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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终章(中) ...

  •   “姐姐在那里!”

      小鼠指着那边的囚车,招呼着颜若白。

      小鼠晚上睡得很不安稳,醒来便没有看到黎晏的身影,起身出去寻找的时候,便与过来救人的颜若白碰了面。

      二人小心围着大营转了一圈,便看到黎晏衣衫单薄,被绑在囚车上面。

      颜若白闻声,赶忙俯身看着她指着的方向。

      “她身边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小鼠皱着眉:“这是二当家身边最亲近的手下,只听二当家的话。”

      “那黎晏怎么办!”颜若白有些着急,他提着剑便要冲过去,小鼠赶忙拦下他:“你不要命了吗?他们身上带着剧毒,碰一下你就得死!这是二当家特意从南疆带回来的。”

      颜若白沉下心:“那该如何?”

      “我也不知道,咱们现在过去必死无疑,他们两个人出现,就证明二当家可是下了死命令。我还想活着,我怕死,我不去。”

      小鼠实话实说,她有些退缩。

      颜若白对于剧毒只有在金铃那便略有了解。

      二人犹豫间,囚车上的黎晏有些体力不支,腿有些软,看守的二人一鞭子抽在黎晏的后背上,黎晏险些昏厥,吐出一大口血。

      颜若白死死握着拳头,站起身:“死就死!我要救她!”

      小鼠都没拦住他,只见颜若白一个飞身,袖子中的暗器先是射穿了抽黎晏鞭子的那个手下,紧接着跟另一个人打了起来。

      此人刀锋上有剧毒,见打不过颜若白,便向囚车上面的黎晏砍去。

      颜若白眼疾手快,长剑一伸挡住了攻势。

      黎晏看清来人是颜若白后,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颜若白。

      明明……

      明明不想再和他们有交集。

      明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可再看见他义无反顾地冲过来,还是不由得难受。

      二人打的难舍难分,刀光剑影下,小鼠看到那个被射穿的手下挣扎着起身向颜若白刺去!

      黎晏也注意到了。

      “颜若白!小心身后——”

      “噗呲!”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黎晏满身,黎晏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抹清浅的淡绿色轻轻落在地上。

      “小鼠!”

      小鼠整个胸腔被长刀贯穿,倒在地上,在场所有人都好像被凝滞了。

      颜若白抓住机会,一剑斩断了难缠对手的头。

      他猛然回身,死死盯住杀了小鼠的那个手下,提着长剑,果断利落地解决了手无寸铁的行刑者。

      小鼠胸口的血再也止不住,她伏在地上,微微喘着气,黎晏在颜若白的帮助下挣脱囚笼,抱起小鼠单薄的身体。

      看到是黎晏,小鼠稚嫩的脸上交织着血和泪,张开嘴巴微微抽泣:“姐姐,找到你了。”

      黎晏认真地抚干净小鼠略显发红的脸,身上的伤口再痛,也不敌内心的万分之一,她颤抖着抱紧小鼠,豆大的泪滴滴落在小鼠的身上:“对不起小鼠……对不起……”

      小鼠眼中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艰难一笑:“……我,还没来得及和姐姐去看青城的月亮……”

      没有抬起的手颓然落地,黎晏不敢相信,愣了一下,随后失声痛哭。

      颜若白心里也难受的紧,他站着低头看着小鼠的脸,忽然想起她才说过:

      我还想活着,我怕死,我不去。

      “小骗子。”

      颜若白对着她苍白的脸轻骂一声,但他没有任何表情,晨曦的第一缕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大战一触即发。

      “先走!段悯马上要出兵了!”

      黎晏留恋不得,抱起小鼠单薄的尸体,险些站不起身。

      颜若白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之礼,拉起黎晏向外跑。

      黎晏紧紧抱着小鼠,跟不上颜若白的脚步。

      他带着黎晏躲在一处破帐子里,小鼠涓涓流出的鲜血发出刺鼻的血气,黎晏白衫和脚下的土地也染红了大片。

      外面骚动不断,颜若白隐隐约约听到“刺客”“逃跑”“抓回来”的字眼,预感不妙,他原以为会在他们离开以后才会发现,是他低估了黎祈正。

      他将黎晏掩在身后,回头看着她被冻的透红的脸,有些不忍。

      黎晏察觉到他的目光,抱紧小鼠,问道:“你……怎么了?”

      颜若白看向小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轻声说道:“放下她吧。”

      黎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不能死在这……”

      “我们也不能死在这。”颜若白语气肯定:“黎祈正的人马上就会顺着血找到我们,你现在身受重伤,我们走不了的。”

      黎晏何尝不知。

      颜若白知道她的不舍,就连他,也不愿丢下这个处处帮助过他的小姑娘。

      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让小鼠无处埋骨。

      狠下心,他强硬地从黎晏手中夺过小鼠的尸体,放在地上,没等她反应过来,抄起她的腿抱起来飞身一跃,踩到帐外的最高处。

      黎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再想回去带上小鼠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很远了。

      外面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身影,大声呼喊着:“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别让他们跑了!”

      颜若白冷眼看着下面冲过来的人群,带着黎晏头也不回地向外飞奔。

      段悯和黎祈正听到动静,询问了事情的原有,段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先不管了,今天要攻城,事成之后什么事都好说。”

      黎祈正沉思,难得没有说话。

      段悯对手下的人说道:“先不管了,准备的如何?”

      手下人点头:“只等大当家下令。”

      段悯满意地点头,待手下离开后,黎祈正道:“你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

      “呵,大虞王朝寿数已尽,我怎能不开心呢?我想,你也是吧?”

      黎祈正忽然想起黎晏的话,她说这一切并不是父母想看到的,也不是她想看到的,这一切都是错的。

      他心烦的很,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掩饰一笑:“当然。”

      *

      二人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颜若白将她放下,沉默地走在前面。

      黎晏还沉浸在小鼠的死亡之中无法自拔,颜若白都知道。

      二人一前一后,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黎晏率先开口:“他们马上就要攻打王城。”

      “嗯。”

      颜若白握着剑的手收紧了些。

      “我......”

      “不必多言。”颜若白转过身笑笑:“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都知道的。”

      黎晏摇头:“我不想你们掺和进来。”

      “阿晏,这不仅仅是你的事。”

      颜若白声音沉静如水,黎晏却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着千言万语。

      “不应该是这样的。”

      黎晏还是无法释怀,若不是她的改变,又怎么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颜若白反问她:“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黎晏嚅嗫着嘴唇,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颜若白又问:“如果不是这样,是另一种样子,死的人就会少了吗?”

      其实他都知道。

      一点也不会少。

      黎晏也知道。

      “对不起,颜若白。”

      颜若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向他道歉:“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白贺生。”

      那个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白贺生,是颜若白终其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的世界。

      “好。”

      段悯的大军已经出发,她随颜若白奔赴到上京城外,只见城门大开,城楼上束缚的是魏不离,张锦歌。

      黎晏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干什么!?”

      颜若白神情肃穆,心中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皇帝要投降。”

      黎晏以前知道皇帝的懦弱和无能,但是手下的能人猛将这么多,还没有到投降的这个地步,皇帝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若白有些疑惑:“其他人呢?”

      他犹记得他嘱托了苏敛,程茂朗和武戎派去守护三公主,金铃和程徵羽留守原地守护皇城,吴白的目的不明,他并没对吴白下达任何命令。

      黎晏拦住想要冲进去的颜若白,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如今二人只有颜若白腰间那把佩剑尚有一战之力,但是面对大军,他们仍不敢轻易露面。

      颜若白问她:“你一个人行不行?”

      黎晏捂了捂胸口,那上面的伤口其实还没好,又加上这阵子黎祈正对她的百般折磨,她身体早就透支了,但是现在魏不离和张锦歌正在城楼上吊着,城门大开,段悯军队若是此时到来,城内必将是一阵血雨腥风。

      黎晏点头。

      “我可以。”

      “好。”颜若白将佩剑递给她,道:“一会我进去探查情况,你拿着这个,就守在城门外,一定不要被发现,等我出来。”

      黎晏不同意:“里面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你现在去无疑是危险更甚。”

      颜若白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你是在关心我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个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不想你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颜若白无所谓地说道:“阿晏,你忘记了吗?我本来就是该死的那个。”

      他话说完,佩剑就塞到了黎晏手中,黎晏挣脱不得,只得道:

      “你固然有错,但不全在你。”

      颜若白听了这话,有些开心:“谢谢你,阿晏。”

      他还是走了进去。

      临走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说道:“哦,对啦——如果我能活着出来的话,我带你去找白贺生吧。”

      说罢,没有等黎晏回答,像逃跑似的消失在了黎晏的视线之中。

      黎晏握着剑,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她潜伏在隐蔽处,看着段悯的大军停在了上京城外,跟随大军的是两辆囚车。

      上面绑着的是太子谢珩和安王谢琎。

      安王依旧是昏迷不醒,太子惊恐地看着四周,嘴里面不知道再念叨着什么。

      黎祈正负手而立,站在战车的最前端,看着大开的城门,微微一笑:“看起来,我们的伙伴办的真不错。”

      段悯没有说话,手中提着长枪,指了指段重山:“出去叫阵。”

      “大当家,他们连城门都打开了,咱们直接冲进去岂不美哉?”

      段悯道:“我不想大虞王朝晚节不保。”

      “您还留恋这个吗?”

      “她死在了虞国的时代。”

      段重山沉默地拉着马缰绳,提着刀,对着城门大喊:“我乃段悯手下段重山是也!谁能与我一战?”

      城门内,并没有人回应。

      此时的皇帝躲在城门楼内,指着魏不离和张锦歌说道:“我都把他们擒住了,他们怎么还要打!?”

      魏不离冷笑:“也就只有你不想打罢了,哦不对,不敢打。”

      张锦歌即使是因为章敬知的死失了智,这时候也保存着一丝理智,唾骂道:“二十五年前是如此,二十五年后一点长进也没有,我张家世代效骁勇,最后竟然栽在了你这种人的手上。”

      皇帝看着他们二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浑然不恼。

      他看着对面的人,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吴白,究竟该怎么办?”

      “那就打。”

      吴白一笑。

      “白贺生也这么说的?他是怎么计划的?”

      “东家说了,用这两个人表明您不想打的决心,再表达您的诚意,其他的就要看段悯的想法。”

      “那就是还要打!”皇帝有些着急。

      吴白嗤笑:“您连丢皇位都不怕,还怕打仗?”

      “打仗会死啊!”

      皇帝有些害怕,他慌乱中,只听一轻柔的嗓音传进他们的耳朵中。

      “父皇,原是我一开始就信错了你。”

      谢清初一袭大红长衣,缓缓踱步而来。

      “您竟然要将祖上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

      皇帝像是见了鬼一般:“清初!你怎么在这?”

      吊在城门楼上的魏不离听见这个声音,猛然转头:“清初?快回去!快走!”

      谢清初惨淡一笑:“不离,说好了不见你的,可是我还是来了,你不要生气。”

      魏不离见她这副模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忙喊道:“你先回去!”

      “王朝现在这个样子,我作为一国之公主,生我者父母宗亲,养我者天下万民,我又怎能苟活在别人身后?”她步步紧逼,皇帝看着谢清初,可算知道当年太上皇对谢清初不加掩饰的欣赏究竟是为何。

      她太像一个继承者了,既有温和敦厚的性格,却不少果断冷静的头脑,又有舍生取义的气魄,让所有皇子甚至是自己都掩盖在她的光环下。

      她缓缓走向城墙边,看着黑压压的流民大军,不可置信地看着父皇,问道:“有这么多百姓都吃不上饭了吗?”

      皇帝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吴白警惕着看着她,她不卑不亢,回看着吴白:“你们的私欲,终究是比天下苍生还要重要吧?”

      吴白冷眼看着她,只觉得谢清初的话像是什么笑话一般。

      她在登上城门楼之前,想着能用自己的能力劝说皇帝,趁着王朝战力还在,尚且有一搏之力,而现在,她心中之剩无尽的绝望。

      与流民打又能怎么样呢?

      打赢了,接着暴令横行,打输了,百姓只不过又得了几十年的喘息之利,最终不过又是分分合合。

      她忽地想起儿时皇爷爷曾教她的一首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初读时,不知诗中何意,再次回想起来,竟发现醒悟已晚。

      谢清初只觉得心中无限绝望。

      *

      黎晏摸在流民大军的最后面,抬起头,发现城门楼上还站着一抹红衣,由于离得太远,看不清,但是大军后面传来窃窃私语,黎晏附在一边,听了个大概。

      上面站着的,是清初?

      黎晏仰着头,努力想看清谢清初的脸,前面叫阵的段重山也看到了红衣公主,刚要张口,就看到谢清初站在了城墙上。

      后方的黎祈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上面的状况。

      谢清初面对着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道:

      “大虞王朝延续百年,靠的不仅仅是皇室的维持,更多的是天下百姓的拥护,自始王黄袍加身开始,到如今八方讨檄而终,是王朝之过,更是皇室之过。我自是代表不了整个王族,但是我身为一国之公主,看到诸位的讨伐,更多的是无尽的愧意......”

      段悯认出来这是平宁三公主,他对平宁三公主的印象不算差,但是现在他恨得是一整个皇室,自然不会被谢清初三两句话打动。

      谢清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黎晏看着她纤瘦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晃晃,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所以今日我平宁公主谢清初,自知罪孽深重,无可饶恕,特来......”

      谢清初哽咽着,红着眼睛回过头,望着魏不离,而魏不离挣扎着想要挣脱手上的绳索:“不!不要!清初,你听我说,咱们还是有机会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皇帝也缓了过来,他终于悔过,终于看到了谢清初的心,他自责懊恼自己不该用自己最龌龊的心思来猜测谢清初的一举一动,他想谢清初能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

      “清初,听父皇的话,下来——”

      谢清初突然笑了,她不舍的望着魏不离的眼睛,艰难开口:

      “......罪人谢清初,特来——”

      “以死谢罪!”

      “清初!不要——”

      话落,她一跃而下,像一只火红翩跹的蝴蝶,鲜艳的红衣刺痛了黎晏的眼睛,她那一声“以死谢罪”回荡在整个上京城的上空。

      黎晏怔愣地站在大军的最后方,但是沉闷地落地声清晰可闻,就好像谢清初落在了她的身边一般。

      平宁公主的一生,献给了江山,也献给了年少时向先皇许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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