯人的心怀。”
“所以这就是兄长经常提醒我，要离你远一些的原因。”
“是。”
“我与您相处，负罪感与日俱增，我曾多次质问朔择，这样的日子该如何结束？他告诉我，大局定下来的那一天，便是我与阿姊重聚的日子，可是，摩诃国人寿命漫长，我又如何等到尽头？”
图安静地听他讲述着朔择不为人知的一面，眼中的失望浓郁不散。
“就在昨晚，我见到了阿姊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告诉我，真正的阿姊早已被做成血祭来供奉荷拉，荷拉早已不似三千年前那般是万人敬仰的神明，他尝到了活祭的滋味，所以祂要整个摩诃国的魂灵来祭祀，壮大祂本身的神力。”
“真正的……林遮？那床上躺着的这位又是谁？”
“我的阿姊。但昨晚跑过来的，是大祩师赫蒙。”
“怎么可能是他？”图这下彻底懵了，赫蒙怎么可能操控林遮的身体？
“我当时也无法接受，可是赫蒙和我说，朔择知道自己无法逃过，选择与荷拉进行交易，他帮助荷拉收回摩诃国人的灵魂，而荷拉要助他登王。”
图不可置信，她微微叹气：“兄长到这样的关头，还不忘追求权力……何必呢？”
林溯不可置否：“但是荷拉选中的是您，只要朔择死了，您就会是荷拉属意的王——”
“这是他杀兄长的理由？”
“不。”林溯交给她一张竹片，上面不是祩词，更像是赫蒙留给她的话：
我与荷拉进行交易，我杀尽摩诃魂灵，而祂助图轮回。而我付出的代价是，忘记一切，只能记得摩诃国的魂灵，我希望有她，又不希望有她。
图看着竹片，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这些话又那么陌生：“什么意思……”
“赫蒙说，他再次醒来会忘记一切，而他能记得的，便是在荷拉神像下为自己祈祷的摩诃国人，这些也是他要收回的对象，他就只记得这些人的魂灵。”
“所以，他不记得我，便是因为，我从未为自己祈祷过……”
图仰头看向天边的云彩，一时无话。
“赫蒙说，让我代他向你说一声抱歉，他说，那一年你在风沙中救了他，他却没有认出你来，还一直任由那些人诋毁你，他很后悔。”
林溯回忆着赫蒙的话，在图的眼中，林溯的话与赫蒙重叠，在眼前逐渐清晰，他说：
“图，我早该知道是你，可是我不敢承认我犯了那么多年的错。我拥有强大的预知能力，但我独独不敢预言你我的结局……”
“——希望我们，来世再见。”
林溯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可是，也足够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该怎么改变神明所做出的决定？
她手里捻着赫蒙留下的竹片，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指尖划过竹片凹凸不平的表面，她触摸到了赫蒙留给她的话：
藏书阁，巫祝起源。
她不动声色地将竹片拢进衣袖，将手中的剑递给林溯，说道：“逝者已矣，你莫要难过，带着林遮姑娘，回家吧。”
“那你呢？”
图笑笑：“我也要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