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情》碗里没肉

4、第 4 章

　　姚毅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想伸手去摸自己酸痛的后颈，却发现手脚皆是动弹不得，仔细感知，原来是被绳子绑住了。
　　他挣扎几下，发现这绳子绑的比想象中结实许多，再怎么扭都是白费力气，还不如把这点力气省下来留着思考用。
　　他再次躺回地上，想着自己以前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不该惹的人，可他把小时候光屁股时的事都想过了，也没发现什么。
　　莫名其妙的就火大，自己好好的想住个酒店，结果刚下出租车，还没来得及踏进酒店正门半步就被捂晕，来到这个不知道是哪儿的鬼地方。
　　这时，他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难不成是宋祁有病娇属性，知道他搬出去后专门派人把自己弄晕带回去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巴不得自己走，走得越远越好。
　　那会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一点头绪，烦死了！
　　倏地，他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任凭声音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浑厚的声音：“诶，四儿，你说这人怎么还不醒？都睡了一下午了，该不会是你用量太大，人直接晕死过去了吧？”
　　“怎么可能？上面人说这小子是个有金主的，我没那么傻，剂量已经很小了，老大，我你还信不过吗？”
　　你也不看看你那德行，我能信得过你就真是见了鬼，抽了疯。
　　“我信我信，去打一盆水来，把他弄醒，顺便让小六把东西拿来，还有事要干呢，可别耽搁了。”
　　心口不一。
　　那个叫四儿的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便带着一盆冷水返回来，听脚步声，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应该就是他们刚刚提到的“小六”。
　　姚毅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过度紧张致使脖子上冒出一层冷汗，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已经做好了被泼一脸水的准备，可只听到一声低笑传进自己耳朵，想象中的冰冷感并未袭来。
　　不好的预感！
　　“老大，怎么了这是？你泼他啊！”四儿是个急性子，看着自己老大迟迟不动手，难免心生疑惑。小六却是个心细的，他轻轻拉了拉身前这位高他一头却没长脑子的兄弟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你拉我干嘛？”
　　“……”
　　小六白了他一眼收回手，心想老子好心提醒你，你他妈竟然跟个木头似的不开窍！得了，你就作死吧，谁他妈乐意管你！！！
　　“呵，咱们这位贵客可真是好演技呢，说吧，什么时候醒的？”那被称为老大的人走上前蹲下，眼光上下打量着地下躺着这人。
　　嘿，别说，长得是真好看，可惜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姚毅感到后背一紧，内心一阵发毛，但或许是出于本能的害怕，他的眼睛非但没睁开，反而闭得更紧，对于刚刚的问题也只当作没听见。
　　“装死不说？好啊，小子，看你等会儿还能不能忍着不出声。”随即他站起身朝身后伸出手，“小六，东西。”
　　小六上前两步将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交送出去，接过东西的那人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下一秒，只听“唰”一声，鞭子落在姚毅身上发出令人心骇的声响，突如其来的疼痛使他大喊出声，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人。周围太黑了，借着月光也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呦，刚才的硬气劲呢？”说着又是一鞭落下。
　　只是这次姚毅没吭声，这下子像是激起了那人深藏体内的暴虐因子，随着鞭子一次次的扬起又落下，姚毅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疼，但就是咬着牙死活不肯出声，空气中逐渐弥漫起血腥味。
　　打人的气喘吁吁仍旧继续，被打的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鞭子多少次落在了那单薄的身躯上，地上躺着的人终是生生疼晕了过去，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人还没死。
　　“四儿，水！”冷不丁一句话，吓得身后两人皆是身躯一震。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六突然开口：“老大，这小子倒也算个硬骨头，不过看他细皮嫩肉的，不如算了吧，虽说是人任我们处置，但要是真把人搞死了到时上面怪罪下来你我也担不了这个责不是？”
　　也是，毕竟这泡了盐水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才自己也是被这小子的反应气昏了头，本来是只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谁知道这小子脾气这么倔。
　　眼看着自己老大扔掉鞭子缓缓点头，小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虽是看不见什么，但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在空中让人避无可避，光是凭着这气味便能让人想象得到地上那人的惨状。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在黑暗中穿梭，边跑边喊：“老大老大，沈老板电话！”
　　“电话就电话，跑什么？媳妇儿跟人跑了都不见得你能跑这么快，更何况你还没媳妇儿。”四儿大大咧咧惯了，对自己人也是疯狂输出，毫不客气，真可谓是误伤友军的猪队友啊。
　　“都闭嘴，手机给我。”
　　小六再次白了那傻兄弟一眼，老大正窝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呢，他倒是真会往枪口上撞。
　　“喂，沈老板，是是，您放心，都按您说的做了。什么？好，我们这就去，哎呀您就放心吧，哥儿几个这活保准干得漂亮。”
　　挂掉电话，他转身吩咐道：“小六，找人看着这里，然后让人恢复通电，四儿跟我走。”
　　小六二话不说退下去找人调休照明设备，四儿跟在自己老大身后问个不停：“老大，我们干什么去？”
　　“抓小情儿。”
　　“可是我们手里不都有正宫夫人了吗？还绑人家小情人干嘛？”
　　“你真傻还是假傻？你也不想想姓宋的要是真的爱他，那小情儿又是怎么来的？我们多个筹码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定还能额外再赚一笔，知道吗？”
　　“哦，老大你真聪明。”
　　“得了吧你，别贫了，干正事。”

　　和姚毅不同，刘洋是在灯火通明中清醒过来的，察觉到大事不好的他四下看了看，除了在自己不远处同样躺着另一个人外暂时没别人。
　　他挪动过去才发现地上面色惨白的人正是姚毅，同时他灵敏地嗅到了空中那不一样的味道，且越靠近姚毅越明显。
　　“姚先生你没事吧？姚先生，姚先生！”
　　没有回应。
　　刘洋转身用手去碰地上那人，试图让他清醒过来，谁知那人只是轻轻皱眉，微弱地喘息两声，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着地上脆弱成玻璃般的人，看清那暗色衬衣上一道又一道渗出的血痕，刘洋暗道不好，被伤成这副模样估计是昏过去了，再不送医院的话恐怕会出人命的。
　　他也顾不得害怕，直冲门外大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便进来两个带着黑布头套的人，看情况应该是负责看守防止他们逃跑的。
　　“喊什么？”
　　“这位大哥，我这位朋友他伤得太重了，可能会发烧，能不能请你帮忙找个医生来啊？”刘洋内心着急，语气中几乎带着几分恳求，可这又能怎样？眼前人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可怜半分。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呢，我们老大可是吩咐了，只要人没死就成，他发不发烧关我们什么事？走了走了，没事别瞎叫唤，不然你的下场跟他一样。”
　　“求求你们帮他拿个被子来，或者是衣服，衣服总成了吧？”刘洋虽说是贫苦人家出身，可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求过人。
　　人无情地走开，门沉重地关上，刘洋心里满不是滋味，这算怎么回事？那些人就真不怕坐牢吗？
　　不过想想也是，能干出这事的大多都是些亡命徒，他们能做到这份儿上也不足为奇，就是苦了姚先生。
　　他再次面对着地上那人，后半夜已经冷了起来，姚毅躺在地上止不住的发抖，清秀的眉眼皱成了一团，双腿屈于身前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刘洋使出全身解数用指尖触碰到他的身体，果然开始起热了。
　　怎么办呢？这样下去肯定撑不过今晚，刘洋急得满头大汗，思来想去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尽量靠近姚毅，将自己的体热渡给他，可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上天保佑。
　　或许真的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门外一阵窸窸窣窣，隐约只听见众人齐声喊了句“老大”，下一秒坚实的大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呦，瞧瞧我们这可爱的小娇妻和小情儿在干嘛，你们俩这是打算凑合凑合过？”字字诛心，若是此刻姚毅还醒着，肯定是要被他这一番话伤到。
　　刘洋坐起身瞪着来人看了半天，“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宋总找过来吗？”
　　“哈哈，小美人你可真逗，我们既然敢绑还会怕他找上门？实话告诉你，哥儿几个巴不得姓宋的赶紧上门来领人，我们也好赶快回去交差。”
　　“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就凭滥用私刑这一点，就够你们进去吃几年牢饭的了。”刘洋语气平静不见异常，被反绑在背后的手却是被抠得血迹斑斑。
　　“这点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怎么？那小子发烧了？”猛的话题一转，这位老大七绕八绕，总算是绕到了正题上。
　　刘洋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是，还请你帮他请个医生。”
　　又是一阵狂妄的笑声：“请医生？给他？哈哈哈哈，小美人你怕不是要笑死我，请问你搞清楚你们现在的状况了吗？你们被绑架了！能不能重视一下这场绑架啊？怎么还能要求绑匪给你们找个医生来呢？”
　　刘洋尽力压制住心中蹿起的火苗，但音量还是高了许多：“那请问怎么办？他要是撑不过今晚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知道了知道了，正好四儿打的那盆冷水还在这儿，给他降降温，总不至于给人烧没了，留他一条命还有大用处。”
　　一番折腾后已到凌晨，姚毅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此刻正套着从家里走时拿的那件黑外套睡的正香，至于衣服是谁给穿上的？除了那位老大恐怕再没有其他人了。
　　刘洋一直守在他身边，生怕人再出点什么事。他本来是不想掺和进自家老板的家事里，但现在既然已经这样，就只能帮忙看着点人。
　　一夜未眠，刘洋的眼睛泛着不正常地红，他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也不全是为了姚毅，主要是压根儿就睡不着。他就那么坐着，从灯火通明坐到天光大亮，终于，身后的人动了动，在恍惚中睁开眼睛。
　　“刘助理？”姚毅扯着哑得不能再哑的嗓子轻轻唤了一声。
　　刘洋欣喜地回过头，醒了，真的醒了！
　　“是我，姚先生，你感觉怎么样？”刘洋激动的跪在地上，伸手去碰姚毅的胳膊，却换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啊，对不起姚先生，我忘了你身上有伤了，真的对不起。”他连忙慌张缩回手，整个人一副讪讪的样子。
　　姚毅轻轻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没事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被他们绑来的，他们恐怕要拿我们两个一起威胁宋总，至于他们具体想要什么，我也不清楚。”刘洋并不是干坐了一晚上，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整个事情的经过，大概有了自己的想法。
　　极有可能是利益上的冲突使对手想出了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姚毅点头，他刚退烧不久，整个人都是软塌塌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姚先生……”
　　话还没说完，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经久未打理的地面掀起一层尘土。
　　刘洋很早就摸清了这个房间，四周垒起的墙壁并不是与屋顶连接得严丝合缝，而是留了一定的距离，面积还挺大，但很久没人打扫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郊外的某处废弃仓库里。
　　“都醒了啊？那我们来聊聊正事吧。”熟悉的声音传来，姚毅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感觉到他的害怕，刘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手，随后艰难站起身，正对着缓缓迈步走进来的一行人。
　　“小美人这是准备去赴死？啧啧啧，好悲壮的场面，我都要被感动哭了呢。”
　　“别废话，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问点事儿。”老大一把扯过身后的鞭子在空中挥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发出的声响再次让姚毅身子一抖。
　　“你最好如实交代，不然等会儿有你受的。”
　　说完他挥一挥手，身后两人上前压着刘洋走到他面前，一人一脚把人踢跪在地上，刘洋吃痛，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鞭子已经挑在他下巴上。
　　“说吧，姓宋的最近是不是在私底下策划着什么？”
　　“我不知道。”
　　“行，那我换个问法，他是不是想搞垮某个集团？”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啊，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他再次挥挥手，压着刘洋的两人迅速又退回他身后。刘洋被迫跪在地上仰视他，眼里的怒气早已掩饰不住。
　　“还挺倔，上一个这么倔的已经挨了一身伤，你们还真不愧是一家人呐。”他奋力扬起鞭子，一副看老子抽不死你的架势。
　　刘洋紧闭双眼听着鞭子在风中起舞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暖的身躯抱住了他，生生替他挡住了本该打在他身上的那一鞭，紧接着他听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一声低吟，他猛然瞪大双眼，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姚先生，快放开我啊，你不能再被打了，真的会出事的，我自己扛得住，你快松手啊。”
　　姚毅咬着牙摇了摇头，背上又是一鞭落下，他没有半分要放手的意思，像是铁了心要护住身下人，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我没事，你……不能受伤，阿祁会心……心疼。”他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却还是依旧死死抱着刘洋不愿撒手。
　　他不是不疼，只是不想让他的阿祁难过，反正他本来就活不长了。
　　那老大看见这一幕乐了：“今儿可真是看了出好戏啊，听说过妯娌情深，还真没听过妻三关系好的，既然你诚心要护他，那我就成人之美。”
　　挥鞭声很快与落鞭声交杂在一起，空气中原本已经褪去几分的血腥味又重了起来。
　　刘洋肩膀一耸一耸地失声痛哭，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西装，他哭着求那人别再打了，可根本不管用。
　　“刘助理，你别哭，阿祁他……不喜欢。”
　　这是姚毅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