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归》柒说幼

2、军训

　　“11，陪我去拿快递吧。”自从施以以11号拿到班长之职后，秦春就喊她11了，虽然与她的本名没什么出入。
　　施以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还没坐到位置上就被秦春拉走了。

　　此时正是中午放学时间，班里人都走的七七八八去食堂吃饭了。现在校服还没分发下来，高一新生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这时贫富差距就体现出来了，施以和秦春就是明显的对比，秦春是独生女，家人的爱都给了她一个，施以初三就很羡慕她，每天都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一天一套不重样，娇生惯养的秦春性格开朗大方，唯一的毛病就是有很严重的洁癖。
　　秦春身着荷叶边红色仙女裙，热情活泼，头发也很配合的编了仙女辫，红色丝绒小发卡画龙点睛，施以和她站一起就像是玫瑰公主身边的灰姑娘。
　　秦春比施以高出半个头，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秦春就收到外班男生的两封情书了，同班男生更是天南海北的找话题只为和她多说一句话。

　　“11，你说溧水有没有校草啊？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呢？”拿快递回去的路上，秦春问。
　　施以摇头，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冒。
　　“好想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
　　“咔嚓。”

　　十米开外，随着摁下快门，画面定格。
　　“握草握草握草！”陈迟归连喊三声，被抓拍的这颜值冲击到了，他用胳膊肘撞身边的人，“何竹，你快看！太美了吧！”
　　视线从镜头外移，陈迟归看到那个红裙子的女生，瞳孔睁大，绝了。
　　遇爱主动出击，这是他的名言，何竹看了一眼，还没看清人脸呢，陈迟归抱着相机跑向人家去了。
　　“美女你好，我刚刚拍了一张你的照片。”陈迟归把镜头转向秦春。
　　照片里，秦春大笑，但丝毫没有崩坏表情，生动又漂亮，抬腿落脚间裙摆的波动如盛开的花，她身形很好，像枝□□的玫瑰花。
　　她评价，“很漂亮。”秦春看向拍照片的男生，原本平静的眸光微闪，眼前的男生说不上帅的很客观，但也是阳光男高一挂的，是她的理想型。
　　陈迟归悄摸掏出手机，“美女加个微信?我把照片发给你。”
　　秦春微笑，报了一串手机号。

　　自然而然的被掠过的施以好似暗淡的，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忽然，头顶发出一道声音，“你需要吗？”
　　施以抬头。

　　蝉鸣盛夏，雨后翠绿，树枝掉落的黄色果实，都成了背景板。
　　“啊？”

　　“照片，”何竹微笑，耐心重复，“你需要吗？”
　　施以没想到，竟有人会注意到她，关心她的感受。
　　她自认为长的平平无奇，要不要都无所谓，主角又不是她。

　　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盯着男生，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一双内双眼眸低敛，施以与他对视，慌忙移开目光。
　　“不……不用了。”

　　得到微信，陈迟归晃晃手里的手机，“记得通过啊！”
　　走了几步的施以，不自觉的放缓脚步，扭头寻找那个身影。
　　这一年的夏天，施以第一次开始关注一个男生。

　　由于身体原因，施以没有参加军训，但是她需要坐在旁边陪伴全程。
　　前两天都在下雨，还不算太热，教练一喊解散，秦春就冲施以奔来。
　　“累死了，”秦春揉揉发酸的小腿肚，施以递给她一张带有兔子印花的手帕纸。

　　“真羡慕你11，我也不想军训。”
　　施以笑笑不回话，她分出去一张报纸在旁边摊好，“坐一会吧。”
　　秦春嫌弃的摇摇头，“嗯～太脏了，树下虫子最多了，我不坐。”
　　她就这样站着跟施以说话。

　　“11。”
　　“嗯?”
　　秦春看了一圈，稍稍凑近她，语气愉悦，“我恋爱了！”
　　“！”施以震惊。

　　秦春脸红，“就是昨天那个男生，他长的挺符合我的标准的，而且情商也高。”
　　施以知道秦春说的是谁，可她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另一个男生。
　　干净温柔，善良俊朗。

　　秦春轻轻撞施以一下，“你谈恋爱我必须要第一个知道！”
　　“当然。”
　　这当然是敷衍的回答，她从未对男性感兴趣，昨天的一点异样也被她压在心底。

　　“嘘——”
　　秦春正和施以说他们的聊天细节，因这一声哨声戛然而止，“等我晚上再跟你说！”

　　坐在地上一个动作久了难免腿麻，施以手撑着地站起来，想着去卫生间走一圈，等这酸麻劲过去。
　　操场到处都是穿着迷彩服的同学和教官，有的连在站军姿，有的在练蹲姿，还有一个连单挑出来几个男生扎马步。施以粗略的扫了一眼，没有那个人。
　　她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年级的。
　　大概跟她一样是高一新生吧，毕竟他昨天也没穿校服。

　　思着想着，施以到达目的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恍然回神，她为什么要思索这些？
　　脑海一片乱麻，施以打开水龙头，掬一捧凉水泼洒在脸上清醒。

　　等她再回去时，发现队伍似乎壮大了些，人怎么忽然这么多了？伴着疑惑，施以回到树下，还没立即坐下，视线扫到最后一排最右侧男生脸上，是他?
　　怎么会……
　　施以目光左移，发现眼前的连队并不是他们班级，他们十五连队在左侧。两个连队的教官似乎关系很好，拉来一块训练，一个教官教，一个教官巡察。施以趁着坐下的动作快速瞥了眼放在前面连队的站牌——一连。
　　所以，他是一班的优等生?

　　施以视线时不时掠过男生，装作看他们训练的样子，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时间极短，短到她看不到他帽沿下的模样，看不清他旁边站着的是谁，只知道他站姿挺直，身高腿长，不偷一丝懒。
　　施以不再感到无聊难忍，她消磨军训时光的方式就是偷看他和构思小说情节。整个操场都知道一连和十五连关系好，还有人说他们是情侣连，就连第十四天晚上的迎新晚会上，两个连的学生自由组合出了好几个节目。

　　秦春跟一班两个女生合唱热门歌曲，陈迟归在台下举着相机拍照，施以看着舞台上自信开朗，闪闪发光的女孩子，余光瞥见何竹，不禁在想，如果她也这般张扬大方,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生动的展现自己，是不是，也能吸引他的目光。
　　这十几天她都在偷偷观察他，知道他叫何竹，知道他是尖子生，知道他温柔善良，内心强大有目标，却没能跟他有任何交集。
　　明天军训最后一天，明日过后，她大概跟他更不会有交集。

　　秦春跑到施以宿舍找她，那时施以刚洗漱完，听着mp3在纸上胡乱写人物关系线，看到她来，不动声色的收起纸笔。
　　秦春不客气的坐在施以床上，鬼鬼祟祟的抽出藏在袖子里物体，施以看到实物的一瞬间，尽管已经知道，还是不受控制的惊讶。
　　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施以听刘智扬说过，好像需要六千多。

　　秦春看到施以耳朵插着耳机，以为她也偷带了手机，刚准备问出口，看清她手里拿着的mp3时生生转了话头，“11，你还在用mp3呢？”她震惊，这年头了，竟然还有人在听mp3。
　　施以有些尴尬，关掉音乐，她没有自己的手机，只有这一个小小的mp3，她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11岁才被亲妈找回，稍不如意就被继父打骂，刘智扬可以拥有自己的手机，她却连一件新衣服都得小心翼翼的要求。
　　秦春也只是无意之举，施以取下耳机，把东西塞进枕头下面。

　　秦春想到自己的正事，凑近施以跟她分享，“陈迟归录了全程，咱教官和一连的教官舞台也在，他发给我了，咱俩一起看。”
　　今晚的舞台，一连和十五连的连长合作了一曲，唱歌的男人最有魅力，两人的互看不对眼的互动引发台下连连尖叫，为迎新晚会增添了一大份乐趣。

　　九月酷暑，尽管是夜晚，温度也燥热粘人，溧水高中除了教室有空调，宿舍一律只有一台风扇呼呼转动降温，宿舍其余七人皆已进入梦乡，施以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过后，一切步入正轨，她又要进入读书学习的时光，十六号是周日，军训了半个月，正好那天放一天假，施以在想借口不回家。

　　军训检阅的过程枯燥乏味，一连距离十五连遥远，施以没看到何竹，高一十六个班全部走完形式就到了领导讲话，烈日灼心，施以脚底轻浮，有些站不住脚了，近三十度的天气引得人群燥热,身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她眉头一直皱着，却还是好脾气的回应旁人的问话。
　　应该是怕学生难过，趁着校领导讲话这段时间教官们从后面偷偷走了，后面一阵躁动，有感性的同学舍不得教官哭了出来，施以看到秦春也在抹眼泪。
　　她心里也有点不好受，这半个月她虽没跟大家一起在队内训练，却遭到同学和秦春不少照顾，不管是好奇还是真心关心，施以都一一解释了是自己身体有点毛病，具体是什么病，她没多做解释。
　　并且，这么些天她每天都可以看到何竹，尽管不是光明正大的和他相识，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体育委员抱着两大袋棒棒糖走到队伍最后面，小声说:“这是教官给我们买的，他说这段时间辛苦同学们了，刚刚的检阅表现很好，希望各位同学认真学习，将来有机会大学再见！”
　　这时已经换了人讲话，好像是什么新生代表发言，施以没听到名字，因为秦春在后面喊她，“11，你要橙子味还是葡萄味?”
　　“有蓝莓味吗？”
　　“有！”秦春找到蓝莓味都递给施以。
　　“谢谢。”

　　与施以的道谢同时响起来的声音是一道男声，“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何竹，很高兴能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听到自我介绍，施以震惊回头看向台上。
　　男生穿着军训服，这次他没带帽子，额前都碎发垂落眼前，手拿话筒念着演讲稿，他的演讲稿不是千篇一律的模板，而是简短真诚的学习心得和祝福，“最后，真心希望各位能在溧水高中度过一个难忘的校园生活，不负青春，不负自己。”比起校领导的长篇大论，他则是显得独特，赢的全场人都欢呼。

　　施以跟随大流鼓掌，少年游刃有余的掌控者姿态对施以有极致的吸引力。
　　新生会结束后施以没着急回家，她站在树荫下，寻找男生的身影。

　　在她的对立面大树下，有女生给他递情书，何竹靠在树上，双手接过，“谢谢你的喜欢，希望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女生自知这代表拒绝，但他也没让她的尊严掉在地上，体面的离开了。
　　此时他站在学校的操场上，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站在施以的十五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