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一把锄头称霸星际》雾花树

91、第 91 章

　　天近傍晚，夕阳西下。

　　房间内的蜡烛燃得正旺，窗上的重瓣芍药早已枯萎，黑色的花瓣飘落到了地上，在几片花瓣掩盖的地面上，点缀着一片斑驳血迹。

　　阿土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她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果然见到了血的主人——是那位对她还算好的苏嬢嬢。

　　她的头颅被折断了，以一个极度扭曲的方式朝向地面，阿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的喉管上破了个洞，血噗哧噗哧地往外冒着。

　　“你杀了她。”

　　阿土缓缓抬眼，望向角落。

　　黑蛟的身影笔直又高大，因站在昏暗里，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气息，阿土敏锐地感觉到，那危险中好像有几分落寞，但他落寞什么呢？

　　“她没有照顾好你，该杀。”

　　阿土没作声。

　　她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脑子乱得像浆糊，充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迷茫，她想起奥尔兰城初见黑袍人时的惊心动魄，又想起他冒死将自己从地牢中带出来时，她许下的报恩誓言，又想起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种种温情。

　　未曾想，救命恩人转头成了杀兄仇人。

　　奇怪。

　　她应该是要质问他的，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为什么要救她于水火，却给她带来痛苦厄难，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过去那些夜晚，她并不是毫无知觉的，她躺在那张舒适的床上，也曾感受过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她以为那份冰凉来自心心念念的屠野……

　　然而，与她共眠之人并非屠野，而是眼前人，——一个戴着面具，生活在黑暗里的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未见过他的样貌，但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人是她的熟人。

　　“上官决，是你吗？”

　　黑蛟一怔，依旧背对着她。

　　他没想到阿土会如此直接，有些预料未及，却也忍不住欣慰她发现了他的身份。

　　他自信自己在她面前未曾露过马脚，只是心里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期许。或许，他对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被道破身份的上官决再难自持，他眼里的阴鸷若冰山消融，夹杂着自卑的冷漠和强装镇定的疏离荡然无存，褪去了作为黑蛟该有的算计和深沉。

　　上官决想点头承认，又害怕面对承认之后，阿土会厉声质问他。他想辩解，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确实是上官决。

　　“我……”

　　上官决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土打断了。

　　“我哥哥也是你杀的，对吗？”

　　“唉……”

　　上官决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一声叹息，那叹息仿佛在说，他担心受怕的这一刻终于来了，再也……逃不过了。

　　既然逃不过，便面对吧。

　　上官决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是。”

　　他的面具还戴在脸上，一如奥尔兰城初见时那样，也像在炎谷星被跟踪时那样。阿土虽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双模糊的瞳孔刺醒了她的记忆。

　　终于，眼前人和那个温和少年重合了。

　　“是我，是我杀了你的哥哥。”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闪电，划破寂静房间。

　　“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要你死！”阿土恶狠狠地盯着他，一手发动异能，一手挥动锄头。

　　她动作奇快，招招带着复仇之火。

　　只片刻的功夫，上官决就倒在了地上。

　　屋里顿时一片狼藉，那片蜡烛东倒西歪，只剩下几根发出微弱的光芒，衬得月光如银，在一片冷寂中，阿土的身影格外坚定和悲伤。

　　“你怎么敢杀了他，还将他……分尸，上官决！我哥哥哪点对不起你，你怎么敢……怎么敢！”她声嘶力竭，“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阿土嘶吼着，眼眶湿润，泪水滑过脸颊，她杀红了眼，甚至血溅到脸上也没停下来。

　　她说过的，她要用同样的手段为哥哥报仇。

　　“阿土……我……”上官决被藤蔓绑着。

　　他睁大了双眼，却还是挤出了一个惨淡的笑，笑着看她的锄头生生将自己的双腿斩断，笑着看她亲手斩下自己的双臂。

　　痛，好痛，痛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原来，原来当时白潭是这样的感受。

　　上官决垂眸望向阿土，没有反抗，静静感受着生命的消逝，只觉得解脱。

　　他说不明白这畸形的爱从何而起，只知道三年前，在还未见过阿土的时候，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女便在他心中埋了下了种子。

　　室友白潭总是不厌其烦地提起阿土，说他的妹妹是多么可爱，是多么聪明，是珍贵到联邦最稀有的矿物都比不上的宝物。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宝物呢？

　　他难免心生好奇。

　　起初，那份好奇很纯粹。

　　随着他和白潭的关系越来越密，白潭提到阿土的次数越来越多，慢慢的，那份好奇变了味道，他说不出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期间他一直没机会认识阿土，直到白潭和家里视频通讯，他偶然入镜，仓惶跑出镜头时，突然听到一声脆生生的“上官决哥哥”。

　　“你是上官决哥哥？我听哥哥说起过你。”

　　那是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那一刻，他呆住了，只觉得那声音动听如仙乐，听得他心弦颤抖，心脏加速，恍然如梦。

　　上官决哥哥。

　　哪怕他有众多兄弟姐妹，但从没有哪个弟弟妹妹用这样恭敬的、带着亲昵的声音称呼他。

　　他不得不承认，或许吧，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对那个从未蒙面的白潭妹妹上了心。

　　当时，他忍着砰砰跳动的心和对方匆匆寒暄了几句，整个过程都被某种异样的情绪操控着，连镜头也不敢看，事后回想起来，什么也记不清楚，唯独那句嫩生生的“上官决哥哥”像有魔力的咒语一般紧紧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那本是一颗曼妙的种子，是他阴暗偏执自卑怯懦的一生里最想去握住的东西，但遗憾的是……

　　那颗种子还是开出了仇恨的花。

　　他确信因为自己杀了她的哥哥，才使那颗种子吸收了不该有的养分，使他那份小心翼翼的爱变得扭曲而沉重，从此再不敢以真实面目面对她。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白潭太优秀了，衬得他像一条狗。

　　被亲生父亲嫌弃的每条信息，被同胞手足奚落的每个时刻，被同学唏嘘的每个画面……他恨得咬牙切齿，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白潭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上官决无比嫉妒白潭有一个任何时刻都支持他的父亲，有一个永远拥护爱戴他的妹妹……

　　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是他想尽办法都得不到的东西！既然无法拥有，不如将其毁灭。

　　这个想法诞生的那一霎那，上官决没有觉得害怕和不知所措，也没有对这个陌生的自己感到胆怯，反倒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土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上官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上新添的一道道伤口，舔了舔唇，最终还是放弃抵抗。

　　这种痛对他来说，更像是救赎。

　　“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杀了他，你怎么忍心将他分尸，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他啊！”阿土咬着下唇，眼泪夺眶而出。

　　上官决没有出声，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只是因失血过多，那眼神已经有些飘忽，但他还是定定地看向阿土，仿佛要将她的每个细节都刻在心里一般。

　　“你杀了我哥哥……为什么又要用哥哥的星脑给我发消息，为什么引我到丽奥诺拉星，你到底想做什么啊……为什么……”阿土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锵——’

　　黑色金属面具掉在地上，发出尖锐鸣响。

　　上官决慌张地偏过脸，余光扫到阿土，赶紧化出黑色鳞片遮挡脸颊，急道：“别过来。”

　　“我不过来，你也不用挡。”

　　上官决松了一口气，慢慢撤掉异能。

　　他现在虚弱到了极点，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支撑异能的持续，但他之所以不反抗，还在苦苦撑着，无非是想和她呆得久一些，以“上官决”的身份呆得更久一些，越久越好，哪怕是虚幻的妄想……

　　“我看着你只觉得恶心。”

　　阿土指尖一抬，万千绿叶瞬间化成锐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光，带着呼啸的风声，以飞扬之势朝着他心口扎去。

　　这是必死的一招，但上官决没有反应，甚至特意卸下了所有防备，以一个完全赴死的姿态面对那些绿叶的攻击。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阿土面无表情。

　　上官决从头到尾没有真伤害过她，但他偏偏杀了她最爱的哥哥，这种寻求原谅的方式她永远不会接受。

　　她只信血债血偿。

　　“阿土，对不起。”上官决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哦。”阿土转身离开。

　　月光下，无数藤蔓从房间的四面八方长出来，在空中停滞一瞬后，聚成一支箭，朝只剩一口气的上官决袭去。

　　恶心。

　　她说他恶心。

　　上官决苦涩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让那支利箭穿过胸膛，最后一次放弃生的机会。

　　结束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