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夏》乌龙茶煮鱼

6、暗恋

　　梁书予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找李明给她还有沈闻安换了座位，把两人的位置往后平行挪了一排，和谢均言他们当了前后桌。

　　梁书予找完李明回来通知沈闻安的时候，她正伏案算一道物理大题，听了梁书予的话之后足足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转身去看谢均言。

　　谢均言坐得笔直，左手支起扶着下巴，右手上的水性笔不停地在纸张上划拉着什么。

　　“这样...不好吧。”
　　沈闻安诺诺道，站在原地没动。

　　梁书予趁着她发呆的劲已经和后面两个人交涉完毕，闻言眉头轻蹙了一下：“这有什么不好的，又没碍着别人什么事，我已经和李明说好了，换就是了！”

　　如果有能和谢均言靠的更近的机会，沈闻安当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
　　她紧张地扫了一眼班上其他人，又看了看后排要和她们换座的同学，她能分明看到众人脸上那明显的不屑和反感。

　　临北四中和其他中学有差距，临北四中内部班级里也有差距。

　　就比如，梁书予可以肆意地去找李明给她换座位，让沈闻安一直和自己做同桌。而其他人，比如后排的两个同学，就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个决定。

　　这种事情多了，大家心里难免不痛快。

　　沈闻安慌乱地躲过众人的眼神，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桌上光滑的笔杆：“书予，要不还是算...”

　　“哎呀！”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梁书予打断，后者将原本已经抱在怀里的零碎往桌子上松散地一扔：“你怎么这么多顾虑啊，要不你自己坐这吧，我换！”

　　梁书予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教室里的众人有充分的理由大张旗鼓地看向二人，后排的两个人也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眼神中带着些不耐。

　　沈闻安脸颊开始发烫，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梁书予，你又在搞什么？”
　　寂静的教室里，谢均言的声音缓缓传来：“病好了？”

　　谢均言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笔，整个人微微向后仰，抬着头，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眼皮半垂睨视着众人。

　　沈闻安自然也看到了，但只一秒，她便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去。
　　她怕看见谢均言眼神中的不耐，又怕谢均言看穿自己的窘迫。

　　“什么搞什么，打算和你坐前后桌啊！”梁书予的声音上扬着，带着青少年独有的青春洋溢：“怎么，不好啊~”

　　沉默了三秒，谢均言的视线平等且均匀地扫视过班上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梁书予和沈闻安身上，轻轻地呼了口气，又重新将视线放在桌面上：“随你。”

　　“你可真能给大家添麻烦。”

　　这句话在沈闻安听来，实在算不上一句好话，更甚者，可以理解成一句责怪。

　　但显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方式，在梁书予的理解中，这句话似乎是对她的某种褒奖，脸上的笑容更夸张些：“你还不知道我嘛，从小到大学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语毕，转过头来拉沈闻安的袖子：“行了，快坐吧。”
　　被“表扬”的快乐似乎也同时带走了刚刚那种近乎“对峙”的尴尬。

　　好在因为谢均言这么一打岔，班上同学的视线大多移开，沈闻安也不想继续和梁书予争辩陷入窘境，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在位置上坐下。

　　她坐在谢均言前面，梁书予坐在岳陵前面。
　　坐定的那一瞬间，沈闻安就闻到了一股松木味道，淡淡的清香混合着山林间新鲜的空气，以及不远处疯狂生长的草籽。

　　是一种宁静之中带着点野性的味道。

　　“你换香水了？什么牌子的，还挺好闻。”
　　味道似乎飘的慢些，才刚刚传到梁书予那里。

　　沈闻安想，原来是香水啊。
　　怪不得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

　　“没。”
　　谢均言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回应很间接，一个梁书予的问题都没回答。

　　梁书予似乎也没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转头又和别人说起了话。

　　唯独沈闻安，在众人的视线都移开的时候，不自觉地提笔在草稿纸上画下了一颗小小的松树。

　　-
　　谢均言成为自己的同班同学并且还和自己做前后桌这件事给沈闻安带来的影响比她想象中要小上许多。

　　她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往为数不多的碰面那样，谢均言随便一点举动和视线就会让她的心绪兵荒马乱，但事实却正好相反。

　　课堂上的谢均言很安静，除了书本翻页和笔尖摩擦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

　　刚坐前后桌的那两节课沈闻安还有些不适应，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大脑的神经也尽数集结到后方，却又久久察觉不到动静，便趁着做习题的空荡装作拿书转过身去。

　　谢均言垂着头，眸色认真安静，手上的动作没停，正有序地将关键词从题干中圈出来，时不时笔尖还会微微顿一下，像是在思考。

　　沈闻安只看了两秒便转了身，心境却和刚才全然不同。
　　她没有因为自己心跳躁动而对方平稳安静而产生落差，有的只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就像是迷路的旅人看到了不远处亮起的暖灯。

　　她勾了下唇角，重新拿起笔，发散的精神全部回拢，落在纸面上。
　　自己也要像谢均言一样努力才行，不，要更努力才行。

　　或许是谢均言的出现带来的某种潜在的鼓励，又或许是沈闻安的潜意识将这一切规划成了一场竞赛，一场只存在于她大脑的，独属于她和谢均言之间的竞赛，沈闻安的学习效率较往常有了长足的提高，连集中力都比以往高了几分。

　　没两天，李明组织了一次数学小测。
　　谢均言不出所料的第一名，沈闻安则一跃成了班级第五。

　　“不错。”
　　李明将她的卷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眼底很是欣慰：“上次梁书予来找我换座位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现在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沈闻安还是头一次被李明这么夸奖，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继续努力，虽然离竞赛班还有一定差距，但是保持这个势头，别松劲，考个好大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考个好大学，是沈闻安现阶段人生最重要的目标。
　　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谢过李明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她挨着走廊的窗户边上慢慢走，试图用放慢的脚步去掩饰自己激动的心跳。

　　虽说她的成绩在刚来临北四中的时候也不算差，入学第一个月的月考考到了班里第十名，当时她还有些窃喜，但很快，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交往方式让沈闻安力不从心。

　　她的成绩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往下滑落，得益于三班各成绩段之间的巨大落差，虽然排名有所保持，但看总分却已经是一掉再掉。

　　李明为她着急，沈闻安也为自己着急。
　　她更加努力，开始实行题海战术，开始熬夜被单词，但成绩的起色依旧平平。

　　但现在，
　　她看着卷面上的成绩，抬了下唇角。

　　她很想去谢谢谢均言，也许谢均言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沈闻安很清楚，谢均言在某种程度上，做了自己的镇定剂和集中剂，他的出现让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然后他安静地学习，沈闻安也安静地学习。
　　沈闻安想，这大概就是“喜欢的人，是会让你变成更好的人”最完美的诠释。

　　似乎是今天的阳光有些猛，沈闻安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烫，她用手背反摸了一下，连忙往里侧挪了一步。

　　不挪还好，一挪，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前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三个人身上撞去。

　　沈闻安用尽全身力气才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略带紧张和后怕地抬起脸。

　　是三个她不认识的女生。

　　“沈闻安？”
　　中间的那个女生个子很高，棕色的微卷发，垂眼看着沈闻安，高高在上的语气让沈闻安的肩膀往里缩了两分。

　　“嗯，我是沈闻安。”

　　“正好，我这里有个东西，你帮我带给谢均言。”
　　女生说着，抬手递过一个厚实的信封。

　　信封上喷了香水，是很浓重很甜腻的味道，沈闻安被冲得往后缩了下头。

　　“亲手交给他，明白吗？”

　　话说到此，沈闻安就算是傻子也该反应过来了，女生让她递的，大概率是情书。

　　其实情书这东西，早就随着手机的普及过了时，但奈何谢均言是其中的异类。

　　学校里知道他联系方式的人屈指可数，而能拿到他电话的又不会轻易地将他的联系方式给别人，这才让希望给谢均言表白的女生不得已返璞归真，重新捡起了情书这门手艺。

　　沈闻安听梁书予说过，谢均言在竞赛班的时候有些女生就想去递情书，但奈何竞赛班氛围过于安静，就差在门帘上挂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外加谢均言看似礼貌谦和，但对待这种事情却独有自己的原则——永远微笑拒绝，那些女生这才铩羽而归。

　　想必这次找到自己，一是因为谢均言已经从竞赛班离开，二则是通过第三人至少没给谢均言当面拒绝的机会。

　　沈闻安看着眼前的情书，眸色一沉，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将卷子抓出哗啦啦的响声：

　　“抱歉，我...我不能帮你。”

　　对面三人沉默了几秒，紧接着，沈闻安听到中间那位女生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和嘲弄。

　　“沈闻安？我是通知你，不是给你选择。”

　　说完，女生手一挥，信封被重重地拍在沈闻安怀里：“亲自送到哦，要是送不到，你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