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24、第 24 章

　　日光从蓝白色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照亮了室内，也照在了那对莹白如玉的纤长小腿上。这双腿虽通体玉白，但在脚踝处有一颗艳红的痣，有种微妙的涩气。当然讲这些对屋里此时最大才13岁的几个小诸伏而言有些早。
　　诸伏浸月的小腿上也有一些红印，不过看上去并没有上身那么严重。他刚稍松一口气，就见诸伏高明的手指移到了他的小腿肚，往下按了按。
　　很好，硬的，甚至还有轻微的颤抖。
　　诸伏高明沉默了一下，抬头：“你自己感觉不到疼？”
　　见坐着的那个人埋头不语，诸伏高明侧头示意：“景光，你先去打盆热水，二楼卫生间进门左侧的蓝色柜子里有新毛巾。”
　　“不用着急，20分钟后回来。”
　　诸伏高明的容貌清隽秀雅，而又带着几分古韵的书生气。他在诸伏家一向是可靠稳重的长兄形象，两个弟弟对他亲近而又不失敬重。而这位长兄在转过头来时，露出了他温润表象下的另一面。他凤眸狭长却又分明凌厉，露出了属于长兄的威严。
　　啊呀，好像惹他生气了……床上端坐着的少年下意识地要缩脖子，不过这与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产生了冲突。每当他想要不顾仪态地缩脖子或者塌背时，都会感觉到从灵魂深处传来隐隐的幻痛。这让他哪怕□□地趴在床上，也无意识地保持着天鹅般美丽的姿态。
　　他回过头，又对上诸伏高明看过来的眼睛，本想避开。但他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躲？于是少年又直直看了回去。
　　两人对视了几分钟，两双相似而又不同的墨玉瞳孔中彼此映出了对方的样子，最后还是诸伏浸月先移开眼笑了出来：“我知道啦，以后不会让你们为这个担心了。”
　　诸伏高明又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叹气的次数，比过去13年加起来都要多。
　　“浸月，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他坐到床边，把手掌覆上床上人纤长的腿，隔着药油揉捏起来。他感受着刚按下去时手下骨肉细微的颤抖，唇角微微下撇。他知道浸月在通过眼角借着散落发丝的掩护悄悄观察他的反应。诸伏高明略一垂眸，手上用力。忽视了那人喉中骤然迸出的闷哼声，他叹道：“你的重点在不让我们担心，但你心里想的是，以后伪装得更好一点，不让我们发现。”
　　俊秀的少年垂眸，神色专注，语气却有些低落。“你现在的名字叫诸伏浸月，在法律意义上是诸伏家的第二个儿子，是我们的家人。”他的睫毛颤了颤，如欲飞的蝶。秀美，而又轻灵飘逸：“你一直在为我们付出，而我们除了一个合理的身份之外什么也没法给你。家人不是这样的。”
　　“我们也许无法为你提供什么帮助，但是这份对家人的担心是不会减少的。我们担心你，是因为希望你能不受伤，或者说哪怕不得已受伤也为自己及时处理，使疼痛的时间减少。”
　　“可如果你为了伪装让自己的伤势加重，让自己疼痛的时间延长，这样其实与我们原本的愿望背道而驰。”
　　在这段时间与他的相处中，诸伏高明对这个新弟弟的性格已经有了一定了解。这小孩对承诺非常看重，从不违约，答应的话一定会做到。只是他装傻功夫一流，也擅长偷换概念、避重就轻这种文字游戏。这个曾名为江浸月的孩子性格有些倔，吃软不吃硬，示弱会让他更容易听进去。而且他对直球毫无抵抗力。想要他做到什么，从他口里哄到一句确切的应诺就行。
　　不过诸伏高明想要的不仅如此。
　　他观察到，不管是江浸月，还是诸伏浸月，他始终处于一个给予的位置。关于他与景光的初遇，诸伏高明后来跟景光私下交流过。他的本意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新家人的性格特征，方便以后的相处。但是他从景光的描述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关于江浸月奇妙的心态。
　　从开始到最后，江浸月一直处于付出的状态。也许这是因为景光的特殊情况和年纪？但之后照顾两个大人、照顾景光、甚至做家务这些事，据景光所说，他会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照顾别人的位置上，而甚少要求什么。就算后来母亲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也只被他用于前往医院和搬送物品，而从来没有骑出去炫耀新车这种很多同龄孩子都会有的表现。
　　诸伏高明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习惯性的把自己放在付出的位置上，但这种表现显然不太对劲。
　　不过这非一夕之功。
　　他重新抬起凤眸，看向有些惊慌的少年。
　　先从让他愿意找我们疗伤开始。至于其他……
　　来日方长。
　　——
　　送走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后，诸伏浸月重新挽了个发髻前去洗漱。正洗着脸，他突然无奈地勾了下嘴角，窄小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笑：“真是聪明的小孩。”
　　刚才被诸伏高明的三连发直球打得措手不及，没反应过来。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江浸月已经察觉到了这小孩的心思。
　　“不过他也没怎么隐藏？”
　　能感觉出来，他没怎么想瞒着，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诸伏浸月抹了把脸，盯着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影：那么，要顺着他的心思来吗？他这么问着自己。
　　以情动人，以感借势，应该说不愧是人类吗？人族在这方面果然擅长得多。明净的镜子前，少年两双眸子如寒星般直直冲向对面，似要将自己与那个眼底似有动摇的镜中人切分开来。
　　盯了一会，属于江浸月的灵魂犹豫不决，毫无头绪。诸伏家的人都有着很漂亮的灵魂，他不想伤害到他们，让漂亮的翡翠蒙上阴霾。诸伏浸月拔下木簪，烦躁地揉乱了一头青丝。
　　算了，不管。车到山前必有路。
　　——
　　吃过早饭，诸伏浸月主动跟其他四个诸伏坦诚了晚归的内情：“不是外守一，是冲着另一个人来的绑架。”
　　诸伏浸月耸耸肩，神态轻松自如。“我只是顺带的。”
　　“不过因为清水那边可能有些不方便，所以这事我们两个打算对外统一口径，先说成我们是贪玩晚归。”
　　他看向其他诸伏：“根据我的推测，这件事很可能会牵扯到一些□□势力。”
　　“希望你们可以保密。”
　　诸伏景光抓住他的手，有些紧张。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虽然还是担心，但他们选择信任诸伏浸月的判断。诸伏浸月犹豫一下，张了张嘴，还是说：“很抱歉，是我给你们带来危险了。”
　　话音刚落，就被诸伏高明弹了个脑瓜崩。
　　不痛。
　　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就对上了四个诸伏不赞成的眼神。
　　“我们是家人。”
　　诸伏家的人有些地方很相似，原理应该类似“人以群分”？他们都是极温柔的好人，而且非常重视家人。对上四双包容而信任的眼睛，名为江浸月的灵魂竟有些想要躲闪。
　　作为人时的江浸月，是乱世中的孤儿。虽然后来有个人收他为弟，做他师长，但他的生命里从未没出现过父母这样的角色。来到万象城后，虽然有了可为至亲的同门，也有了向往和信仰的尊主，但像诸伏家这种温和柔软，宛如被软绵绵的云朵包围一样的爱意，他还真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
　　江浸月很久之前就换过视角，查看过诸伏家的灵魂。三个诸伏无一例外，全是翡翠。而诸伏百惠则是乳白色的羊脂玉。作为一个玉石爱好者，江浸月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对他们产生偏爱。
　　拜托，谁能拒绝这么完美的玉石？
　　质地清透水头足，色泽光润无黑斑，内里游荡着些微似是会呼吸的白色云絮，横看竖看都像是绝美的画卷。那两个小的可是苍蓝与湖水蓝的翡翠！
　　而且盘靓条顺看起来就很适合捧在手心把玩！
　　江浸月知道自己的毛病。他因作为人时的那段经历，很难对人放下防备，也因此总是被阿姐戳着额头笑骂。而且他在执法司最前方的阵线驻守了八百年，看过不知多少丑恶，经历过不知多少背叛。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明皇”和尊主，他再没在任何人面前彻底放下防备过。
　　但这次见到的诸伏好像不同？那么，要把他们划到里圈来吗？划到自己的地盘中，不再抗拒他们缠上来的代表人情的线？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已经有些动摇了。
　　为这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温柔与爱。
　　在他沉思的时候，诸伏高明和其他人对了个眼神：很好，继续保持。
　　诸伏浸月下楼前，诸伏百惠被大儿子拉着叮嘱了一点注意事项。虽然不明原因，但她选择信任大儿子的做法。现在看来，效果还蛮好的嘛。
　　诸伏高明虽然面容尚显稚嫩，但已经隐隐有了长大之后那种沉稳的孔明气度。此刻，他正注视着陷入沉思的诸伏浸月。不，准确而言，此时正在抉择的，是江浸月。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既然我们接纳了你，至少在我们身边，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三国演义》中，孔明南伐前，曾有人献：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孟获于孔明曾为死敌，可孔明七擒七纵使孟获归心。浸月是友非敌，而且我观其亦非刻薄寡恩之辈。
　　诸伏家欢迎你的加入，江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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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准确来说诸伏父母才是第一二张渔网来着（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