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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诡事憧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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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梦使黎晏久久无法回神,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贺生无奈眼神下的嘴角渗着长长的血痕,那幅画面直击她的灵魂。
她翻身下床,披上外袍,想去院外透透气。
推开门,见楼下一阵嗡响,小二匆匆忙忙地从她面前跑过去。
“怎么了?”
无人应答,只听底下乱哄哄地,斥骂声,惊叫声一股脑儿地涌入了她的耳朵。
“出来!快点!”
“开门——”
“全城封锁!缉拿逃犯!”
目光随着小二的身影追到楼下,只见官府上的士兵一间间推开客栈的屋子。
“缉拿逃犯?”黎晏心下疑惑,但是见这阵仗,心里面多少有些不安。
她转身关上屋门,将贵重的东西收好。
忽然,余光注意到了白贺生赠予她的那枚玉指环。
“这是我与百谱坐宴东家约定的信物,你戴着它,定不会有人伤你。”
他的话犹在耳边,黎晏将那指环戴在手上,端详了好久。
那白玉晶莹剔透,玲珑无瑕,摸起来与寻常玉石多了几分温润——
就像它的主人。
“罢了。”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了贴身的荷包中。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黎晏起身走了过去。
“快点开门!奉命缉查逃犯!”
她打开门,见是楼下那群官兵,看了眼那领头的,看似无心地问道:
“能让大人们在这个时候竭力追捕的,不知是哪位犯人?”
领头那位见手底下的人已经安排出去,便没有好气地说:“刑部跑出个重犯,尚书大人要连夜追捕,谁知道是哪个?就给了个画像。”
“我可以看看吗?”
他斜眼看了一下黎晏,抬着下巴招呼旁边的副手。
副手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皮纸,缓缓展开:“就是这位,若是姑娘见到这人,务必要上报官府。”
待黎晏看清画像上的人,一时间惊讶地说不出话。
凌迟手!
副手见她神色有异,问她:“姑娘见过此人?”
黎晏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没见过。”
“嗯,此人非常危险,姑娘见到了一定要告诉我们。”
他连连嘱托,一边的领头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画像转头就走:
“还废话什么?赶紧找!找完回府!在这耽误什么时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真以为被一群乌合之众封了个什么凌迟手的噱头就天下无敌了?”
副手被骂了也没有生气,用眼神对黎晏致歉,随后跟上领头。
这时候搜黎晏房间的那群官兵也离开了,她回过神,赶忙进屋关上门。
“凌迟手不是在西北吗?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开始搜查了啊!”
而且黎晏觉得以逯子玠的能力,不可能让凌迟手逃跑。
有没有可能,凌迟手不是一个人?
她心底慌的厉害,见搜客栈的官兵离开,套上风衣就往骁勇大将军府方向跑去。
夜晚的风格外刺骨,被吹开的丝丝细雪拂过她被冻得微红的脸颊,黎晏紧了紧风衣,罩在头上抵挡风雪。
终于,来到了府门口,远远的看见守门的小厮坐在门口打盹,她奔跑过去,差点滑倒。
这一声倒是惊醒了那个打盹的人。
“额……谁!”
黎晏忙跑过去,焦急地说:“劳驾!我要找上骑都尉!”
“黎姑娘?我认得你,这么晚了将军府落锁了,请回吧。”
“这件事情很重要!大人不会怪罪你。”黎晏跑得呼吸有些急促,见他要开始赶人,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此事若是耽误了,你负责不起!”
小厮被她这个模样吓到了,赶忙开了门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张锦歌披着长发穿着常服来门外见她。
“阿晏快快进来。半夜前来,有何急事?”
黎晏被她迎进门,见她挥退左右,急得抓住了张锦歌的手臂:“阿姊,凌迟手并非一个人!”
“凌迟手?”张锦歌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你慢慢说,别急。”
黎晏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气,稍微缓过来一会儿,她隐去了白贺生的存在,将自己的推测缓缓道来:
百谱坐宴杀手们的身份莫测,凌迟手京城西北两处作案……
“你的意思是说,西北那位杀了纳官的大公子和京城这位血洗扈太师满门的凌迟手,并非一个人?”
“凌迟手有可能只是一个称号,而这一个称号下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但是稀罕的是,府上的人皆为凌迟手所杀,但只有那位大公子的死,我不知道与凌迟手有无关联。”
“为何这么说?”
“大公子的死法,像是未血剑所为。”
张锦歌十分震惊,略微思索了一番:“我与百谱坐宴接触甚少。若此事你只是猜测,那还需要去找逯大人来求证。”
黎晏也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定了下来,张锦歌疑惑的问她:“你此去西北,知道的人甚少,贸然去找逯大人,他怕不会信你。”
说罢,张锦歌铺纸研磨,用发带将长发束起,拿起笔对她说:“我以父亲的口吻写一封信,天亮后你带去给逯大人,他便不会生疑。”
黎晏有些意外张锦歌会想到这么细致,看着她挽起袖子,贴身的上衣隐隐显现出精瘦的体态,专注地在纸上一点一点慢慢地模仿着张寒楼的字迹。
张锦歌其人,远不是世人所看到的模样。
待她写好,递给黎晏:“你且看一看与你所说的有没有出入,若是无事,便收好。”
黎晏简单看了一遍张锦歌所写的那封信,十分佩服:“没想到阿姊竟还会临摹他人字迹。”
张锦歌摇头:“父亲从小教我读书写字,我的字受他的影响很大,并非会临摹他人字迹。”
张家虽世代为将,但是也要求儿女对经书通读,更何况张寒楼早年还做过侍御史,对张锦歌的要求自然也高。
“阿姊能文能武,叫人佩服。”
张锦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生硬地夸她:“阿晏也随了姑姑,招人喜欢。”
随后她问黎晏:“既然回来了,为何还住在外面?”
“这次回来是要解决太子散财济民一事,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不想让阿姊卷进来。谁成想凌迟手……”
张锦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吩咐下人在客房点上炭火:
“如此匆忙便会招待不周,你今晚先住着,明日我叫人收拾出来。既已回来,就莫要住在外面了。”
“好,多谢阿姊。”
这几天的奔波使黎晏有些乏累,她躺在床上虽说装着心事,却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无梦好眠——
天大亮的时候,她才渐渐醒了过来。
张锦歌不在府上,差人告诉她在宫中办事。
她留了张字条递给下人,梳洗过后差了辆马车便前往逯子玠府上。
逯子玠此时正回府,远远望到将军府马车过来,命人将两扇门都推开。
见黎晏从马车中下来,有些意外。
“黎姑娘?”
他褪去纤尘不染的那身白衣,穿着锦衣卫特制的靛青色官服,站在原处。
黎晏朝他走过去,递给他那封张锦歌仿制的信。
“大人,这是张将军寄给都尉的信,都尉托我拿给大人一观。”
逯子玠心中存疑,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神色有些反常。
“怎么了?”
“此事我早就听人回报了,这次南游逃跑,正是因为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都尉也收到了。”
“你知道这件事?”黎晏回想着信上的内容,毕竟是自己的经历,她记得要清楚些,补充了一句:“其实不仅有南游,还有未血剑。”
逯子玠摇摇头:“姑娘,凌迟手是凌迟手,南游是南游。未血剑此人我没有与之交过手,所以不好论断。”
“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前些年,我第一次接触到凌迟手,是程家大案后,揭发程家的那位官员,某一天晚上府上的人突然全都死了,手法统一,诡秘莫测。”
黎晏耐心地听他讲述了七年前那场程家大案和大案过后的惨相。
程家曾是王朝的高门大户,与逯子玠的逯家世代交好。
但程家因多次上书,请求恢复贬谪青城的黎王不可上京的诏令,而遭到帝王猜疑。
朝廷御史台有一官员收了不知哪方的好处,掏出一股脑儿的“证据”,说程家勾结青城黎王,意欲谋反。
今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盯着他手中的权力,当即下诏抄了程家和青城黎王府。
黎王府太远,皇帝先抄的程家,男人砍头女人发配,抄完以后没成想,这程大人为官一生,清风正气,府上里里外外愣是没抄出什么油水。
那位御史在撒谎,皇帝震怒之下将他下入大狱,另一方面悔恨想要补偿程家人,追封程大人为奉廉公。
再去寻程家后人,府上的公子和小姐却不见了踪影。
黎晏再次听到“黎王”这个称号,一时间有些疑惑,父亲七年前突然身死,兄长还爵散府,是否与此事有关?
而听到逯子玠提到程家,她忽然有一种强烈地预感:“程家的公子小姐……”
逯子玠见她神色恍然,点了点头:“便是茂朗和徵羽。”
真相大白的那天,御史一家包括下狱的御史,皆死在了那个月满的黑夜。
后来才知道程茂朗带着失明的程徵羽投奔了百谱坐宴,不知何人助他,在杀手阁发了悬赏灭了御史满门。
接了这个悬赏的,正是凌迟手。
而那一年的逯子玠高中武状元,进了锦衣卫参加的第一场大案,便是凌迟手一案。
“他不该沦落至此。”逯子玠垂下眸,神色黯淡:“那一夜,我赶到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凌迟手的模样。后来我与他又多次交手,我不可能会认错。”
“但是大人,您又说凌迟手并非南游。”
“我也是才知道,真正的凌迟手并非南游。”逯子玠将黎晏请进门,吩咐下人沏上茶水。
真正的凌迟手?
“除夕那天,你我拜别,我押着南游去往刑部,遇上了前来劫人的刺客,剑法身法,与我交手的凌迟手如出一辙。”
“模样呢?也是和南游一般吗?”
逯子玠摇头:“我没看清他的模样,他带着面具斗篷。”
这更加印证了黎晏的猜测,凌迟手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逯子玠见她面色凝重,也不多言,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
黎晏想清楚这一层之后,便不再问凌迟手事,她还未忘记此行归来的目的,试探地问道:
“逯大人,我见城外搭了诸多施粥棚,这是哪位大人所提议的?”
逯子玠惯来清冷,就连刚刚提起程家大案之时,也不过是语气有些僵硬。
但是现在,脸上更多的是愤怒和无奈。
“太子殿下向皇上提议,时下收成有所亏,愿以身作则,散财济民。”
“没人反对吗?”
她不解,就算没有人能看出这背后的意图,也不能由着太子一意孤行吧?
“有,不过人数极少。”
黎晏松了口气,心道:也算是有明事理的人。
“谁反对?”
“除了我,便是翰林女史和都尉大人。”
苏敛和张锦歌?
“安王殿下呢?苏敛的意思不就是殿下的意思吗?”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直到后来安王殿下远去西北,留下了翰林女史一人。”
逯子玠望向西北:“那个时候我便知道这次她和殿下的意见,恐怕是不一样的。”
黎晏是不相信苏敛会忤逆安王的意思,但是一开始她就打算随着安王上西北,这次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难道是因为散财济民之法吗?
她与苏敛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政治关系而变僵,故而打算打听一下苏敛的住处,然后与她说明白这件事情。
“那逯大人,又为何反对呢?”
逯子玠难得又冷哼一声:“散财济民之法,归根结底是杯水车薪之计,治标不治本,若全部家底散尽,那等着殿下和大臣们的将会是什么呢?”
黎晏盯着逯子玠的眼睛,没想到他会看的那么透彻,既然逯大人一位武将都能看的如此透彻,那么那些朝臣们又意欲何为呢?
逯子玠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黎晏回过神,道了声歉。
“刚刚想事情想的入神了,抱歉,我想等着殿下的将会是流民新一轮的动乱吧。”
逯子玠又恢复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点了点头。
在背后鼓动太子进行散财济民之法的那位究竟是谁呢?
与此同时,东内。
太子谢珩轻倚美人榻,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而外面的辛雲端着瓜果,迈进了门。
谢珩听到声音,微微把眼眯开了一道缝,看清来人后,又闭目浅浅地唤了声:
“阿雲,你来了?坐吧。”
“殿下因何事忧心?”
“还不是因为那苏敛和张锦歌?”他叹了口气:“逯子玠还好说,他听父皇的话,父皇叫他闭嘴他就闭嘴了……”
辛雲在一旁闭口不言,只听谢珩继续自言自语:
“那两个女人,本宫确实拿她们没办法,尤其是那个张锦歌!如此良计竟被她贬地一文不值!仗着骁勇大将军便口不择言顶撞本宫!”
谢珩气得脸色发红,辛雲自然地坐在他的身边,扶着他的胸口帮他顺着气:
“殿下莫急,我有一计,可能会帮殿下解决上骑都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