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64、第 64 章

　　法国的天色阴沉沉的，是惨白与薄灰的交织，压抑而沉闷。
　　昂热正在下雨。灰色的建筑被雨打湿后变成深灰色，又变成暗沉的黑色。
　　在惨白的天空下，哥特式的教堂尖顶看上去宛如恶魔向上伸出的手指，欲抵云端。
　　雨声似是在呜咽，从天堂垂落，为这人间。

　　昂热已经被笼罩在这雨雾中很久了。

　　街道上，一个高挑的黑衣女人打着一把黑伞，走进路边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的咖啡馆。
　　店门口的黄铜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光滑的暗金色表面上浮着一枝俏生生的鸢尾。那花朵半开，含苞待放。有细微的水汽在上面凝成水珠，悄然落下。
　　门前，黑缎的伞面微微移动，伞下显露出一张明艳的美人面。桃花眼，远山眉，唇色如深红甘美的车厘子，只是唇瓣薄似弯弯的上弦月。

　　女人收起黑伞，抖了抖伞尖滴落下来的雨水。晶莹的水珠一点点滴落在门口的铁艺雨架上，她推开白漆的木门，声音几乎与风铃声一道响起。

　　“Mocaccino（摩卡咖啡）。”

　　声线微哑，如歌剧院里在月夜下低声吟唱的克里斯蒂娜。那是朵极温柔的小玫瑰，她在总是在枫木的漆板上起舞。在街头、在广场、在火车站、在街道口……在音乐厅。她永远歌唱。

　　咖啡馆里穿着燕尾服的年轻侍者闻声应下。
　　很快，独属于咖啡的苦香与牛奶以及巧克力的甜香在室内蔓延开来，拂去女人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寒气。

　　女人照常穿着那身黑色的呢子大衣，只是其上夹着一枚祖母绿的银质狼头胸针。她捡了透亮橱窗边的位置坐下，将自己陷入软软的白色沙发中。
　　在满室萦绕着的咖啡香气的间隙，年轻的侍者也是小老板正悄悄观察着这位在雨夜前来的客人。
　　口唇暗红、皮肤白净细腻、颊边有微卷的长发滑落。发色漆黑，恍若午夜。

　　是位来自远东的客人。

　　她正看向窗外，艳丽的眉眼间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抚平她的眉头，使美人展颜一笑。
　　她像一枝深红色的玫瑰，周身绕着黑色的纱网，让人看不真切而又似被羽毛轻轻拂过心头。
　　明明就在眼前，但是就是让人感觉与她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障。
　　看不清，摸不着，但是又为远观到的美好而心驰神往。

　　想要探寻她的故事。

　　年轻的侍者一时看得有些发愣，不过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住了仪态。
　　托盘与木桌之间细微的接触声唤回了这位客人的神思。她抬起头，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女人信手端起咖啡品尝，纤白的指与墨绿的杯相映，更显冷白。

　　热腾腾的咖啡将她的脸上熏出了一点血色。她弯起眉眼，随手给侍者一些小费，并称赞他的手艺。随后便又看向了窗外的雨雾。
　　——
　　这个女人正是来法国追杀朗姆的唐昭宁。

　　“都说英法不对付，但我看这法国的天气与英国也差不离嘛。”

　　她理了理头发，抬眼看向檐下垂落的雨帘。从雨线到雨珠，中间只隔了从高檐到罗马式石膏立柱的距离。
　　原本雪白的石膏像在雨滴和年岁的侵蚀下，慢慢爬上了青苔与污渍。
　　这座城市承载的历史太久了，久到时光吻过每一处角落，久到石像的唇边攀上藤蔓与地衣。

　　法国的雨绵密而漫长，这让讨厌潮湿与脏污的唐昭宁有点不爽。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感到了不爽，那就让那个令我不爽的原因承担起这份代价吧。
　　希望你准备好迎接我的到来了，朗姆先生。

　　指尖捧着的杯壁略厚的墨绿瓷杯被她轻轻放到桌上。咖啡杯略显厚实的底部与白色橡木的小桌相碰，声音略重，但仍属于正常范围内。
　　她抬起手，将颊边垂落下来的卷发别到耳后，转头看向外面的雨雾。
　　路灯所照不见的黑暗小巷里，潜藏着数不胜数的硕鼠毒虫。它们正注视着这里。只是碍于猛兽的威慑，才没有动作。
　　女人移开目光：她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歇脚，碰巧看到了橱窗里那只洁白的瓷瓶而已。

　　唐昭宁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法国政要们的个人资料，将属于组织的钉子和其中忠诚于朗姆自己的势力区分开来，挨个摆上脑中具象化的棋盘。
　　法国是朗姆的大本营。在他猜到先代BOSS有可能遭遇不测后，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想为主人复仇，他都必然会选择优先回到法国。不管哪条路，他的第一步都会是回到法国。
　　不管是积蓄力量以待反杀，还是困兽之斗以命相搏，又或是审时度势飞速滑跪……他都需要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法国。无论是作为后盾，还是作为尖矛，又或是作为示好和不被看轻的礼物与依仗。

　　那就让我在法国彻底击溃你吧。

　　她微微闭上眼，脑中铺开法国的整个局势，还有组织内网中之前可以查阅的情报动向。

　　有哪里可以利用起来呢………
　　虽然嘴上自信满满，但柑曼怡对朗姆有多难缠这一点，具有极为深刻的认识。所以，哪怕己方目前姑且占据优势，她也不会轻视朗姆在法国这么多年的布局。
　　而事实上，朗姆们在法国的经营也确实不容小觑。

　　从北地的亚眠到南方的里昂，从比利牛斯山到卢瓦尔河，朗姆勾勒出的情报巨网深深地嵌入了这个国家的血脉之中。该说不愧是情报组第一吗？
　　目前，至少在法国上层的很大一部分政要之间，富有远见的朗姆先生已经利用金钱与利益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麻烦：动了朗姆，就相当于要把法国的一大群政要一起动了，到时候肯定要生乱。
　　而如果引起巨大的动乱，那会很不利于组织的隐藏。
　　甚至有可能让那群人以利益为中心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进而要求徘徊在外围的警犬们不计代价地进行围剿。

　　这可不行。

　　唐昭宁抬指按住额角，若有所思：所以我应该，用黑手党对付黑手党，用政要对付政要。巴黎新上来那位总统任命的那位将军好像才三十多岁吧……
　　年轻人、刚掌握宪兵队，并且总统先生忠诚的狗。
　　想来在为总统先生扳倒政敌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政绩添上光彩的一笔这种好事送到眼前时，他是不会拒绝的。
　　人总是无法拒绝利益，而且还是这么巨大的利益。
　　而一旦他和我们搭上了线……女人重新抬起咖啡杯浅抿一口，升腾起的热气掩住了她的神色：他就再也逃不脱了。

　　——

　　思绪整理得差不多了。唐昭宁理理衣摆，放下手中热乎乎的咖啡杯，准备离开。

　　白漆的店门口，青瓷的风铃又响了一声，在雨夜中清晰而又不甚明显。
　　外面持续着雨雾迷蒙，深灰色的雾气下许多暗色的河流汇入地下，夹杂着荆棘与暗影。

　　女人在店门口凝视了外面的雨雾一会。经过短暂的停顿后，她抖一抖伞，即将撑开。半透明的雨露滴在门前，洒下一串水渍。只是着水渍很快就被紧随而来的雨掩盖住了。

　　“请等一下！”店内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略带紧张，不过对陌生人倒也合理？这家咖啡店虽然门庭冷落，不过做咖啡的手艺还不错。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年轻侍者。
　　这个男孩微喘着气，垂着头，指节扣在衣角捏紧至泛白。他像是压抑了许久又紧张了许久，最终他抬起头，眼睛里滚动着什么炽烈而又纯洁的东西。

　　只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唐昭宁漫不经心地想着。
　　她张口问道：“有事吗？”
　　女人偏头看向他，一缕微卷的黑发顺势滑到她暗红色的唇边，似是要趁机偷走她的一个吻。她的眉眼微垂，似是慵懒似是倦怠，如在红尘中行走了很多年的疲惫旅人。

　　她应该叼一支烟。
　　他无端地生出了这个想法。

　　她的唇齿之间合该有一支烟。灰白色的烟雾从她微张的唇中吐出，笼罩住她的面庞。若即若离，神秘而又美丽。
　　棕发蓝眼的年轻侍者咽了口唾沫，试图将胸中如擂鼓般的心跳强按下去。
　　可他很难掩饰住自己胸中突如其来又不知如何发泄而出的火焰。那火焰灼心，在这个雨夜让他忍不住上前来，抛弃一切，只想为她献上……为她献上……
　　他捻了捻指尖细腻的绸布。

　　刚才趁着这位女士享用咖啡时，他从自家后院的玫瑰花圃中，精挑细选了一枝开得最好、最明艳的火红玫瑰。
　　他将其折下，裹上黑色的绸布，系上一根银白色的缎带，最后撒上一点点金箔。

　　他几乎要为自己这寒酸的礼物感到羞愧了。
　　这么好的女士，我怎么可以就为她献上这个……
　　但是这是他情急之下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礼物——
　　一枝由自己精心培育的玫瑰。

　　青年深呼吸，但显然他无法遏制自己白皙脸颊蔓延而上的红晕。
　　他搜索着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对东方人的认知。
　　虽然他很喜欢远东的文化，但眼下他的脑子无力支撑着他去做到尽善尽美。

　　他理智中唯一所保留的东西，便是“远东的姑娘喜欢含蓄”这等模糊又让他心焦的提醒。
　　青年握握拳，在心中向敬爱的上帝祈祷。
　　主啊，请保佑我……
　　“请问，这是你落下的玫瑰吗？”
　　他顺利地说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大篇幅黑方，黑方正式进入集卡期。因为不知道我到底会下几张网，所以我只能说这段会以原创酒们为主。我会尽力表达出那种，浪漫的故事。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鸽两天（沉吟）
亲友们一群鸽子感觉不太合群的样子
而且最近艳阳高照其实不太适合写这个姑娘。这个天气适合写下一张卡，这个姑娘适合阴雨连绵。
收藏最近飚得有点快，于是加一更
感谢在2023-08-07 00:43:28~2023-08-09 01:1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中有足乐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