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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第 243 章 ...

  •   王银蛾微微一笑:“师父,你当心了。我的剑有眼无珠,会伤人。”
      “说什么废话!”王清源抽剑朝她攻了上去。
      一时间,欢喜城的守军和岐王大军都没了事情可做,只好无声观战。
      旁人虽不知王清源和她到底说了什么,但看他们师徒俩交锋,招招逼近死穴,似乎是要以这一战定胜负。
      她二人交手数百来回,仍不见胜负之分。漫天黄沙氤氲而起,森白剑光如虹飞射在黄雾中,扰得众人视线模糊。
      旁观的大军齐齐吊了一口气,噤声不语。
      突然,在黄雾中身形盘旋打斗的二人停下动作,众军只听得铿的一声,一把森寒长剑从一人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雾气浮动,一时迷乱了众人眼。
      王银蛾冷眼看着自己将长剑贯穿了对方左肩胸膛,鲜血顺着银白薄刃流出,滴滴落下。
      王清源的道髻蓬松而歪歪斜斜,一张俊脸沉默。
      “你进步的很快。”
      “师父,你输了。”王银蛾突然抽回剑,抿唇退开两步。
      王清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一会儿,又倒了下去。
      这时,雾气已消,他还未有动作,欢喜城楼上已严加部署,万千箭矢落雨般飞射而下,丝毫不给人喘息机会。
      王银蛾呵呵大笑,身后的军队早已布起防御盾阵。
      此事,王银蛾早就暗中吩咐下去,她才不信欢喜城将领和王清源一般天真。
      如今只剩她师徒二人立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待箭矢将要射中二人之际,王银蛾不紧不慢地抬手打出一道防护罩,转身蹲下来,凝视着自己的好师父。
      她面上含着一丝讽刺,道:“师父,看来你的话没什么效用。”
      王清源缄默不语。
      “师父你不该来的。你好好修仙,干嘛掺和进人间事?”王银蛾别开头。
      眼看箭雨越发势小,她起身对身后的军队喝道:“攻城!”
      那支沉默的铁甲大兽听见召唤,立时清醒,迈着轰隆作响的步伐向欢喜城城门逼近。城楼上的烽火摇摇欲熄,守军仓皇奔跑,来回张望。
      如今的欢喜城只是一座纸作的躯壳,朝夕就陨灭在大军的铁蹄之下。
      王银蛾转身要走,衣角忽被人扯住。
      她盯着远处訇然被撞开的城门,开口道:“他们不信守承诺,我也不会。”
      他们若是拿城里百姓威胁,以为她会在意?
      “慕光,欢喜城大势已去。这是我和你作的承诺,与他们无关。”
      她转身,眼神一顿。
      鲜血已经染红了王清源半边身子,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王银蛾攥紧手中的剑柄,眼神一阵闪烁。
      只见王清源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枚黄金令牌,递给她:“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这是当今新帝交给我的,也许会对你有用。咳咳——”
      说着,他手上力道加大,神色切切地望着她:“慕光,你也做到答应我的事。”
      王银蛾接过那枚令牌,攥着她衣角的手就松开了。
      王清源一阵咳血,忽抓起他的佩剑,一阵刺目的亮光闪过,他脖颈上多出一条血线,然后便直直栽倒下去。
      他死前,脸上是一阵温柔的神情。等王银蛾凑近,他便用口型艰难地说道:“我此生恐怕不能飞升了。若有机会,麻烦你向她转托我的歉意。算了,还是别说吧。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说罢,他脸色骤然灰败,应是断气了。
      王银蛾脸上露出一阵空荡荡的茫然。
      她没有阻止王清源的死,一切事情都在朝她预设的方向行驶,可是为何达成所愿后,她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
      大军已杀进欢喜城。
      她倏然记起自己的职责来,踉跄着起身,突然一道力量将她震开。她摔到在地,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来人。
      风凌霜,她终于来了。
      在昆仑,风凌霜被关在仙府里,府上都是看守她的同门。她突然预感到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慌逼近,心脏猛地战栗,再也坐不住,当即就提着佩剑冲出了门。
      同门立即发现她的动静,横剑要来拦,被她凌厉的剑风荡开。等同门们回过神,风凌霜已趁机逃走了。
      风凌霜一到人间,心脏立刻攥得生疼,等她拼死拼活赶到时就看见这一幕,王清源自刎,王银蛾无动于衷。
      她瞬间愣住,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于是用体内日渐消减的仙力回溯过去。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把王清源抱进怀里,那温热的尸体很快被冷风吹冷了。
      风凌霜冷冷抬头,质问地看向王银蛾:“理由?”
      王银蛾仍是坐在黄沙地上,面容挂着微笑:“理由,有很多啊。”
      风凌霜还真是一如既往,质问她也是如此简洁。
      她这般无赖轻慢的态度立时刺痛风凌霜,可是风凌霜眼下无暇顾及这个人,她一心牵挂在救人身上。风凌霜把怀里的丹药瓶全倒出来,什么九转还魂丹啊,毫不吝啬地灌进王清源嘴巴。
      可惜,她来晚了。
      王清源的尸体已经彻底凉了下去,渐渐变得冷硬,像结了冰的烂木头。
      忽然,风凌霜停下动作,下巴轻靠在对方散乱的道髻上,沉默。
      欢喜城外的风声萧萧。
      “你在恨我,是吗?”风凌霜微微嘶哑的声音在风里散开。
      嘀嗒,嘀嗒,一颗两颗晶莹的眼泪从她面庞滑下。
      “神仙泪。”王银蛾眼尖地发现了,呼吸微滞,内心的悲伤顿时消弭,取而代之是一种疯狂。
      她用妖力小心翼翼地接过快要落在地上的眼泪,放进小瓷瓶里。
      然而,她还没把小瓷瓶藏好,一股飓风扫来,趁她不注意把小瓷瓶扫到地上,摔碎了。
      王银蛾痴痴望着地上的碎片,如同看见自己粉碎的尸体,她亲眼看着眼泪渗进土壤,一切归于黄土。
      痴人说梦!
      王银蛾忽然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双腿已滑到地上。她的思绪已飞走了。
      “你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得到神仙泪,我不会让你如意!”
      “你欺骗我,欺骗了你师父!”风凌霜凄厉的声音像隔着水幕传来,带着一种不真切的困惑。
      后悔、羞愧、憎恨、怨怼如绚烂的烟花一闪即逝,到最终,她脑子里平静得像一汪死潭。
      王银蛾抬首,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明亮,风凌霜举剑对准她面门。
      得到的东西立马又飞走,这感觉也不过如此。
      “是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神仙泪,为了重获生死。我有错吗?”
      王银蛾笑了笑,起身,不退反进,“倘若能达成所愿,我不择手段又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不做,只会被这个世道压得喘不过气。”
      风凌霜抿紧唇,凤眸中燃起腾腾怒火:“不可理喻!”
      剑尖向前一递,她白皙的脖颈立时刺破个口子,火烧般的刺痛一下下撕扯着她的神经。
      王银蛾低眸瞥一眼剑刃中的倒影,毫不在乎地笑了笑,伸指把那剑尖拨开:“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你要向我寻仇么?”
      风凌霜浑身颤抖,几乎嘶声质问:“王清源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你怎么向他下得去手——”
      “我可没动手杀他。”
      “你逼死得他。”
      “是我,”王银蛾轻慢地挑了挑眉,“我何德何能啊?他若不是因为你的擅自离开,何至于落魄成街上乞丐,成了乞丐便罢了,为何要掺和进欢喜城之事,处处让我有机可乘。”
      风凌霜听得气息大乱,剧烈颤抖,终于握不住剑。哐当一声,长剑掉到灰尘中。
      王银蛾冷眼注视着她,看她为情所困,乱了方寸,竟听不出自己是歪曲事实、拨乱重心。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今日她也要让风凌霜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感觉!
      凭什么?她费尽心思、背弃信义才好不容易换到的东西,就这么轻易被风凌霜摧毁了。好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她也要毁掉风凌霜拥有的东西!
      热,如身置于火海中,王银蛾感觉自己要融化了,和嫉妒的火焰融为一体。她的心跳清晰可闻,泛着酸臭的味道。
      风凌霜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是被迫……”
      王银蛾缓步逼近,巧言舌语,像一条蛊惑人心的毒蛇:“是啊,难道我就不是被迫?可是被迫作下恶果,伤害了所爱之人,就不算自己的过错吗?”
      “风凌霜,我有愧于王清源,可他走到绝路,又岂是我逼他的结果?”
      “噗!”风凌霜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俨然气急攻心。
      王银蛾望着她,忽露出一种可怜的神情,可那张白皙的脸蛋却溅满了红艳艳的血,看上去残忍至极。
      风凌霜被她逼得向后直退,不料为王清源的尸首绊倒,一人一尸跌在一处。风凌霜看见王清源青白的脸,猛地揪紧了胸口,又狂吐出一口血。
      忽的,风凌霜侧侧一笑,抬首说道:“我不会杀你,你自有老天收拾。”
      “是吗?”王银蛾却像是厌烦了,回首见城楼上已飘扬起慕光旗帜。
      她毫不畏惧,向地上那人挥手一剑。长剑倏然贯穿风凌霜的胸口,鲜血淋漓。
      王银蛾恨恨抽回长剑。什么都没有了,也好。
      “师姐!”
      王银蛾一瞬攥紧了剑柄。
      然而世事难料,最狗血的情节往往来自现实。她杀了风凌霜,竟被梁月庭瞧去了。
      一时苦恼起,怎样和他解释。可她需要解释吗?王银蛾一阵迷茫。
      梁月庭心神大震,踉踉跄跄地跑来,跌倒在两条尸体身前,轻声喊着:“师姐,王道长,师姐……”
      风凌霜的眼珠微微转动,带着怨怼和嘲笑,看得王银蛾恨不得再来一剑。
      她已经完完全全沦落成一个坏人了。
      也许她天生就该做一个坏人。
      风凌霜不甘地咽了气,梁月庭如遭雷击,僵愣在那里。好一会儿,他才伸手合上风凌霜的眼睛,颤声问:“为什么?”
      这话自然问的是王银蛾。
      王银蛾还未开口,就见风凌霜的尸体散发出朦胧亮光,眨眼化成万千萤火,消散在天际了。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听铿地一声,忘情剑指她的喉咙。
      王银蛾淡漠地垂下眼皮,听他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沉默无言。
      既然他已知道真相,又何必再多费口舌,王银蛾突然不想解释了。她不想伤害梁月庭,就把心思打在风凌霜身上,实在是卑鄙极了,就算她再舌灿莲花也没法洗脱罪名。
      可偏生这个蠢货还要问她:“为什么?”
      王银蛾冷冷道:“为什么?我死了,你就可以回昆仑了。”
      忘情的剑尖颤抖了下。
      “你为何要杀我师姐?”
      王银蛾愣了下,颇为任性地说道:“你不是看见了吗?她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王银蛾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梁月庭背对着夕晖而立,脸庞藏在阴影里,瞧不分明。
      这让她一瞬间生出慌张,却见梁月庭霍然收回忘情,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开。
      王银蛾在后面叫他,他也不回头,只留下一句:“你的心太狠了。”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静,却无端让她停下要追赶的步伐。
      王银蛾晾在原地,脑袋里回响着他的话,一时半刻停不下。
      纵然他说的是事实,可是有些话一旦让某些人说出来,就成了巨大的灾难。王银蛾现在就处在山崩海啸中。
      她不明白,怎么梁月庭可以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
      许久,王银蛾回过神,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她昏昏噩噩地掐出一道火诀,将王清源的尸首火化,自己驻足看了会儿,终于游魂似地飘进欢喜城里。
      “右将军,你怎么哭了?”副官好声询问。
      “我哭了吗?”她反问,伸出双手,果然摸到一把眼泪。
      遂拿帕子擦了擦,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城内叛军捉住了吗?”
      “回禀将军,已拿下,分别看守在大牢。”
      王银蛾点点头,吩咐要令下去,然后便带着随从官兵去了大牢。
      因王银蛾部队向来军纪严明,军队占据了欢喜城后,除了把守四大城门不准出入和追缴叛军外,其他倒一如平常,并未过多扰民。
      这一夜下来,军民相安无事。
      然而翌日一早,王银蛾却收到个不好的消息。她正在查阅城防地图,卫兵突然来报,说是梁月庭昨夜自请离开。
      消息来的猝不及防,令她面色愕然,手中笔杆掉到桌子上滚了两圈,她也浑然不觉。
      “他走了?”王银蛾喃喃自语一声,面上似不可置信。犹豫再三,终是攥紧拳头,颇为负气地说道:“走了,便走了。欢喜城刚被攻下,要务繁多,你还有闲心管他?”
      那报信的小兵被她冷厉的眼神吓得面色苍白,连忙摇头。
      王银蛾本不打算迁怒于他,当即摆手放他走了。
      小兵提着一口气飞奔出门,生怕后面有洪水猛兽追上。
      直到出来后,碰巧有副官有事寻王银蛾商议,拦住小兵询问:“右将军人在里面吗?”
      小兵点头,又面上犹豫,提醒道:“不过,梁大夫昨夜辞行,右将军似乎才知道,刚才差点发了火。”
      副官听后捏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个关头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得去劝劝她。”
      说罢,掉头钻进衙门后院里。
      欢喜城大小守将都被抓进牢里,连县令也不例外,因此王银蛾带军队暂时扎营在衙门,一来不必露宿野外,二来可以顺带看守这些危险分子。
      副官敲响房门,听到一个平静柔和的女声道:“请进。”
      进了屋,正好看见王银蛾坐在窗台边上,似在出神。
      “右将军,卑职有事禀报。”
      “请讲。”
      “欢喜城已被攻下,我军士气大涨,卑职以为如今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王银蛾答应一声,转身走来道:“此事我方才已传信给杨将军,你即刻把其他副官召集到衙门大堂,进行下一步军事作战商议。”
      “还有一事。”副官停顿了下,偷觑着王银蛾的神色,“方才听说,梁大夫已辞行,右将军如何作想呢?”
      王银蛾微一惊,这才抬眼正视副官:“梁月庭不是那种人,并不会出卖我方军情。”
      副官微微一笑,看来她是白担心了,王银蛾压根不是个为情放弃一切的人。
      王银蛾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眼神忽暗忽明,陡然间心领神会,便道:“你该不会以为梁月庭走了,我就干不了活了吧?”
      “抱歉,卑职误解了右将军。”
      王银蛾摆手笑道:“怎会,你是好心。好了,快去把其他人叫来。”
      等副官退下后,王银蛾缓缓停住,嘴角的笑还僵在原处。她眼神一阵茫然,如同灵魂出窍般,心思压根没在房间里。
      她站了小会儿,突然回神,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能倒下。索性抱着地图先去了大堂等副官们,她一个人把地图摊开,细心地考察地形,思量作战方案。
      这种时候,她整个人是最清醒的。
      杨将军的回信也很快传来,王银蛾拆开信条看见上面的暗号,当即命令部下整理行装,一批做先行部队,一批镇守欢喜城作后备力量。
      “明日卯时,出发。江副官带人镇守欢喜城,准备和杨将军大部队集合。”王银蛾一声令下,众副官一阵精神抖擞,双目中冒出熊熊大火,恨不得马上就把梁都打下来。
      耳膜一阵嗡鸣作响,王银蛾感受着心跳如擂,突然间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会议散后,王银蛾挥退随行小兵,一个人到大街上散步。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住朝她看,实在是她太奇特了,明明生得不算高大,却穿着沉重的盔甲。
      “听说,她就是这次领兵的将军。叫什么来着?”
      “慕光,慕光将军。”
      人群窃窃私议。
      王银蛾一抬眼,淡淡地扫向那些老百姓,他们又立刻垂下头颅,害怕地不敢出声。王银蛾自觉无趣,扭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忽听前面响起一阵吵闹声,她微微蹙眉,以为是哪个不听话的士兵欺负人。
      欢喜城刚打下来时,有些士兵趁机为非作歹,尽做些抢掠之类猪狗不如的事。王银蛾下令把他们处斩了后,起到了个很好的杀鸡儆猴的作用。这才没几天,难道又有人想要冒犯军规?
      王银蛾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人群自动给她让开一条道,到了近前,她才发现并不是军士作恶,而是城中百姓欺负自己人。
      一对像是夫妻的男女揪着一对母女暴打,周围的百姓想上去劝,却被男人恶狠狠地吓得退后。
      王银蛾眉头紧锁,环视一圈,竟不见半个军士在这儿。想来这对男女也是个看眼色的人。
      这样想着,她人已冲上去,出招迅猛,三两下就按住这对打人的男女,一人打了两耳光。
      那对母女得了解救,抱在一起痛哭。被打的男人本想还手,可是压根动弹不了,又气又怕之下,乌紫的嘴唇一个劲儿颤抖。
      附近巡逻的军士听见动静,连忙赶来,瞧见王银蛾,当即惊讶地叫道:“右将军!”
      “您怎么在这儿?”几个士兵上前按住那对男女,其中一个惊诧地问道。
      男人听后,脸色惨白,和他一起的女人也不遑多让。
      王银蛾拍拍手,道:“他们当街欺负弱小,打人。抓起来。”
      那对男女一听,当下痛哭流涕就要下跪:“将军大人,您可别被那对母女给骗了。小人是冤枉的。”
      “是啊,那对母女偷拿了我们的包子,是贼!”
      眼看周围的百姓人头攒动,似有越聚越多之势,王银蛾心想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留隐患。便扭头问那对母女:“你们可承认此事?”
      那母女衣着破烂脏旧,神情怯弱,闻言,身子猛地战栗下,许久点了点头。
      “你看,大人我就说是贼了吧!”男人气愤不平,眼看又要冲上去打人,军士忙按住他。
      那对母女吓得浑身瑟缩,抱在一起低哭起来。
      王银蛾转眸看向男子,说道:“偷东西确实不对,可你打人也不对,要是打死了怎么办?以为欢喜城县令不在,打杀人就不犯法吗?有什么事去衙门说。”
      “将军大人,说的是理。可是你看,那对母女的穷酸样,即便去了衙门告她,也还不出包子钱!”
      王银蛾呵呵一笑:“你们也知道对方的落魄?这对母女偷包子确实不对,但也情有可原,你二人拿她们拳打脚踢出气是什么道理呢?说吧,她们拿了你多少个包子,这钱我替她们还了。”
      女人低声说道:“四个包子。”
      听到这个数目,王银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一个包子才要多少钱,就算是四十个也不要许多钱。商人真是锱铢必较。
      “四个肉包子按市场价来算,一共二十文。给你。”她从口袋里摸出二十文的铜板,塞到女人手里。
      这还不作罢,见女人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王银蛾想了想道:“二十文没少你,难道四个包子还要我多出冤枉钱?”
      那对男女面色悻悻,最后捧着那寒酸的二十文被军士押进大牢了。王银蛾把那对母女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塞了一袋子钱给那位妇人。
      她本来长的讨人喜欢,加之温温柔柔地问道“这位姊姊,可是本地人?”
      妇人一听,忍不住流下眼泪。她看着那钱袋很久,终于白着脸接受了,一连个劲地道谢,弄得王银蛾都有些不好意思。
      妇人说道:“我家就住在欢喜城,可是我丈夫前几天战死了,家里的钱被我拿去收尸下葬,这才落得这个下场。”
      王银蛾听得一愣,面色露出点歉意。
      却听妇人劝道:“将军不必自责,妾身明白,战场残酷生死无常。”
      话音刚落,那小女孩上前扯住她袖子,眼角的眼泪还没擦掉,声音低低软软道:“多谢将军姐姐相救。不知道姐姐的名字是?”
      “王慕光。”
      “慕光姐姐,我以后能不能嫁给你?”小女孩立时笑了,她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陡然说出这番话直把众人听愣了。
      嗯,救人跟嫁娶有什么关系?王银蛾僵在原地,面皮一阵颤抖,不知怎么回复她。
      妇人急得给小女孩一个爆头栗子:“你说什么糊涂话呢!”
      小女孩仍噙着眼泪,巴巴望着王银蛾:“不是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众人一阵扶额唏嘘。
      妇人差点晕厥过去,道:“那是男女,人家将军可是女子。”
      “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王银蛾直叹道:“为什么人家救了你,你就要嫁给他呢?以后你请他吃饭,他有难时再尽量帮忙,不可以吗?干嘛便宜别人?”
      “可是慕光姐姐,你好威风,我好喜欢你。我以后也要嫁给像慕光姐姐你这样的将军!”
      “你喜欢我,就干脆和我一样去当将军,这样你自己就足够威风,何必再找个将军呢?”将军不也是人?
      “可、可我能当上将军吗?”
      “我不知道。你要自己去试,没试过,你怎知不可以?不争取,你还等别人喂你饭吃吗?”后来,王银蛾说累了,便叫两个女兵送那对母女俩回家。
      临走前,小女孩仍眼巴巴望着她,那眼神很像是在看自己心爱的布娃娃。
      闹了这一出,王银蛾心觉疲惫,想着早些回衙门里睡觉,明早又要出征了。
      可是一躺到床上,她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梁月庭失望的眼神,还有他那句轻飘飘的话。心脏一阵抽搐,一些酸涩涌上鼻尖,她急忙侧个身,闭目,想要赌气地不再管他。
      可是,梁月庭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回昆仑再不回来?有可能。
      他师姐可是死在自己手里,梁月庭一定恨死她了。
      帐中光线昏暗,王银蛾望着某个角落,眼神奕奕,忽然抹了把脸,感觉手上有凉意。她猛的坐直身,犹豫再三,跳下床披了外衣就出门。
      随行小兵问她:“右将军,去哪儿?”
      “我出去散散。”小兵摸不着头脑,只得继续守在岗位上,看着王银蛾身影远去。
      王银蛾勾了勾食指,想要感知到梁月庭的位置,可那只是极其微弱的蛛丝马迹。一股巨大的恐慌袭击了她,当下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用遁身诀赶过去。
      王银蛾落到一处荒原上,四周草木萧索,尸横遍野,景象十分凄凉。
      数步远,横倒着一个人影。身材修长,青衣有些破烂,一只常用的药箱横翻在地,一些瓶瓶罐罐都碎了。
      只一眼,便认出这人是梁月庭。
      王银蛾呼吸猛滞,吓得向后踉跄两步,等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探他的鼻息。还好,人还有气。
      她赶紧翻出一枚治伤的丹药塞进梁月庭嘴里,再把人扶进怀里,这一下才看清他胸膛破了道大口子,正往外源源不断地淌血。
      不知道梁月庭走后发生了何事,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可王银蛾来不及追究,只能强装镇定地给他止血、上药包扎,似乎手劲没控制好,将他给惊醒了。
      梁月庭睁开一条眼缝,看着她好久,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可是胸膛上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他一乱动立刻痛得他嘶声□□。
      “不要躲了,伤口会崩裂。”
      “我不想看到你。我宁愿死,也不要再见到你。”
      王银蛾呵地一笑,却冷道:“你要死?看你这副病秧子的模样,你的确活不了多久了。既如此,你就死在我身边吧。”
      梁月庭疼得浑身直冒冷汗,不可置信地嘶声道:“你休想!”
      “梁月庭你反正都要死了,何不成全我?我会日夜为你祷告。呵——”王银蛾笑笑,突然拿出一副漆黑的镣铐锁住他双手,又俯身向前,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梁月庭蓦然一愣,随又剧烈挣扎起来。
      王银蛾冷眼看着他,嘴角轻勾,就像看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她性格向来霸道,加之长久位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很有些大主义的气势。见他一点也不听话,还想着逃跑,索性一下子将他圈紧,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在荒原朔风中以一种奇怪的坐姿相拥着,许久,梁月庭虚弱的声音响起:“我没法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放我自生自灭吧。你强留我,也只是留住一具躯壳罢了。”
      王银蛾死死抱着他腰身,语气倔犟:“你不用再讲这些废话,我不会听的!你明明会呼吸,会说话,怎么是一具躯壳呢?”
      “我的心会死。”
      王银蛾眼眶蓦地酸楚,可是又怕被他瞧出来笑话,只得强忍下去。
      她冷道:“呵,那你当你死了罢,无论怎样,也要留在我身边。我管你心死还是活着,是人是神仙,只要是我的,就永远只能是我的。”
      她这个人霸道惯了,抓在手里的,永远也不肯撒手。
      梁月庭望着远方一线山岚,不想理会她。
      王银蛾深深吸了一股冷气,觉得冷静下来,便强自抱起他用遁身诀回去了。
      众军士瞧见王银蛾抱着虚弱的梁大夫回来,纷纷失声僵在原地,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方惊醒回神,忙着在地上寻找自己的下巴。
      不是说梁大夫走了吗?敢情是小两口吵架了。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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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第 2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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