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行途将半

108、第四章 困 兽（续29）

　　大暑过后，省城迎来了一场豪爽酣畅的雷暴雨，迅速将原本已经被烈日炙烤到即将熟透的省城丢进冷水里。为了这一刻的清凉，省城市民足足等了半个月有余。

　　阿文也盼着这个日子很久了。倒不是因为天气变得清凉，而是因为魏芸约了他去省城的国际音乐厅听交响乐会。这个交响乐会的票极其抢手十分难买，那是魏芸托了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的。

　　魏芸如此重视，阿文自是不敢怠慢。阿文算一算日子，他和魏芸正式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已经快有五个月了。

　　阿文的表白也是必然中的偶然。那是春天感冒多发的季节，魏芸不小心得了流感；这下子阿文抓住了机会，一直守在魏芸的身边。他给魏芸端药，给魏芸带饭，给魏芸讲笑话，给魏芸洗衣服；阿文使出浑身解数，一番死缠烂打，终于赢得美人心。

　　“阿文，你这辈子真的会永远对我这么真心？”表白当时，魏芸流着眼泪问阿文。

　　“会，一定会。小芸，我会真心爱你一辈子。”阿文的回答铿锵有力。

　　听完阿文的回答，魏芸就直接倚在阿文的肩上；两人开始了你侬我侬的甜蜜恋爱之旅。

　　数个月以来，阿文可谓是春风满面。魏芸给他展示了世界的另一面，这另一面，是阿文这个乡下青年从未曾探索过的□□。在这里，阿文懂得了什么是古典音乐，什么是芭蕾舞，什么是意大利歌剧，什么是西式生活礼仪，等等。在阿文眼里，魏芸就是省城精致化国际化女性的代表，她时而时尚，时而典雅，时而高贵，时而俏皮。

　　如果说初恋张宜彤是传统的榜样，那么，魏芸就是现代的象征。显然，魅力无边的魏芸更能得到阿文的青睐。

　　临近凌晨，音乐会正式结束；人们陆陆续续地散场。等人群接近走完，阿文带着魏芸来到停车场，双双上车，开车走人。

　　阿文刚才听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交响乐，对于自己总是无法理解的领域，阿文觉得这很无聊，但他不敢有一丝不满的表达；毕竟这是魏芸的爱好和兴趣，自己虽然不懂欣赏，但也得表示尊重和支持。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阿文上车不久，就打开了丰田皇冠车的音响，放出了那一首名满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

　　“又是这首。”魏芸一听，嘴巴就开始嘟哝起来。

　　“流行嘛，我觉得这个也挺好。”阿文打着哈哈。车里有魏芸送给他的巴赫原声磁带，但阿文总是不放。

　　“阿文，你说吧，你刚刚在音乐厅里都听了什么？是谁作的曲子？”魏芸瞟了瞟阿文，开始甩起了公主的小刁蛮。

　　“不都是听得交响乐，贝多芬呗。”阿文和所有普罗大众一样，来来去去只知道一个贝多芬。显然，他把魏芸之前科普给他的古典音乐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哼，贝多芬。你就从来没好好记清楚我说的东西。”魏芸刁蛮起来，也蛮可爱。

　　“亲爱的，我脑子笨。对不起啦，你说的很多，我都记不住，对不起啦。”阿文一边开车，一边做鬼脸。他只要哄好魏芸，所有大事就化成小事。

　　“你今晚听得是马勒，明白吗？马勒！”魏芸不喜欢阿文的敷衍，声调陡然高了八度。

　　“马勒，嗯，马勒。我记住了，亲爱的。”阿文假装很虔诚地认错。

　　“把这首歌给我停了。”魏芸一看就知道阿文还在敷衍她，便开始发号施令。

　　“啊，这我听听吧，我开车需要提提神。”魏芸有时过于公主化，阿文显得不适应。

　　“难道和我聊天就不提神？”魏芸的反击很漂亮。

　　“不是，我只是……”阿文一时失语。

　　“阿文，我问问你，你知道你听得是什么吗？”魏芸突然换了角度来拷问男友，这是一个很隐蔽的送命题。

　　“情歌啊，唱爱情的。”阿文不解，这魏芸折腾男友的角度也太刁钻了。

　　“错，你知道这首歌属于什么音乐的范畴吗？”魏芸抓住阿文的无知，开始新一轮审问。

　　“范畴？什么范畴？噢，流行音乐，对不对？哈！”阿文略懂，张口就来。

　　“嗯，回答正确。那你知道什么是流行音乐？”魏芸翘起了二郎腿，斜对着阿文，眼神充满了骄傲和自负。

　　阿文咽了咽口水。倒不是魏芸的问题过于专业，而是魏芸的坐姿过于销魂。魏芸今晚穿的是一身半低胸黑色连衣中裙；她现在翘着腿斜对着阿文，沟深沟浅，若隐若现；配合魏芸精致的五官和妩媚神态，那简直就是完美体现了什么叫女人味。

　　没有哪一个男人，对着这等女人可以把握得住。

　　阿文的内心有些心猿意马，汗珠子滴滴答答地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哎，我问你呢，阿文同学。”这妩媚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些嗔怒，更令人心乱如麻。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阿文不敢直视魏芸，怕是被魏芸看穿自己的心猿意马。

　　“哼，我告诉你吧。这流行音乐，可是一个大范畴。情歌只是一小部分。通常说，这都是通俗歌曲的一部分。流行音乐里，有爵士、摇滚、电子音乐，等等……”好为人师是魏芸的另一个爱好；通常，阿文是她的学生里最没有音乐天赋的一个。

　　听着魏芸的一番坐而论道，阿文倒是坐立不安。毕竟他的荷尔蒙是正常的，面对这样一个性感的女性，他似乎觉得体内有些激素无法把控。

　　停车？不停车？停车后干什么？现在，阿文的脑子里总想像出一些男女之间的不齿画面，这些画面慢慢地浮现于眼前，让他开始欲罢不能。

　　终于，情感占了上风。

　　阿文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一个靠近河边的停车场，他把皇冠车直接开进里面；然后，停车，熄火。

　　对着蒙在鼓里还在讲述一番流行音乐大道理的魏芸，阿文用一个熊抱将她揽入怀里，然后紧紧将魏芸搂紧。紧接着，阿文便把手伸到魏芸的腰间。

　　“你干什么，阿文！停手！”魏芸被阿文这种无礼的举动给吓住了，但她没被吓蒙，倒是大叫起来。

　　但任凭魏芸尖叫，阿文却是不放手。

　　“亲爱的，我太爱你了。”阿文用双臂握住魏芸的玉肩，然后深深地吻了魏芸的额头。

　　“放手，流氓！”阿文终于将魏芸放开，魏芸立即用粉拳打在阿文的胸膛上。

　　“芸，真的，我太爱你了。”阿文的口气坚定，但带着柔情。

　　“阿文，想不到你这么粗鲁！”魏芸一直觉得阿文是个斯文彬彬的男人，却没想到他还要这么鲁莽冲动的一面。

　　“不是，我只是……只是……情到深处……”阿文还在为自己的荷尔蒙爆发寻找借口。

　　“哼，我不理你了。”说罢，魏芸就甩开车门下了车。

　　不好了，魏芸真的生气！阿文只好急忙跟着下车。现在已是午夜时分，省城的治安虽然已经没有前些年的那么混乱无序，但也不时地隐藏着各种危险，尤其是这种凌晨。

　　“芸，芸。”阿文跟着魏芸后面一路小跑。魏芸见阿文在后面追了上来，便急匆匆地加快了脚步。

　　正当阿文快赶上魏芸的时候，魏芸却愈发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伐。

　　“哎呀，哎呀。”魏芸突然大喊一声。今晚她穿的是高跟鞋，这一跑起来，便崴了脚。

　　眼看魏芸因为崴脚快要跌倒，阿文一个冲刺跑到了魏芸的身边，立马出手扶住了魏芸的腰。魏芸情急之下，开始挣扎摆脱，但阿文还是稳稳地将她搂住。

　　“好啦，别闹了，芸芸。这里晚上很不安全的，我们回车里再说。”阿文一手揽着魏芸的腰，一手抓住魏芸的手，轻轻地说道。

　　“你才不安全呢。你走开。”魏芸无力地挣扎，她真的被阿文刚刚的冲动给吓坏了。

　　“对不起，芸芸。我保证，我以后不敢了。”阿文缓缓地放开魏芸，挺直身子说道。

　　“你必须保证，发誓！”魏芸再次抡起粉拳向阿文的胸口砸来。

　　“好好，好好，我保证，我发誓。”阿文迫不及待地做出了发誓的样子。他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最好就是哄好魏芸这位公主，赶紧走为上策。

　　阿文装着样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顿，见魏芸的眉宇间舒展了，才停下了嘴巴。阿文准备劝魏芸尽快离开这里，但魏芸却被河边的灯光夜景给吸引住了。

　　此时的省城，尚处于大开发的周期当中；但一河两岸的建设已经颇具规模，颇有特色。即便是午夜时分，两岸的高楼大厦也显得流光溢彩，灯火通明。河边的长廊与滨河公园，也布置了不少醒目而生动的夜景灯光和雕塑，连同周边的高楼大厦，给省城的一河两岸编织出一条绚丽多彩、婀娜多姿的锦缎。

　　魏芸陶醉在其中；她对美的感受，是那么的敏感，那么的细腻。

　　“阿文，这里很美啊。我们以前都没发现呢。”魏芸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她拉着阿文欣赏这繁华的夜色，眼里尽是满满的赞赏与陶醉。

　　“是啊，很美。”阿文有点心不在焉。他担心两人的安全，又知道这些所谓的夜景，不过是政/府的形象工程而已。

　　两岸的建筑物，阿文的公司参与建设了其中的一部分。就这一部分，大部分的工程款都还没回收；但政府却从来不管不问这些账款拖欠的问题，依然我行我素地大搞形象工程。深知内幕的阿文，自然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把钱都花在面子上，活成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对此，阿文十分地不屑。

　　“阿文，阿文！”魏芸大声叫喊。她看了一眼阿文，发现阿文的样子似乎是若有所思。

　　“芸芸，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被魏芸喊醒的阿文，求着魏芸尽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你刚才还对我动手动脚的，现在，我都站在这，你居然想走了？”魏芸不知道这里隐藏着危险，她晃了一下身子，用眼神挑逗着阿文，

　　“哎，我的公主陛下，这里真的不能久留了。危险啊，大半夜的。”阿文的口气依然软弱，但他的脸色愈发严峻。

　　“你说吧，你刚刚为什么这样做。你不说，我就不走。”魏芸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

　　“为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太喜欢你了，不就是情到深处，一时冲动。”阿文只能把头低下，把锅甩给情到深处。

　　“不对。你的眼睛出卖了你。”魏芸依然不依不饶，她转过身正对阿文，杏眼圆睁。

　　“出卖？”阿文的额头又开始渗出了汗滴。

　　“你一直看着我的胸口，嗯？”魏芸拆穿了阿文的借口。

　　“这，不就是看看，你是我女朋友，有什么不能多看一眼。”阿文把头抬起来，免得和魏芸对视。他脸上那不自然的神情，让魏芸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

　　“算了，你想看就看嘛。你说的对，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不看我难道去看别人的。”魏芸捂着嘴笑，她脸上羞涩却又风情万千。

　　阿文这回没有好气，这来回已经折腾了快半个小时；他已经没了心气，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阿文抓起魏芸的手，转身便迈开脚步准备带着魏芸离开。

　　“阿文！”魏芸突然又大叫起来。

　　“你究竟要怎样啊，我的公主。”被魏芸大叫吓到的阿文，迅速转过头准备教训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友。阿文以为，魏芸又准备开始发飙，所以他特别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电光火石之间，阿文没有迎来魏芸的粉拳，却被魏芸的一个吻给彻底地震住了：魏芸趁着阿文回头的瞬间，立即将朱唇紧闭，然后努力地靠上阿文的脸颊，找着阿文的嘴唇，用力地贴了上去。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此时正在阿文的脑海里轻轻地奏起。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河畔边，午夜间，月亮正圆。流水旁，花草里，人间景美。

　　第四章 终

　　下一章 辛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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