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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做鸭 ...

  •   陆朔没有去找过江牧,甚至于,再也没有产生任何交集,哪怕他们只隔了矮矮一堵围墙。

      陆朔对隔壁江家的印象就是江父油滑、江母刻薄,时常吵吵着与人掐架。

      陆家有个暴戾可怕的赌棍畜生,这对夫妻不敢轻易招惹,对另一边的邻居就不一样了,今天叉着腰骂人家孩子缺德抠共用墙的墙皮,明天说下雨淋掉了围墙要出钱修墙。

      总之掐尖要强,没事也要闹出几件事来。

      江父是江家老两口捡来的孩子,将他养大了才发现劣势基因是个具有遗传性的。

      老两口是乡下的学校老师,不说是书香门第,自身也是比较有涵养学识的。教导孩子也是尽心尽力,精心培养,可无奈江父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在年轻时遇到江母,两滩烂泥臭味相投,不顾老两口反对,结为夫妻。两人结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也就是江牧。

      老两口害怕家风在第三代也持续下跌,在江牧断奶后就将江牧抱走了,从零开始精心养育。

      事实证明,江牧确实是歹竹出好笋,基因遗传在他这里被打破,他懂事听话,成绩优异,举手投足都带着不同于江父江母的良好气质。

      江牧跟着老两口长到七八岁的年纪,两个老人身体每况愈下,相继去世,留下他们唯一的遗物——江牧。

      臭水沟一般的两口之家陡然迎来另一个孩子,江牧。他像老街这片废墟上盛开出来独一无二的纯白茉莉花,亭亭净植,干净清朗,有着旁人忽视不了的光芒。

      可是,总有人错把珍珠当鱼目,江牧的优秀并不得江父和江母的喜欢。换句话说,他们厌恶江牧与他们的格格不入,厌恶江牧身上的与老两口如出一辙的斯文气息。

      陆家与江家之间只隔着一道矮矮的破烂围墙,几乎不需要透过这堵矮墙,陆朔都能听见江母那尖锐暴躁的叫骂,使唤着他们的家的新客江牧干这干那。

      江牧十岁时,江家夫妻有了第二个孩子,一个出生时就获得了江父江母宠爱的胖墩。有了弟弟,江牧的生活从地狱掉到了十八层地狱,从保姆又变成了育儿保姆。

      透过那堵破败的矮墙,他无数次看见江牧单薄又劳碌的身影,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像是被困在荒芜土地上的黄牛,身上坐着无情的吸血家人,血脉是绕在他脖颈上的套绳,驱使着他向前耕犁。

      看不见终点,看不见尽头。

      人世间痛苦种类乏善可陈,程度却往往一层更比一层深。

      没良心的人将可怕特质代代相传,被抛弃的人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赌和酒终究泡烂了陆坤的最后一点良知,有赌徒看上了女人的漂亮,撺掇陆坤去“出租老婆”赚钱。

      “宛情啊,我的宛情。你长得多漂亮你知道吗?”陆坤一身酒味回来,捏住了女人的下巴仔细端详,沉迷又眷恋,“我舍不得碰你一根手指头,宛情,你只爱你。你爱我吗?你愿意为了我被别的男人碰吗?把他们当成我。他们会给钱的,一晚300。宛情,我知道你爱我,为我牺牲吧。”

      “陆坤!”回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女人面如白纸,愤怒又震惊,“你疯了!你疯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已经答应了。”陆坤摸了摸被打红的脸,呼出一口白色的酒气,无情地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穿条裙子,把腿露出来。”

      “我不!你敢!陆坤你真是个畜生!我要去报警!你......啊!”

      打断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的是陆坤陡然翻脸挥过来的巴掌,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女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在沙发上。

      “我为什么不敢?”陆坤表情冰冷,掐着她的下巴用指腹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血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听懂了吗?宛情。”

      “你听话,否则别怪我不讲夫妻情。”

      陆坤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女人捂着脸瘫倒在沙发上,凌乱的发丝盖住她肿胀的脸,良久,她痛哭出声。

      “陆坤你疯了,你居然打我,你居然叫我去卖......”

      夜半,他的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用围巾蒙住脸的女人。

      “是我。”女人抽泣着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出声,“你爸爸就是个畜生......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你......”

      陆朔神色平静地看她。

      “你不能跟我走。”女人躲避他的目光,低头擦泪,“我没有办法养你,我养不活你的。”

      “嗯,你要去哪里?”答案丝毫不出意料。

      女人垂眼:“这个不能告诉你。你爸爸还在睡觉,明天问起我来,你要帮我拖住他,知道吗?”

      陆朔看着女人通红的双眼,微微挑眉,又突然想到什么,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女人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责怪地瞪他。

      “没什么。”陆朔面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一想到从今以后我就是个孤儿了,我就很开心。”

      “你......”

      女人的表情变了又变,却始终没说什么。拉紧围巾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在黑暗中看着陆朔,低声道:“儿子,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你要理解我的苦衷。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会补偿你的。”

      “不用了。”陆朔掀开被子躺下,“一路顺风。”

      女人无声无征兆的离开,陆坤惊怒不已,再次动手将他打伤,寒星几点的冬夜,他带着一身伤靠坐在矮墙下。

      墙那边的江家此时也爆发一场争吵——江牧因为救人在寒冬掉进了水库里,高烧不退。

      他们在吵在闹,在谩骂。

      吵江牧发什么疯,闹江牧救的人到底是谁,谩骂要找谁赔钱。

      然而,他们永远无法知道了——高烧却没有得到治疗的江牧傻了。

      他烧坏了脑子,彻底成为一个懵懂无知的傻子。

      “咳咳咳!”陆朔的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块热炭,疼痛无比,从漫长的梦境中强行苏醒过来。

      明亮的光线从房间的窄窗照射进来,陆朔咳嗽了几声,积攒着力气从地上起身。环顾四周,他竟然整夜都躺在回潮的地上!

      站起来就见床上睡着一个光球,虽然是个球状物体,连他的结构都不清楚,陆朔却很明显地能看出它舒适与自在。

      “醒……喂!!!”

      陆朔脸上苍白,虚弱至极,下手却毫不留情,掀起了床上的被子将1748翻下床去。

      1748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飘起来,怒视着陆朔:“你有病?你这么脏往床上躺?”

      陆朔冻了一晚上,现在身上还是潮湿的。脱掉湿淋淋的外衣就滚进了被子里,捂住了脑袋。

      1748:“喂!”

      被子里传来陆朔瓮声瓮气一句:“滚。”

      1748:“……他妈的。”

      陆朔这一病就是五天,整整五天都在反复发烧退烧又发烧。他缩在房间里,吃的是他情况好一点出去买的泡面,没什么营养总比饿死要好。

      第六天,一缕阳光穿过窄窗的玻璃洒到床上,陆朔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大半。

      地上的衣服这么多天已经干透,却又沾血又是沾臭水,味道难闻。

      1748嫌弃死了:“这么脏还穿?”

      “少管我。”

      1748大怒。

      躺了那么多天,陆朔浑身酸疼,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走出房间路过前台,前台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嚼着泡泡糖抬头,跟陆朔打招呼:“这几天没看你出门,还以为你死在房间里了呢。”

      陆朔:“……”

      这么会讲话,看来宾馆生意清冷也有她莫大的功劳。

      走出门,春日的暖阳扑面而来,温暖传遍四肢百骸。

      “出太阳了。”

      1748跟在他身后,很莫名其妙。

      它第一次遇到陆朔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像只阴暗角落生长的蘑菇,不禁疑惑:“你住的疗养院房间没有阳光吗?”

      陆朔冷淡道:“我不喜欢晒太阳。”

      1748:“不晒太阳会发霉吧。”

      “会,比如我就霉了遇到你。”

      1748怒极:“岂有此理!”

      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陆朔走向街边的便利店,又拿了几包方便面和几根火腿肠,“老板,结账,再拿一包烟……”

      老板:“烟?什么烟?”

      陆朔:“就你手上那个,结账。”

      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所顶的都是同一片蓝天。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东区小湖边新发芽的柳枝随风飘摇,碧蓝的湖面上几只野鸭自在地游着。

      陆朔吹着和煦的风,走在小湖边的石子路上,前面是几个拿着风筝嬉笑乱跑的小孩子。

      戴着毛线帽的老大爷揣着手蹲在花坛边,看见陆朔走过来就熟练地拿起地上的不锈钢铁盆颠了颠,盆里的几个硬币砸得嘣嘣响:“给点,给点。”

      陆朔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抽出一张十块纸币放进盆里。

      老大爷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币拿出来放进口袋里藏好,露出一张长着白花胡子的老脸,笑出一排大黄牙:“再给点,再给点,手上方便面也给我呗。”

      “……”陆朔将剩下的零钱揣进口袋里,“好歹卖点艺,就硬要。”

      老大爷揣着手:“老了,卖不动了。”

      “你之前卖过?卖什么的?”

      老大爷:“卖身,做鸭。”

      陆朔:“……?”转身就走。

      老大爷还在喊他:“哎?再聊两句啊!我看你长得不错,我介绍你入行啊!”

      陆朔脚步放得更快。

      走了老远还听见老大爷在遗憾地叹气:“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脚踏实地。”

      1748:“我真服了。”

      陆朔罕见地赞同它。

      “你可不能误入歧途跑去做鸭啊!”1748深知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生怕他听信谗言,“做鸭没有什么前途的!你看他,老了还在死皮赖脸的讨饭。我手底下出了个做鸭的宿主,我几百年也抬不起头来。”

      陆朔:“......”

      1748降落到陆朔的脑袋上,“你要去哪里?”

      “下来。”

      “我不。”1748霸道极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吆喝打断了——

      “看看!这是谁啊?”

      1748怒道:“大胆!是谁!”

      陆朔回头,就见花坛边折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被簇拥在中间的赫然是黄猴儿。

      黄猴儿嘴里叼着半根烟,没点着,邪笑着向陆朔招了招手:“来。”

      陆朔停住脚步,眼眸眯了眯,脚尖一转走向了黄猴儿一行人。

      “黄猴儿。”

      黄猴儿闲适的脸立马就变了,他还没说话,其他几个小混混就叫嚣起来:“他妈的没被打够是吧?”

      “敢对黄哥直呼其名!”

      陆朔不耻下问:“那应该叫什么?”

      “叫黄哥。”

      黄猴儿脸色很难看,他是被父母丢弃不要的野孩子,然后被爷爷奶奶捡回去养,两个老人没有文化,不会取好听的名字。那年正好是猴年,就直接叫他黄猴儿。

      这个难听的名字不知道让他遭遇了多少嘲笑,他现在好不容易混出了点头,居然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明晃晃叫他的大名。

      到底是谁,泄露了他的大名!

      可恶!可恶至极!

      黄哥?黄狗差不多,陆朔才不叫。

      黄猴儿恶劣地指了指他手上的塑料袋:“那是什么?不是没钱吗?哪里来的东西?”

      陆朔展示了一下塑料袋的里的方便面,拿出一根火腿肠递给黄猴儿:“来一根。”

      黄猴儿咬牙切齿:“你耍老子?”

      陆朔刚要收回,就听见黄猴儿说:“我们这么多人,你就拿一根火腿肠,我们怎么分?都给我!”

      陆朔:“……”

      1748无语:“这傻逼穷疯了。”

      混成这样还出来,丢人现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一天的定义是,不管几点,只要我没睡,这一天都是今天,都没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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