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行途将半

56、第三章 浦 东（续11）

　　腊月二八，天气依然晴朗无云，阳光依旧充沛。老天爷仿佛有意赏赐劳累一年的人们，尽把好天气放在过年这个节骨眼上。老爷保号，大家都纷纷如此说道。

　　下午，借着明媚的阳光，阿文独自一人来到南海明珠大厦的咖啡厅。他约了女友张宜彤，这是阿文回家后第一次约张宜彤见面。

　　阿文放假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又跑到何文辉的工地上打工了。这回，他依旧在制图室里干了小半个月；当然，何文辉也没亏待他这个学生，工钱涨到每天二十；另外，阿文临走前，何文辉还给他塞了个红包，里面是整整一百块！

　　想到自己半个假期，就赚了几百元，阿文变得有些膨胀。他回家后立即约了张宜彤到咖啡厅这里见面，还说，他给张宜彤带了一个惊喜。

　　阿文走进咖啡厅，找了一个角落上的位置坐下，点了咖啡和点心；然后又走到书报架上，随手拿起一些杂志，就回到座位上静候张宜彤。

　　阿文漫不经心地看着杂志，也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阿文发现，这个咖啡厅还真是和港剧里的高档西餐厅一模一样，装修、布置、餐具甚至连墙上的绘画也如出一辙。阿文感概，华哥还是有品味的；否则，让土老板们来做这事，水准比街边的小食摊还要差。

　　阿文又发现，这里进出的男男女女，自然都是盛装打扮。男的清一色衬衣西裤，女的则以素色连衣长裙为主；他们不但穿着打扮端庄得体，连一举一动也显得优雅稳重。咖啡厅里虽然坐满不少人，但大家彼此的说话声音都不大，配合着餐厅播放的背景音乐，显得更为高级大气。

　　档次感，阿文想起何文辉给他说过的这个词汇。对，这咖啡厅，就是所谓的档次感。

　　就在阿文还拿着杂志打发时间，服务员把做好的咖啡和点心一起给端了上来。阿文心想，这张宜彤也应该到了吧，怎么还不见人呢？

　　“帅哥，这里有人坐吗？我能不能坐下来？”一阵轻盈而熟悉的女声，突然在阿文耳边响起。

　　阿文转头一看，便是张宜彤。张宜彤今天的打扮非常精致，她扎起一根大马尾，一身得体的黑色连衣裙，脖子上外加一件蓝白色的披肩，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素雅起来。

　　阿文看着宛如新生的张宜彤，除了张大嘴巴，还是张大嘴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友居然变得如此美丽、动人。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学生时代的那种青涩感，取而代之，是一种年轻但富有魅力的女人味。

　　“怎么了，你哑巴了？为什么不说话？”只是张宜彤这一张嘴，立马就原形毕露，她还是原来那个咋呼的女孩。

　　“不，我是做梦呢。你今天的打扮，真就像一个女明星啊。”阿文激动地说不出话。

　　“那可不，刚才我从侧门进来，还有一个老男人老盯着我看，把我吓死了。色迷迷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张宜彤是从侧门进来的，怪不得阿文总是看不见她。

　　“没办法，漂亮的女孩都是招摇过市。哎，看来我这个穷酸男朋友，早晚要被你踢开了，张小姐。”阿文有点酸溜溜，自己的打扮，确实和张宜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还不是怪你。是你说要来这里的。我想着，这里这么高档的地方，自然要打扮一下嘛。昨晚上阿姨还带我去商店买了这套裙子，说是女孩子出门约会就是要打扮的漂亮一些，否则会被人家笑话的。这套裙子花了几百块呢。”张宜彤一肚子委屈，她怪阿文不解风情，现在她的美好心情也被阿文的酸溜溜搞得四散。

　　“阿姨？”阿文突然疑问，那个阿姨？

　　“我的新妈，我爸前几个月才娶进门的。”张宜彤压低声音，自然，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自家的私事。

　　“噢，对。我怎么会忘呢？”阿文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张宜彤的母亲已经去世一年有余，她父亲谈了一个对象，原来是同一单位的，也就是张宜彤现在的继母。之前张宜彤曾经提起过，只不过阿文突然间就忘记了。

　　“哼，郑学文，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在省城有新女友了吧，回来就是敷衍我。”张宜彤把眼睛一挤，装出凶悍的表情，实则开始撒娇。

　　“新女友？张小姐，我连你都养不起，怎么再找新的？哈哈。”阿文有点哭笑不得，这张宜彤也太会搞事了吧。

　　“哎，你先别说，试试这杯，咖啡。”阿文连忙转移话题，省的张宜彤继续啰嗦下去。

　　“嗯，不错。”张宜彤抿了一口，那正宗的苦涩口感实在令人难以下咽，但自己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且老练无谓的样子。

　　“再试一下这些点心？”阿文把点心端到女友的面前，看着女友优雅地用手指间将点心轻轻夹起，送到嘴边。

　　“哎，阿文，这里的消费可不便宜。这咖啡、点心，你可真能好脸面啊。”张宜彤突然反应过来，这里的消费，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小年轻学生能供得起的。

　　“又不是天天吃，还不是跟你约会，要是我一个人，我才不来这鬼地方。”

　　“这些东西多少钱？”

　　“差不多七八十块吧。我有华哥给的卡，有折扣。”

　　“你那里来的钱？”

　　“赚的，出去打工赚的。要不是为了赚点钱，我早就回来啦。”

　　张宜彤没在继续往下问，实际上，她对阿文在省城的动静也是知晓的。这钱都是阿文辛苦画图换来的，她其实有点舍不得阿文这么破费。想来，这又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对了，你不去港华了？”阿文问道。

　　“去，晚上值夜班。现在的生意正旺着呢。不过，我和家莹姐说了，我现在只能值夜班。”张宜彤对点心的兴趣比较大，女孩子都偏爱甜食。

　　“为什么？”阿文又问道。

　　“忘了和你说，我接了家教。我那个后妈，不，阿姨吧，她那边姑姑家的孙子，今年准备上初中，学得可差了，要我给补补课。”张宜彤嘴里含着点心，一脸的满足。

　　“哇，还没毕业就当上老师啦。张老师，你真厉害哦。”阿文听着高兴，可是嘴上却是一顿调侃。

　　“没办法，谁叫我是文化人呢。一天三节课，一节课五块，一周上四天。哎，我不想赚也难啊。”论摆谱，张宜彤也不输阿文这张嘴。

　　“好啊，有出息，将来你养我。”阿文嘴上依然不依不饶。

　　“没问题，你主内我主外。”张宜彤也是一样嘴硬到底。

　　“对了，你阿姨对你和弟弟怎样？好吗？”阿文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事。

　　“还好吧，阿姨人挺好的。说实在话，我原来挺抗拒的，现在嘛，想通了。你看，这裙子，还是人家给买的，几百块，眼都不眨一下。”张宜彤早就摆平心态想通了，父亲有了老伴也算是好事一件，至少将来自己的精神负担不会太重。

　　张宜彤的继母，早前随着单位倒闭也是下岗，后来，又在一家港资工厂找到工作，当上一名主管，收入比原来高出几倍，算是因祸得福。再加上张宜彤的父亲现在开了一个电器维修店做起生意，家里的生活水平确实比以前上升好几个档次，算是质的飞跃。

　　“那个阿姨没有孩子？”阿文不知道为何，居然继续八卦张家的私事。

　　“没有，她之前的丈夫，结婚不久后就意外离世；没有留下孩子，她就独自一人。直到前年碰上我爸。”张宜彤表情淡定，不见丝毫波澜。

　　“宜彤，只要你爸开心就好。我们做子女的，将来尽孝就是了。”阿文的内心依然是很淳朴善良，这话直戳到张宜彤的心里去。

　　“是啊，所以我说，我想通了。至少，我还有弟弟，亲戚，朋友，同学。嗯，还有你。”张宜彤把‘还有你’放到最后，这说明，阿文在她心里确实是最重的那个。

　　“哎，不要担心。我阿文没什么大本事，但养个老婆嘛，还是可以的。”阿文半认真半玩笑，真的是内心，笑的是自信。

　　“哼，你这副嬉皮笑脸，看来没少在省城约会吧。对了，不是说给我惊喜吗？惊喜呢？在哪？”张宜彤又开始撒娇。

　　“要不，你先猜猜惊喜是什么？”阿文卖弄着关子。

　　“不猜，你爱说不说。”

　　阿文的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他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张宜彤。

　　张宜彤很好奇，她接过布袋子，然后缓缓地打开。

　　“哟，衣服。郑先生学会给女孩子买衣服了。”张宜彤会心一笑。

　　“听说是港式新款，我也不懂太多。那天和同学去逛马路，在一个店里看见这衣服，觉得挺好看，就买了。”阿文一脸得意，实际上他是去了那店里好几次，反反复复，啰啰嗦嗦，最后才下决心买下来的。

　　张宜彤把衣服拿出来，这是一套白领套装，上身是米白色的女式休闲西服，下身配着的是西式黑底带白色斑点的中裙。张宜彤见过类似的衣服，那都是电视里香港女人穿的，既时髦又好看。她把这衣裳捧在手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明亮的双眼、微翘的嘴边，都表达出属于小女人的幸福。

　　“这，很贵吧。哼，你又乱花钱。”张宜彤撇撇嘴，内心却是满满地欣喜。

　　“那还不是为了讨美人喜欢。只要你喜欢，我就高兴。”阿文不说钱的事，这时候来谈钱的事，很伤感情。

　　哼，我高兴，我看见你就不高兴。”小女人的嘴，犀利的很。

　　为什么我见到你就很高兴呢？”说到会耍嘴皮子的，少不了阿文。

　　“你高兴啥，真的要是天天见我，你就高兴不起来了。”张宜彤不吃一点亏。

　　“哈哈，不会的。真的，我发誓。我希望天天见到张宜彤小姐，一辈子都希望。”阿文把手攒紧成拳头，做出发誓的模样。

　　“好啦，大庭广众，不要胡闹。”张宜彤知道，阿文内心的孩子气可是很足，要适时的制止他继续瞎搞下去。她用手拍了拍阿文的拳头，然后把略带羞涩的脸转到一边去。

　　“不过，宜彤，今年毕业了，你有没有打算去省城和我一起吗？”一转眼，阿文便是很认真地问道，张宜彤的决定将关乎他们的未来。

　　“不想，我觉得家里也很好啊。”张宜彤很是矛盾，她很想和阿文在一起；但一想到家里的父亲、弟弟，她又觉得丢下他们于心不忍。

　　对于这个回答，阿文自是失望，但他强装镇定自若，脸上依然笑容满面。

　　“好吧，反正现在还有的是时间，你仔细考虑吧。你要这么想，困难总是有，办法也总是有。”阿文不愿逼迫女友，他相信，时间会给出一切答案。

　　“不说这些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张宜彤换了个话题，冲淡了略带尴尬的氛围。

　　“好吧，听你的。”阿文说着，立即招呼服务员结账买单。

　　就这样，两人便拉着手走出餐厅。路上，两人相互偎依，相互嬉戏。

　　此时，午后的阳光正当其时，温暖而不炙热，干爽而不枯燥。天气的美好，如同初恋般，融洽，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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