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帝王权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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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这一场闹剧下来，武端帝早已疲惫不堪，待听到王福的禀报，他猛地拍向床榻，怒声斥道：“带进来！”
片刻后，几人从殿外进来，为首的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定安王谢慕南，还有身染血迹的宫女模样打扮的女子。
戚知鸢看着来人，心中有些不解，她还以为谢慕南不会淌这趟浑水，更疑惑“已死”的凶手，为何还会出现。
谢慕南神情淡然，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前面，对着床榻上的武端帝行礼：“拜见陛下。”
“拜见公主殿下。”
戚厉瑞浑浊的双眼有些看不清，但也能清楚感知到谢慕南那不卑不亢的气势，联想到这几年来，定安王府的势力不断扩大。
他心中的念头越发强烈，只增不减，戚厉瑞莫名看向戚知鸢的方向，待回过神来，他眼神锐利地扫向谢慕南。
“谢卿，凶手不是畏罪自杀了吗？那你身后之人是谁？”
谢慕南一袭墨色长袍站在不远处，听到皇帝的话后，他随即回道：“陛下，凶手欲自尽，还好被狱卒及时发现，拦了下来。”
“臣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本想着先向陛下禀报，却未料到潇湘馆出了一场闹剧，这才耽搁下来。”
谢慕南回答完皇帝的问题，便转身看向后面的宫女，只见她沉默地跪在地上，一直没有抬头。
“抬起头来。”戚厉瑞声音沙哑地说道。
“你为何要对湘妃下手？不怕朕诛了你九族吗？”
那宫女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神色满是颓败带着一丝无惧，嘴角还留有一丝血渍，看起来是个清秀女子。
待女子抬头后，戚知鸢仔细看了看，此人正是上次她去潇湘馆，在湘妃身旁服侍的宫女。
“竹听不过是个身份卑贱，无父无母的孤女，陛下如何诛我九族？”
看着竹听的反应，戚知鸢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待察觉到父皇雷霆震怒，她赶忙打断。
“你杀害湘妃是受何人指使？”
“无人指使。”
竹听沉默地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她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厉声吼着：“奴婢的命不是命吗？！”
“思若是我在宫中唯一的姐妹，她却被湘妃害死，我有冤无处申，只能自己动手报仇！”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为了好友报仇。”
“杀人偿命，难道就因为阮湘是妃嫔，思若是宫女，她就不用偿命了吗！”
竹听话声落地，殿内一片安静，戚知鸢愣在原地，她绝对不相信一向性情绵软的阮姨会害人性命。
“你胡说！我母妃才不会杀人！”
倏忽间，殿门传来一阵怒斥声，原来是刚才被带走的五皇子戚时景，他无法忍受有人污蔑自己的母亲，便忘了谢慕南叮嘱他的话，直接向殿内走来。
谢慕南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间微皱，无奈扶额，心中暗道：“这对姐弟真是不让人省心。”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管这事，更何况以现在这形势，这位公主殿下应对得相当不错，都轮不到他出手，这还是他多管闲事了。
“放肆！时景，父皇在此，还不赶紧行礼谢罪！”
未等到皇帝发怒，戚知鸢便连忙走到戚时景身边，呵斥着让他赶紧下跪行礼。
容妃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之前还真是小瞧这位公主了，本以为她不过是个性情古怪的公主，却没想到她还擅长蛰伏隐忍。
若是没有戚知鸢的提醒，这小子在皇帝面前大呼小叫，她或可在旁煽风点火，这五皇子不死也得废。
“拜见父皇，拜见皇姐。”
一时间，戚时景被皇姐的气场震慑到，下意识连忙跪地行礼，待回过神来，看着这殿内的一切，才发觉自己冲动了。
“父皇恕罪，时景常年养在宫外，不知宫规森严，儿臣必定会教导好他，让父皇满意。”
戚知鸢的这一番话，既是在帮戚时景请求原谅，也是在试探父皇是否会将阿景交给她。
片刻过后，武端帝始终没有说什么，戚知鸢不禁心中一凉，阿景她必须要养在身边。
“陛下，刚才那宫女所言，说是湘妃杀了思若。此事，臣已查明，宫女思若并非被人谋害，而是自杀。”
眼见局势胶着，谢慕南看向神情焦灼的戚知鸢，终是心软了，站了出来。
“宫女思若死因，臣本想让这个秘密永埋于地下，不想她死后还要成为别人的谈资。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既然思若之死是一切事件的源头，那臣不得不说出真相。”
“思若自杀原因，想必容妃娘娘会有兴趣知道。”
武端帝闻言神情微动，待看向容妃的眼神变得诡谲难辨，“谢卿，别卖关子了。”
“宫女思若与人私情，怀揣孽种，却惨遭抛弃，绝望服毒自杀。”
谢慕南的一番话，宛如一颗巨石砸向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水起声落，众人心思各异。
谢慕南没有指名道姓说出孩子的亲生父亲，但他却提起了容妃会感兴趣，这便很明显了。
容妃之子，三皇子戚时卓。
“你！谢慕南！你在说什么！卓儿是......”
“闭嘴！”
容妃闻言神情激动，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谢慕南的方向怒骂，却被皇帝厉声喝止。
“陛下！不是这样的！”
“啪！”
皇帝重重的一巴掌将容妃打蒙了，她服侍皇帝多年，这是第一次被打，一时间她捂着脸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片刻后，一切重归平静，武端帝无力地靠在床榻上，声音有些沙哑：“来人，将她带下去，赐死。”
竹听还没有从真相中缓过神，就被几个士兵架着向外走去，她凄厉地嘶吼着：“你骗我！容妃娘娘！我和阿若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戚知鸢看着这一切，心中感到莫名的寒凉，待对上谢慕南的目光，她心绪万千。
他一直都是局外人的身份。
谢慕南早就知道思若的死因，知道戚时卓诱哄思若怀孕，也知道湘妃被下毒，更是知道竹听没死。
他什么都知道，却冷眼旁观，无情无感地看着这些人慢慢走向死亡。
不阻止，不理会。
谢慕南，何其凉薄寡情，人命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因为，这些人和他无关。
那她呢？
前世，她是他的妻子，他是不是明知她要死了，却还是狠心不见她。
狠心？是无心吧。
“殿下？你怎么了？”
谢慕南看到戚知鸢双眼失神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悲哀无助，他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还没靠近她，便看见了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流下。
这一滴泪，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深渊，硬生生阻止了谢慕南向前的脚步。
深渊的两侧，一侧是他，另一侧是她。
看得见，却始终无法触及。
“谢卿，今日辛苦了，回府休息吧。”戚厉瑞说道。
“鸢儿，你先留下，孤有话跟你说。”
谢慕南看着戚知鸢有些不对劲，但碍于皇帝的旨意，只得先行退下，待有机会再和她说。
“臣告退。”
天色渐明，寝殿内的烛火即将燃尽，发出一声声噼里啪啦的细微声音，衬得殿内越发诡异，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戚厉瑞双眼浑浊，眼底划过一丝精明，待看着呆愣的戚时景，他的儿子，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鸢儿，孤可以将时景交由你看管，但你尚未出阁，流言蜚语总会有损你的清誉。”
戚知鸢心中悲凉之情还未消散，待看到父皇满是算计利用的眼神，她对父亲最后的孺慕之情已然消失殆尽。
“父皇要我做什么？”
戚厉瑞闻言大笑，语气中尽是满意，却也有一丝遗憾：“果然是孤最聪慧的孩子，只可惜你是个女儿家。”
戚知鸢听到这句话，心中了然，果然如同前世一样，她还是要走老路了。
“孤会为你寻一门亲事，这样的话，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时景留在你身边照料。”
戚知鸢闻言轻笑一声，往日里清冷淡然的脸上此刻隐隐有些嘲讽之意。
“亲事？是和定安王府的亲事？”
“你早就猜到了，所以才一直躲着不来见孤。”
戚厉瑞心中了然，果然是父女，哪怕是十年未见，也是最了解彼此的。
戚知鸢心知有些事情逃也逃不过，既然她还有利用价值，那她为何不借此为自己谋求些应有的。
“儿臣会遵从父皇的旨意。”
戚知鸢话音刚落，在一旁的戚时景闻言想要出声阻拦，却被戚知鸢一个眼神制止。
“只是，既是下嫁定安王，儿臣以什么身份呢？嫡公主？”
“孤会封你为长公主，赐公主府，让你以安国最尊贵女子的身份下嫁给谢慕南。”
如果说能够选择自己出身，那戚知鸢一定不会选择降生在帝王家。
戚知鸢选择在这个时候将戚时卓拉下水，无疑是给皇帝敲响了警钟，她不是什么养在深宫的无知公主。
她太清楚皇帝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帝王权力。
尽管皇帝广修仙道，不理政事，但为了不丢失自己手中的权力，他选择了让定安王谢慕南和尚书罗素互相制衡。
如此，两方对峙，没有任何人能够一家独大。
也因此，前世戚知鸢第二次见到皇帝时，在他的言谈举止中便明白了，她必定会成为制衡谢慕南的棋子。
因为，谢慕南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需要将谢慕南打回原形，最好的方法便是婚事。
所以，父皇将她戚知鸢，安国皇室唯一的嫡系血脉下嫁给谢慕南。
既是恩典，也是威慑。
用一桩婚事便能将权倾朝野的定安王封为无权的驸马，也能用嫡公主的名头堵住攸攸之口。
百姓们只会说：“看吧，陛下多仁慈圣明，都将唯一的嫡公主下嫁定安王府，这得多信任定安王啊。”
在前世她的婚姻中，父皇的帝王权术展现的淋漓尽致。
又如同现在，依照皇室宫规，若有人敢在皇宫内行凶杀人，既是没有得手，也是被凌迟处死的下场。
可父皇依旧是为了制衡，在听了她的“挑拨离间”之话后，收回了废掉阿景的旨意。
或许，父皇从未想过将阿景立为皇太子，但阿景的存在始终会是容妃和三皇弟的威胁。
所以，阿景不仅不能死，还不能废。
父皇一生沉迷修道，以致荒废朝政，身子亏空，再加之容妃的布局，如今宫里只有三位皇子了。
六皇弟性子淡然，学问渊博，不失为储君的最佳人选。
在他还未出事前，父皇曾对他寄予厚望，只可惜身有残缺之人绝无可能成为太子。
戚知鸢轻笑一声，随即微微行礼谢恩，嘴上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父皇果然最擅长制衡。”
“您从未放心过谢慕南，却不得不要用他稳定朝纲，可您又疑心他会谋朝篡位，所以便想着削减他的权势。”
“最好的方法，便是兵不见血刃。下嫁公主，让谢慕南成为驸马，定安王府势力也会逐渐削弱，而我便是您手中最好的棋子。”
戚知鸢眼含热泪，心中一阵抽痛，看着瘫靠在床榻上的皇帝，她此刻满是控诉，控诉这一切的不公。
“您明知道那宫女腹中之子是三皇弟的，皇子秽乱后宫是死罪。可您为了让三皇弟和时景相争，却对真相充耳不闻。”
“帝王权术，制衡倾轧，当真是肮脏至极。父皇，您何时变成这样了？”
“在孤扫尽一切障碍，成为真正的安国皇帝之后。”
“那我母后，也是这其中的障碍吗？”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帝王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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