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陈佳酿》熊猫雪糕

15、手忙脚乱

　　周拓宸蓦地想起，妹妹周芮扬之前好像也讲过类似的话，说姚昕语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还是下意识顺着程千玥的目光，从旁看了姚昕语一眼。

　　大众脸是什么概念？他不太能理解，到底是在说美则美矣却没有记忆点，还是说长相没有攻击性因而可以让人联想到身边某位熟人的亲切感？

　　不过，他人的相貌一向不在可置评的范围之内，周拓宸很快就垂下了眼帘，蹲下身子摸了摸豆豆的狗头。

　　“你家是不是做建筑行业的？”程千玥发问。

　　“以前是做房地产的。”

　　“是海沧集团吗？”

　　已经宣告破产的“海沧集团”的名号从红艳的嘴唇里轻快地蹦出来，姚昕语顿觉心悸，甚至连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唯独脸上挂着的温煦笑容不改，但她没有接茬。

　　之前总是嫌弃妈妈杯弓蛇影，对于风吹草动反应过度，但此时，多多少少能共情叶蓓文的心理了。

　　面前站着的女生显然和凶神恶煞的讨债集团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儿，但保不齐是某个债权人家的千金呢。联想到这种微乎其微却无法百分百排除的可能性，姚昕语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竟然开不了口。

　　“怎么，你是上门来查户口的么？”周拓宸话里带着几分戏谑，笑着打断了短暂的沉默，“刚刚帮你喊的车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哎呀，这是破冰，随便聊聊嘛。”程千玥似有不满地微微撅了撅嘴，不过还是很快就松开了压在门框上的手，取出手机看了一眼。

　　“下次来玩儿的时候再聊吧。”

　　“行吧，那下次再说。”

　　周拓宸换好拖鞋，掀开了沙发上乱糟糟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毯子，一下子躺倒下去。

　　“不好意思，我收拾一下。”姚昕语伸手就要去拉毯子，却被周拓宸一把扣住。

　　“没事儿，就这样吧，我先躺一下。”

　　“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姚昕语盯着他略微发白的嘴唇，“家里有药吗？”

　　“嗯。”周拓宸挪开盖在额上的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门，“在我右边的床头柜里，有一个用医院的塑料袋包着的纸袋子。”

　　照着他的提示，姚昕语按照扒拉出了一袋子药，又帮他打了一杯热水。

　　“吃多少？”姚昕语打开药瓶盖子，发现瓶口的塑料膜已经撕开了。

　　“我来吧。”周拓宸慢悠悠起了身，从姚昕语手里接过了瓶子。

　　姚昕语迅速握住了他的指尖，有些紧张地问，“你手怎么这么凉？真的不要紧？”

　　“凉吗？我天生体寒，帮你降降温。”

　　“真的假的？男生也有体寒？”

　　“哈哈，说着玩儿呢，你怎么什么都信？”周拓宸攀着姚昕语的指尖，反手轻轻拢住，甚至打招呼似的上下晃了晃。

　　“你的精神比看起来要好一些。”姚昕语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看来自己的担心属实是多余了。

　　“嗯，我好得很呢。”周拓宸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脚下松劲，又摔回了沙发，晕了过去。

　　后仰的一瞬间，姚昕语没能抓住他的手臂，没能忍住的尖利喊声比往日高了八度。

　　“周拓宸！哎，周拓宸！”

　　周拓宸没反应，豆豆在一旁窜上窜下，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

　　姚昕语哆嗦着手，拿起手机拨打了120，“这里是翠微苑A区三单元17楼，有人晕倒了，救护车多久能到？”

　　挂了电话，发现平时学的急救知识一下子全部都忘光了，大脑里竟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知识。

　　缓了几秒钟，姚昕语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沿，挨着周拓宸，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弯腰低头将脑袋靠近他的左胸处，确认了自主呼吸和心跳都正常，没有到需要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地步。

　　穿的宽松T恤，也没有需要特意松开的纽扣和衣领。

　　可是，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姚昕语也不敢乱碰乱摇，只能轻轻地拍拍他的脸和他的肩膀，“周拓宸，你醒醒。”

　　在不知道救护车究竟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家门口，只觉度秒如年。

　　喊了一会儿，周拓宸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就像刚刚睡醒，眼神懵懵的，脸色依然发白，不仅手指，整张脸摸起来都是冰冰的。

　　“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下！”姚昕语鼻音里带着哭腔，好像下一秒就要绷不住。

　　“我没事。”周拓宸抬手，似乎又想起身。

　　“算了算了，你就这么躺着，别讲话了。”姚昕语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把毯子盖好，见周拓宸还在乱动，慌乱之下大声喝道，“不许动！”

　　周拓宸一下子被唬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乖乖应了一声，“好，我不动，等救护车。”

　　姚昕语的眼泪水啪嗒两滴落在了周拓宸脸上，这下，他终于一动不动了，除了嘴巴。

　　“姚老师，你别哭啊，我不是还活着嘛。”

　　“谁哭你了？！”姚昕语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用手背擦去了眼泪。

　　按理说，几个月前才遇到过类似的状况，不该这么慌慌张张才是。

　　刚才是姚昕语今年第二次拨打120急救电话，上一次则是因为妈妈叶蓓文遇到上门催债的人，忽然在家晕厥。

　　警笛声、喇叭声、哭声、尖叫声，姚昕语在高低起伏的声浪中好像一瞬被抛到半空，一下又落入深海，晃晃荡荡，恨不得下一秒自己原地消失。

　　刚刚周拓宸一头栽下去，宛若噩梦重现，才一下子就起了应激反应。

　　“对不起，吓到你了。”

　　“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错！”姚昕语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名之火到底对着谁。

　　“那能麻烦你帮我把医保卡找出来吗？”

　　周拓宸似乎放弃了逞强。

　　“在哪儿？”

　　“在茶几下面。”

　　“好。”

　　救护车到得比想象中快。

　　姚昕语没来得及确认手里的东西有没有拿全，就跟着担架一起下楼，坐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把一行人拖到了最近的海州大学附属医院。

　　眼睁睁看着周拓宸意识清醒地被推进急诊室，姚昕语总算止住了一路上想哭的心情。

　　倒不是和周拓宸有多么深厚的革命友情，只是事发突然，小心脏实在有点儿吃不消。

　　定下神来，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周拓宸的手机。这种情况，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家人才是。

　　手机屏幕解锁需要密码，姚昕语试着输入了家门密码锁的密码，竟然直接开了机。

　　上次在食堂见过周拓宸的妹妹，可是姚昕语并不记得妹妹的名字，想了半天，应该是当时没介绍名字。

　　通讯录里输入“妹妹”，没有蹦出来通讯信息。再按照拼音排序，跳到周姓一栏，好几个姓周的，更不知道谁是谁了。

　　爸妈的名字总该有吧。姚昕语不死心，换了搜索。果然，有爸妈的号码。

　　她不假思索拨通了标注为妈妈的号码。

　　“喂，宸宸啊，找妈妈什么事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声。

　　“阿姨，不好意思，我是周老师的同事，他刚刚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话说到一半，对方叫了一声，“哎呀，他怎么了？”

　　“没有大碍，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加空腹饮酒引起的低血糖。”

　　“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海州大学附属医院。”

　　“需要住院吗？”

　　“医生说他有轻微胃溃疡，最好还是在医院观察一会儿。”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周拓宸妈妈嗔怪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忧，“我和他爸爸今天正好在海州办事，我们马上到。是在急诊还是住院楼？”

　　“好，那我和他讲一下，现在在急诊室门口，一会儿我等他出来再问问医生去哪儿住。”

　　“你是他的同事？今天你们还加班？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关系，我就是怕有其他问题，先和您讲一声。”

　　“好的，谢谢你。”对方停了一下，问道，“千玥在吗？她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千玥？”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对哦，你是宸宸同事，估计不认识她。”声音渐渐矮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上午还和千玥在一起，怎么又跑到学校去了？”

　　“哦，原来是那个女生，”姚昕语想起了白天和周拓宸在一起后来又送他回家的女生，“她把周老师送回来之后就走了。”

　　“好的好的，没事，我们就来。”

　　果然是相亲对象，姚昕语心想。

　　可是，今天先是在外面偶遇，接着又在家里碰上。虽说只是室友，但自己显然已经引起了那个名叫千玥的女生的兴趣。

　　周拓宸的相亲，不会被自己给搅黄吧？姚昕语这会儿才有心思回想白天发生的种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情又变得纷乱起来。

　　一会儿周拓宸爸妈就要来，反正人也送到医院了，自己先回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等他出来把手机还给他，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正琢磨着，手机响了，是程千玥发给周拓宸的微信。

　　【刚刚没来得及说，你室友好像崔佳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