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不是贾政》不吃宵夜的周三

37、论双标还得是你

　　荣国府是没事都得找个由头庆贺，这有了应节的理由更得正正经经摆宴。

　　不过因着工事，到处有些杂乱，不便请外人，只接了史湘云过来，府内自家庆贺。男眷里贾政有约在先，贾琏也要与同僚共饮，便都中午先陪贾母聚了，贾赦因此大醉，晚上也不能来，东府贾珍听了，便只让尤氏过来侍奉，如此只剩下不成丁的宝玉、贾环、贾琮、贾兰并女眷们，倒也省事。

　　因着要赏月，贾母说在院子里摆，边吃边赏。凤姐、李纨遂命人抬了大团桌来设座席，长辈们一桌，姐妹们并宝玉一桌，孩子们由奶娘服侍着另坐一小桌，丫鬟婆子们也让在地上铺了毡子给她们坐下，赏了些吃食共赏圆月，又摆了几大盆应节的团菊，檐下挂了一溜的花灯。

　　天黑了方入席。

　　贾母先领着大家拜月，再落座，左右瞧瞧，只见院里灯火通明，花团锦簇，她们姐妹几个都妆扮一新，连刑夫人、王夫人都穿了簇新显色的衣裳，便点头含笑，“就得这样，你们还年轻，没得成日里往素净里扮，这节日啊，尤其得热热闹闹得过。”

　　旁边的薛姨妈点头附和，“很是，我也爱些红花绿柳的，看着就精神。”

　　“今儿耽搁你们家圆月了，”贾母笑着拍拍薛姨妈的手，又看向尤氏几个年轻一辈，“也耽搁他们小年轻团圆，都来陪我这老家伙干坐着。”众人连说没有没有，巴不得来跟着老祖宗长见识呢，比自个的好玩多了。

　　兴致当头，贾母遂命开宴，先与薛姨妈让了三回酒，又举杯邀众人同饮，再各人你来我往的敬贺。姐妹们开始还在听那边说笑，到后来你推我一把，我捏你一把的打闹起来。

　　贾宝玉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加之最近诸事顺遂，心情舒畅，更是招摇，拎着酒壶到处邀饮。不知怎么的，就和史湘云斗起桂花酒来，两人也不整哪些文绉绉的套路，就单划拳，几杯下肚顿觉晕乎乎的，身上发热，嘴里发干，遍桌翻找茶水。见身侧黛玉的茶盏几乎未动，随手拿过来喝了，喝完没听到动静，觉着有些不对，扭头看过去，就见林黛玉撑着脸颊眼神飘散，不知在想什么？

　　“大好日子，你怎么一个人发呆啊？”宝玉拿肩头轻轻撞了撞她，又伸手在她面前比划。

　　“你家的规矩管天管地难道还管人发呆吗，好没个道理。”林黛玉面色不虞的把他手拨开。

　　贾宝玉见她情状，不知怎么就惹她生气了，难道触景生情，借题发挥到自个身上，忙笑道，“什么你家我家的，怎么好端端的倒生分了，你我岂是那般浅薄关系。”

　　“你家就是你家，我家就是我家，改日我家去了，你在你家留着，我们什么关系，反正自有人陪着你玩，不缺我一个。”林黛玉赌气道。

　　“你去我也去，”说完，醒悟过来林姑丈回京后，林妹妹就要家去了，贾宝玉顿时如被雷击，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周围虽热热闹闹的，却好似和自己无关了，一时间悲从中来，刚刚的欢乐瞬间荡然无存，早知如此，不如从始至终就是一块无悲无喜的破石头。

　　林黛玉见他这样倒有些后悔口不择言了，大好的日子，没得为了这个怄气，咬咬唇，拉他衣袖道，“又瞎说，你怎么去，好了，那事还不定呢，我爹说了家中无女性长辈，可能届时让我两头住，我是愿意的。”

　　贾宝玉听到这才缓过来，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亮亮的问道，“当真？”

　　“当真，再真不能了。”

　　月至中天了，月色越发浓郁，凤姐令人把吃食都撤下去，单留着点心小摆盒，里面是玲珑精致、可怜可爱的各色月饼并糖糕面果，又让人端上西瓜石榴等瓜果。史湘云拿了块西瓜吃着，见宝玉与黛玉埋头说话，埋怨道：“哪里不能说私话，我难得与你们聚到一起，偏你们又只顾谈情谈心的，好没趣。”

　　宝玉和黛玉被她这么一说，俱有些不好意思，问她，“那你想玩些什么呢？”

　　“咱们不如来联个对或者做个诗，玩得尽兴些，改日你们哥哥妹妹的再凑到一起聊至天明。”

　　迎春和惜春都是不爱作诗的，闻言忙道要是作诗她们就不参与了，众人一听，那哪行，少了人就不是团圆夜了，还是换个玩法好。

　　宝玉想了想，建议道，“不如我们来猜字谜，就用花草树木为底，心里想了一个字存着，其他人提问，答是否，问完yi?quan要是猜错所有人喝一杯，要是猜对出题人须得喝三杯，如何？”

　　“这主意好，”史湘云道，“分曹射覆蜡灯红，就射覆一回，只是也别心里存着了，别人我信得过，你小时候可是惯耍赖的，拿笔墨来写了正经，写好拿杯子盖了，猜中就揭开。”

　　众人都笑道是极是极，这样才公正，于是去后边黛玉房间拿了笔墨来，顺序按着台下团菊数量，这一数倒让史湘云抢先做了庄，只见她拿了笔龙飞凤舞的写个字盖住，得意道“这个字你们再猜不着，且备好酒等着吧，这可是我昨日翻看历朝文选瞧见的，查了才知它意思。”

　　“你别光顾着诡奇，结果溜了。”宝玉笑道，史湘云直摇头道，“再不会的，不仅扣题而且与这景极合。”

　　于是开始，由身侧宝钗先猜起，绕一圈下来，“可是有诗词咏过，但咏得少？”

　　“啊？”史湘云捂嘴，敲敲脑袋懊恼道，“早知我就不说看了文选才知了，这一下就去了大半了。”

　　下一个是林黛玉，她笑嘻嘻的看着史湘云，“你还得再懊恼一次，与这景极合，那是团圆热闹之意？”见史湘云无奈点头，指指酒杯挑起那淡淡的烟眉，“你且先喝着吧。”看史湘云还在垂死挣扎，樱唇轻启，念了两字，“合欢。”

　　史湘云再侥幸不能，一边嘟囔着自个多嘴，一边拿起酒杯连喝三杯。

　　“合欢，”贾宝玉不解，“这是两个字，怎么就对了？”

　　“是棔字，俗语明开夜合就是它，枉锈合欢花样子、何日是合欢时，就是它了。”宝钗给他释疑。

　　“了不得，枉我也读过这诗，竟不知是它，可见是白读了。”贾宝玉感叹到，史湘云也很是心服，这字这么偏门，这里竟有两人猜着了，可见若这天下才华十分，这两人怕是占了八分，剩下两分才是她。

　　待轮到林黛玉，只见她不假思索，拿过笔唰唰就写下一字盖了，“开始吧，怕你们猜不着，我也给个提示，这花这月只道是寻常。”

　　“你怎么把提示给了，被猜到是要喝三杯的，”一旁的贾宝玉都替她着急，恨不能帮她把刚刚的提示吞回去，想了想，又急急拣了易克化的点心留着，免得待会干喝不美，转念又一想还是少喝点为好，本就有些咳症没好全，暗暗决定待会要是被猜着了，替她喝了就是。

　　几圈下来，酒酣已至四更天，贾母早已撑不住，眼睛半合，被王夫人等人劝了回去，再看她们姐妹们几个脸泛潮红，都有些醉言醉语了，也不让再玩了，怕第二天起来头疼，命丫鬟们好生照料着，各归各家。

　　贾宝玉回到院子时，贾环早已睡着，贾政还未归来，本应黑着的房间内却透出融融暖光，晴雯搀扶着他轻一脚重一脚的走进去，原是回家探亲的袭人早归了，正静静坐在那挑灯呢。晴雯见着是她，松了一口气，扶着宝玉坐下，让她看着，自去打水。

　　“好姐姐，你不是家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贾宝玉仰头笑盈盈的看着袭人，因喝了酒的缘故，眼神有些迷乱，看人时蕴含无尽春光，仿佛水波潋滟。

　　氤氲缠绵的灯光让人的距离好似无限拉近，这世界独剩下两人般，袭人看着宝玉依赖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动，又细细打量他因年岁渐长初露棱角的面庞，眉如墨画，鬓如刀裁，目含秋波，面若桃花，不禁也有些醉了，不知不觉就将今日的事说了出来，“今日家去，妈妈和哥哥提起说想赎我回去。”

　　“回去？”贾宝玉不知听懂没。

　　袭人回头看看，晴雯还没这么快回来，既已出口，有心试探道，“是的，想我回去寻个老实人家嫁了，也算有个依靠。”

　　“你也要家去，你们都要家去，”贾宝玉低声念叨着，眼泪不禁滚落下来，“去吧，去吧，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早去早好。”说罢，已一倒头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