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60、第 60 章

　　唐昭宁下意识地想弹起来远离自家现在心情非常不美妙的挚友。
　　我发誓我那真的只是被杀气吓出来的第一反应。在里世界摸爬滚打多年谁还不能有个条件反射了？绝对没有借机逃避惩罚和质问的意思！不过我看现在阿阵身上都冒黑气了还是先远——
　　然后被早有预料的某人抬手扣住了天灵盖。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少女的头顶，带来一阵暖意。他没怎么用力，而且特意避开了一些会引起唐昭宁下意识戒备的穴位。但是她甚至不用抬起眼，都能感觉到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
　　眼看这次混不过去了，她只得乖乖举起双手以示投降，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好啦我不跑就是了。”
　　只是这次“审讯”她的，是她同行十年的挚友。黑泽阵再了解不过她这幅德行的背后意味着什么：虽然被戳破了心思，但她还是没有放弃蒙混过关的想法。这种状似可怜的神态，便是前奏。
　　而这之后的第一步，便是避重就轻。先抛出一个需要被解决但不是重点的问题开头，吸引问话人的注意力。
　　女人坐起身，轻咳一声：“两年前那出很好理解吧，事发突然当然要尽力保全有生力量呀。”
　　“要是你俩也被我连累了，谁来捞我呀。”
　　至于反手撇清干系把“琴酒极度厌恶柑曼怡”的表象更完善一些，给自家挚友从老头那争取更多权力更多信任什么的……常规操作啦常规操作。既然已经要被抓进去了，那顺手给自家这边多上两层保险，那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黑泽阵的目光紧紧锁定她：“之后为什么两年没有消息？”
　　他不会因她的这点示人以弱而放松警惕——以唐昭宁的能力，不至于长达两年都无法跟外界联络。但是事实就是，在过去的两年中，他们从没接收到来自唐昭宁的任何消息。
　　如果是一两个月，可以理解。但是长达两年都没有消息，这就很不正常了。
　　再结合一下她毫无征兆的离开，之前没有任何示警，甚至自废了一只手臂……黑泽阵几乎要以为她要死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了。
　　像他们这种日常工作就是收割人命的恶徒，黑泽阵早就做好了他们不得善终的准备。被敌对势力黑吃黑、被警犬围剿、甚至被废物拖后腿被老鼠背刺，他都有心理准备。
　　他以为他们的终点会是背靠背地死在一起。
　　可能是阴暗的小巷、废弃的仓库、烂尾楼……随便哪个地方，但是两个人。
　　是“他们”，而不是“他”。
　　而唐昭宁差点先他一步独自死在实验室。
　　黑泽阵选择呆在组织，不是因为他对组织有多么忠诚，只是因为目前只有组织能给他最完美的狩猎场而已。哪怕他从九岁起就在组织里长大，他的一身反骨也从未被磨平。
　　狼永远不会被驯化。
　　而他的同行者——另一匹狼，她也从未屈服于脖颈上套着的沉重的锁链。两匹尚且年幼的狼相互依偎，为彼此舔舐伤口。他们通过每一次众目睽睽下的接触，每一次眼神的交换来确认彼此灵魂的存在。
　　他们在黑暗中交颈而卧，但同时又要对外表现出仇视。在无光的黑夜中，他们没法看到彼此的眼睛，只能通过亲密无间的接触，通过呼吸、心跳、气味……来确认：我不是孤独一人，我有同伴。
　　黑泽阵早就忘了第一次掐上别人咽喉，几乎将他扼死时是什么感觉了。他对那段时间最深刻的记忆，是每一个被看守者怼进来，然后和几经辗转最后同屋的唐昭宁殊死相搏。
　　直到门外那道呼吸声离开，他们才能逐渐停下来，摸索着为彼此上药。他们小声聊天，唐昭宁会讲她不知从哪听来的故事，而黑泽阵会躺在她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来使自己从暴戾中平静下来。
　　这也让他们哪怕在后来相对安全的时候，能选择住房的时候，也仍然住在一起。
　　没有另一个人的气味存在的空间，意味着不安全。
　　黑泽阵不知道唐昭宁对他来说是什么。那个人说，他们这种关系是“朋友”。他对此嗤之以鼻：黑暗生物不需要朋友，向往阳光下的亲密关系是他们毁灭的开始。
　　他这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同类。
　　这个世界上唯二的同类。
　　所以对这少见的同类稍微宽容一点、稍微重视一点、稍微珍惜一点，都没什么。而在组织想要对他唯一的同类下手时，黑泽阵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震动，如海潮浪起，白浪轰击礁石隆隆作响。
　　是很陌生的感觉。但他知道，那是愤怒。
　　“跟你后脑上的东西有关吗？”
　　刚才碰到唐昭宁的后脑时，他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东西。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那是伤疤。
　　他们曾无数次触碰过对方的身体，唐昭宁甚至可能还没有黑泽阵本人对她的身体了解得多。黑泽阵非常清楚，在与她最后分离之前，她的后脑上绝对没有这么一条疤痕。
　　他的手指并不细腻，但狙击手的手指足够敏感。足够他摸索出那道伤疤的形状：细长而狰狞的蜈蚣。
　　——
　　“虽然我也没指望过能瞒过你啦，不过阿阵你真的好敏锐哎。”
　　唐昭宁向后靠，窗外翕动的树影映在她脸上，微微摇晃。又因山中积雪，所以光线倒还算充足，足够黑泽阵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带着调侃，与些微的意味不明。
　　车内似乎响起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怎么，这么关心我？”
　　“呵，别想转移话题。”
　　黑泽阵抬手把她的头发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唐昭宁没有动作，也没有反抗。她知道这位挚友的脾气，反抗只会让他更生气。
　　长度不对，有些参差不齐。意料之中。
　　“他们对你的脑子做了什么？”他的眼神钉向旁边坐着的人，而那人还在试图装无辜。
　　“你走之前后脑上绝对没有这道疤。”
　　唐昭宁抬手捂额，发出叹息：“都过去啦……”
　　过去的事还纠结这个做什么？反正我也回来了。
　　没等她说完，黑泽阵就打断了她：“别废话。”
　　“行吧行吧，就是给我脑子后面开了个洞，然后取了……”见尼基塔也撑起身体往后看，瞪大了眼睛。唐昭宁抬手把他按了回去：“没必要，早愈合了。阿阵摸到的是疤，头发都长得差不多了。”
　　对上两个朋友沉沉的眼神，女人的脸上又挂起了轻松的笑容：“你们别这个表情啊，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吗？”
　　尼基塔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盯着她的眼睛：“你因为这个手术躺了多久？”
　　其实不是一场手术啦，那群人给我开过二十六遍脑子。不过这就不要说出来了，没必要。
　　这个想法在唐昭宁的心中一闪而过，几乎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不多不多也就几个月……”接收到旁边挚友锐利的眼神，以及前面好友委屈的狗狗眼，唐昭宁叹了口气。“好吧，是一年半。”
　　我在踩进陷阱之前就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啦。不过跟你们讲做什么呢？让你们白白担心，多增些无用的歉疚吗？我们都不适合背负上感情这种软绵绵的东西，那是野兽的锁链，会使他们走向无光的终末。
　　你们可绝对，绝对不能变成那种样子啊……
　　穷途末路，半身淋漓半身伤，但掌心中还牢牢地护着那足以让“正义”的一方将你扼死的锁链。那点所谓的萤火微光远没有你们本身重要。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把你们拉到那种境地的。
　　“别问我为什么找自愈力强悍的原因要开脑子。”唐昭宁往后一靠，扯过旁边人的风衣披到自己身上，“我可不知道研发组的人都怎么想的。”
　　“别在这里呆啦，长野山里好冷的……”她往衣服里缩了缩，小小的一团，显得有些脆弱。
　　“换个地方，路上我接着分析。有不对的阿阵和尼基你俩给我查缺补漏。”
　　知道她这个意思是不想再说下去了，尼基塔瞥了她一眼，又抬起头。冰蓝与幽绿两道视线在后视镜的反射中一触即分。男人拉起手刹，默不作声地启动发动机离开了。雪夜的山林道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车辙，不过那很快又被纷飞的雪片覆盖住了。
　　如同深山中已在烈火的侵吞下化为灰烬的白骨。
　　越野车上了公路，驶离长野。被笼罩在长夜中的雪原上，跃动着无数明明灭灭的火光。那是当地人在进行雪祭，以求来年丰收。
　　同一片雪原，有人于求长生中埋骨，有人享现世乐时行祭。短命种终其一生都在奔走于求活的路上。而为了更好地理解他们，尊主启用我们，来作为长生种与短命种之间的桥梁。
　　“都是命数呀……”唐昭宁透过车窗，注视着远处那片闪烁着火光的雪原，以及雪原上那抹明亮的银白色。
　　她本看不到那个孩子眼中的景色，但她曾与他分享他的权柄。所以只是针对他自己的情况的话，她还是能看到一点的。而他越接近沉眠，她看得越清晰。
　　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小月亮。
　　月轮的银光越盛，越像是在用尽生命去焚尽自己，以求最后的辉煌。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女人的手指轻轻点在车窗上，眉眼稍稍温柔了一瞬，但很快又冷硬起来。
　　——
　　一周后，在原定朗姆返回的日期，三人组发现，他完全没有回日本的迹象。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不过还是好麻烦啊——”
　　唐昭宁伸了个懒腰，转了圈脖子。女人通体覆盖着的线条流畅的肌肉微微紧绷，一身在长风中猎猎作响的大红裙摆。从侧面看过去，她活像是把弯月形的寒铁长刀。刀柄上系着红绸，在落日下被从北地袭来的寒风不停地锤炼。
　　红绸的末端在长风中飘扬，似游龙入海，又似鹰击长天。
　　“行动组还得阿阵你来。”她看向自家挚友，抬起指摘下墨镜，明亮的眸中含着笑。“这对你来说难度不大，对吧？”
　　你可是黑泽阵。
　　“不过最近我建议行动组收敛一点，情报组现在主导不明，贸然行动太容易翻车。”
　　要是行动组干活前情报组那边突然因为老大挂掉了而掉链子，那危险性可就大了。我才舍不得你们受伤。
　　穿着黑风衣的银色长发男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
　　见他这样，唐昭宁知道，这个反应是答应了。啊呀，阿阵这个不爽的表情真是可爱，想拍照……算了会挨揍的。我现在这身衣服可不适合打架。
　　女人转向一旁的壮硕男子，凝起秀美的眉眼。
　　“尼基你目前是情报组的人，之前还是以‘叛徒’的身份离开行动组的，我的建议是两边都别去。”唐昭宁的目光有些悠远，“等我宰了朗姆你再来，或者回行动组。”
　　阿阵掌握当下，你提前抓好未来。你们两个的任务都很重要，而我……我负责开拓，也负责修剪。
　　金发蓝眼的酷哥靠在越野车边，无奈地叹了口气：“直说吧，我干啥。”
　　她眨眨眼：“研发组。”
　　“以后咱们估计会特别特别缺钱，所以还请尼基帮我保护好研发组那几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哈！”她拍拍好友的肩膀，墨玉般的眼瞳中满是信任与肯定。
　　听她这意思……尼基塔看向她，目光沉静：“有你比较看好的母鸡吗？”
　　唐昭宁扔过去一个文件袋：“这个袋子里有详细资料。”
　　要说她在实验室被关了两年，最大的收获便是知道组织里新来了一对天才夫妇。据说是因为卡经费了才进的组织，是一对药物研发天赋点满的疯狂科学家。
　　具体的天赋表现在哪呢？
　　在他们加入之前，永生一直是个不可追寻的幻梦。
　　但是在他们加入后，具有永生功效的“银色子弹”的研发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那可是永生。
　　这对科学家虽然行事不是很高调，但是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价值太大，已经遭到了核心研发组相当一部分人的忌惮。如果我猜的不错，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死在一场实验室“意外”里。
　　唐昭宁眯眯眼：这对夫妇的才能真的很少见，以人类之身妄想撬开永生的“潘多拉之盒”的人何其多，但是如果一直让他们折腾下去没准真能成功。
　　但是有这才能干啥不好，随便研发几款药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啊！
　　乌丸先生可真是死心眼，把这么多会下金蛋的母鸡塞到一起，就让他们死磕永生。不能多抽点人出来搞药物研发吗？行动组的武器需要更新换代、情报组的设备需要采购研发、平时大家还都需要报销……哪哪都需要钱啊！
　　“尼基，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我抓住这两只母鸡，最好让他们归心。”她勾起涂抹着正红色口红的唇，眉眼明艳动人。
　　“他们的名字是——宫野厚司，还有宫野艾莲娜。”
　　唐昭宁拍拍两位友人的肩膀，最后与他们紧紧拥抱一下：“放心，朗姆那个老东西逃不脱的。”
　　她戴上时装款的墨镜，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行走之间摇曳生姿。而两个男人靠在黑色的保时捷上目送她离开。
　　突然，银发的高大男人叫住了她。他呆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有一对幽绿色的眼紧紧地盯着那个即将离开的人。
　　“昭昭。”
　　女人回头，漆黑的长卷发在风中飘扬，如在海水中漾开的海藻。
　　她没有说话，在墨镜的遮掩下，琴酒看不到她的眼睛，而这个女人一向很会装样。
　　可他不管那些，他只管说出他想说的话。
　　“我一向很有耐心，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男人似是磨了磨牙，吐出剩下的字符：“在我耐心告罄之前，你最好已经想好要怎么跟我解释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东西。
　　女人似是顿了一下，但她很快又背过身，继续向前走，不再回头。她身上披着的风衣后摆被风扬起，与发丝几乎一色。
　　在过去的一周中，柑曼怡的名字重新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了业绩排行榜。常驻日本的组织成员再次感受到了被柑曼怡支配的恐惧感。在她登机离开日本，前往法国的时候，组织内网中的某个小论坛里正在悄悄欢呼。
　　欢送卷王的离开。
　　“阵大哥，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斯米诺靠在车门边，遥望逐渐升空的飞机。
　　他从没怀疑过柑曼怡能否杀掉朗姆，区别只在时间多少。
　　琴酒压低了头上的黑色礼帽：“走了。”
　　柑曼怡这次出去，可不止是为了朗姆。
　　帽檐下，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随便你怎么浪，不过要是再敢擅自失联，我一定会先让你死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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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来不讲废话（点头）
伏笔，都是伏笔。
虽然很想挣扎一下劈开两章三千，但感觉这一章整个的构成就是最完美的。所以，五千。
（瘫痪）
下一章切回红方把樱花图鉴全点亮，然后再切回黑方。提前预警：黑方即将进入集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