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93、天劫

　　陆邢台看着她慢慢走过来，笑得愉悦。
　　突然，她止步不前。
　　陆邢台皱眉:“还不过来。”
　　王银蛾缓缓抬眼，手里一直握着的符咒猛地向前抛去，陆邢台大吃一惊，可惜没躲过被符咒一通乱杀，好不狼狈。
　　王银蛾吃吃地笑，握着小剑紧逼而上，借着陆邢台灌的妖力向前一跃，小剑挥的行如流水，诡谲轻盈。
　　陆邢台冷脸:“你竟伤我！”
　　王银蛾不答，看准时机，举剑一刺正中他分神时暴露的弱点，丝毫不心慈手软。
　　“噗！”陆邢台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上，连日积累的旧伤也崩裂了。纤瘦的少年郎模样逐渐变化，最终露出原本鹤发童颜的模样来。
　　狂风肆意，衣衫飘乱。
　　王银蛾静静看着他，轻声:“你要杀尽天下人，我不在意，可是我不能让你伤害我身边的人，却什么都不做。我和你也不是一路人。”
　　陆邢台闻言一阵低笑，忽而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身影猛然消失不见。
　　王银蛾本就没底气真的杀了他，见他逃走，忙不迭松口气，转身奔向雷光中的人影。
　　一柄长剑突然从斜地里拦住她，王清源皱眉:“你不能过去！”
　　“我偏要！”王银蛾盯着雷光电影中摇摇欲坠的人。
　　眼看三道最厉害的雷劫马上要降下，王银蛾懒得再废话，直接挥出一道强劲的妖力。
　　王清源被这妖力抵挡，不能分神抽身，只能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黯然神叹。
　　梁月庭伏倒在雪地里，衣发脏污，遍是血迹，露出的胳膊肩背也全是灼烧的伤痕。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亮光，可却越来越弱，等王银蛾刚赶到历劫的中心，他已经法力不稳到开始显露出原型。
　　这天劫来的也太快了吧。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银蛾气极，却摸出一只小瓷瓶，在手中摩挲。手指轻轻抚摸着瓷质瓶身，似在犹豫，可余光瞥见梁月庭已经退化到下半身变成原型，当下来不及犹豫，就把盖子拔开，将往生丹塞进他嘴里。
　　算了，总归是梁月庭对她很好，就这样死了可惜。反正神仙泪还会有的，她如是安慰自己，看着往生丹被他吸收，渐渐放下心。
　　正要抽身离开，手指被人轻轻捏住，抬眼，却迎上一双温柔缱倦的眼眸。
　　他好像在做梦，不然怎么梦见王银蛾跑到自己历劫的地方来了。
　　远方轰隆一声，闪电迅降，王银蛾吓得花容失色，一把甩开他手，一个遁身诀跑走了。
　　梁月庭笑了笑。
　　可是闪电劈到身上，却和先前的感受不同，没有那么痛了。体内有一股深厚蓬勃的力量渐渐复苏，凉意席卷四肢百骸，立时修复了先前的损伤。
　　梁月庭大惊，低声呢喃:“往生丹？”
　　语气肯定:“她真的来过。”
　　王银蛾一个遁身诀直出侯府，回过神来，那道天雷已经降下，身后那方天地像被一双手狠狠地撕扯，绞得附近的屋脊和琉璃瓦扭曲变形。
　　天雷云团之外，呼啸着数以千百作恶的妖邪，黑雾滚滚若陨石坠落，四面的民居楼宇被陨落的火光围困，逐渐倾颓。
　　刹那间，她脑子里想起书中的一些描写，所谓悲鸿遍野，民不聊生大抵如此。
　　忽然深吸口气，王银蛾定定地瞧了侯府一眼，掉头朝王家赶去。她速度很快，穿过佝偻在地深受魔音侵害的百姓，不敢停留。
　　突然，一道黑影裹挟着人形东西朝这边砸来，眼见的就要砸中地上受伤的行人。
　　王银蛾猛地刹停，足下一点，竟然直朝黑雾跃去。剑光一闪，四下如流萤飞射，直到黑雾消散，她才熟练地收回小剑，一手提着呆呆的人质下来。这姑娘十五六岁，双目呆滞，看来是被吓傻了。
　　把她放回地上，王银蛾不再管她，继续飞奔回家。因而也没看见，那女孩醒神后朝她离开的方向拜了拜。
　　不过，即便看见也没什么要紧，她救人只是顺便罢了。
　　一脚踹开院门，王银蛾突然扶住门框，却是不敢往里看了。强烈的妖气在院子里弥漫，她咬紧牙关，强逼着自己朝里瞥一眼，却见秦母和哥哥他们被扔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一只青面獠牙像猪的妖怪蹲在半空，一只爪子抓着大宝正往嘴里送，大宝早被吓得哇哇大哭，可是没有人能回应她。
　　“妖孽！放下她！看剑！”
　　王银蛾心急之下投剑刺去，同时纵身一跃。趁猪妖愣神不察之际，忙将大宝抢了回来。
　　大宝哭的鼻涕含泪花，直喊:“姑姑！姑姑！”
　　猪妖被抢了口粮，气得鼻孔冒烟，咚咚，撒开四蹄子朝她攻来。
　　王银蛾把大宝推到旁边，举剑迎上，许是这猪妖修为不够，亦或是她妖力大涨的缘故，竟然三两回合后就将猪妖斩首。
　　大宝吓哭在一边，打起了哭嗝。
　　旁边的男子动了动手指，撩起眼皮，勉强坐直起来。
　　大宝扑进他怀里，大哭。
　　他轻拍，柔声哄:“大宝，别怕，爹在这儿会保护你。”
　　却听头顶一阵乒乒乓乓的激打声，抬头一看，那猪妖被一道符咒打中竟灰飞烟灭了，而与猪妖方才对阵的人正是自家妹妹。她身上不知为何穿着宫女形制的裙裳，胸襟和下摆沾满了血迹。
　　猪妖一死，她也立刻体力不支，从半空中摔下。
　　王金银忙过去扶她:“妹妹，你——”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哪里来的这些妖怪？
　　王银蛾虚声:“我娘她们呢？”
　　“我去看看。”王金银松手，接着去查看另外两人的伤势，好在都有惊无险没受大伤。
　　两人陆续也醒了过来，看到满院狼藉的血块肉沫，不禁作呕。又抬头望天，黑雾肆虐，火光陨落，简直像是世界末日。不禁悲从中来，哭道:“老天爷哟啊逼死我们！”
　　胸口一阵气血上涌，王银蛾再忍不住，噗出一口鲜血。
　　“银蛾！”
　　“我没事。”随意用袖子擦了下嘴边血，王银蛾撑着小剑站起身，走向院门口，“外面很危险，你们躲在这里藏好，切记小心。我到附近看看。”
　　秦母喊道:“这些妖怪是哪里来的？外面那么危险，你要是……怎么办？”
　　王银蛾忽而回首，面上淡笑:“怎么会？我可是学了些法术，妖怪还怕我呢。”
　　话音刚落，人影就消失在门口。
　　因念叨着家里几口人的安全，她不敢跑远，就在附近几户人家逗留，见到了妖就上去掐架，打死算一个，打跑了也不追。
　　这地方离侯府比较远，住的人口也少些，妖物似乎也不爱来这里作乱，附近百姓受伤的人屈指可数。
　　王银蛾救了人后，不等人开口道谢，立刻闪了身去下一家。如此下来，一整天忙着在打妖怪，完全忘记了梁月庭还在历劫。
　　突然的群体性妖魔作祟可谓将整个梁都城翻了底，不仅平常百姓，那些官宦人家也死伤无数，皇宫有金龙精魂庇佑，受损要小许多。
　　那些从魔音里醒过来捡回一条命的人，狼狈躲藏了整天，忽然发现皇宫没怎么受妖魔侵袭，于是纷纷聚集围堵在禁宫门口，叫嚷着放他们进去。
　　可皇帝和一众大臣们怎么肯呢？都以为是禁宫的门神威压，才使得那些妖魔不敢靠近。便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那些平民百姓或是落在外面的官员被这样冷漠的作为伤寒了心，面色悻悻，却也不肯离开。
　　人多聚在一起，人气旺盛，往往会吸引更多妖邪。那天下午，皇城门口黑雾弥漫，妖邪肆虐后留下尸山血海，直要堆到宫墙上头来了。甜腥的臭味一直到数日后还不消散。
　　当然这是后话，王银蛾起先并不知晓此事，忙着和散乱的妖怪们厮杀。
　　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到底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泄恨。
　　夜幕降临，妖邪的欢呼声从远方涌来，像隔着层薄膜般不大真切。
　　王银蛾抿唇收回小剑，两条手臂又酸又涨，简直不像自己的。后面突然响起噗通声，一个接一个。
　　“王大人，求你让我们跟你一起走吧！”个个跪她，哀声神惧，好不可怜。
　　她收回眼神，继续抬脚朝前走，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那些人和王家人都是邻里，见她这般，不由面面相觑。
　　忽的一个人打头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厚着脸皮找秦婶子求情，这总比丢了小命好！”
　　此话一出，其余人皆点头，大着胆子跟在她后面。
　　后面缀了一串尾巴，她怎会不知道，只是懒得说而已，打了一天的妖怪，她哪里顾及得了这些无聊的琐事。
　　进了院子，那些人果然噗通一齐跪到秦母面前求情，王银蛾看都没看眼，直接进了厨房打水洗浴。
　　出来时，天色已然彻底黑下。
　　一大群男女老少围在院子里，神色皆是忐忑不安。见王银蛾一身素衣走出来，乌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秦母不由责怪:“怎么不擦干头发，别感冒了。”
　　她向外瞧了眼，淡声道:“把灯笼点亮。”
　　“这会不会引来妖怪？”有人迟疑。
　　她冷笑:“妖怪是闻着人气来的，不关你灯笼的事。”
　　一个年纪小的孩子头脑机灵，已手脚麻利地帮忙点灯去了。
　　王银蛾本想去侯府找梁月庭他们，天雷云早已散去，可他们却迟迟没回来找自己，想来是出了岔子，还是忙着捉妖去了。
　　可转眼一看满院子的人，自己要是走开，没准那些妖邪闻着味来了又是一番虐杀。这好歹是自己的半个家，让妖怪毁了是怎么回事？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那小孩子提着灯火就要出门点灯，被王银蛾忽然拦住，下一秒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院子里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盯着门口方向。空气里传来一股腥臭的骚味，令人闻之作呕。
　　王银蛾微微侧头:“把灯笼丢下。”
　　小孩子看了她一眼，机敏地丢了灯笼钻回自家娘亲怀里。
　　王银蛾看着即将被冲破的大门，神色凝重，外面的妖物不好对付啊。刚上前一步，一声啼哭的鸟叫声从头顶掠过，她大惊，翻身躲开一只袭来的利爪，高喝:“去堂屋里躲着！”
　　这话自是对院里的百姓说的。
　　她虽然学过一些法术，又有妖力加持，可毕竟造诣有限，学艺不算精。
　　恰巧这时候，大门也被撞破了。一只看不清体形的妖物横冲直撞进来。
　　人群慌乱逃进堂屋里，大宝哇哇地哭着，秀秀嫂正头疼地哄她闭嘴，秦母和哥哥焦急忙慌地向她招手:“银蛾，快进来躲一躲！”
　　王银蛾心想自己躲进屋里也好，她正好掐个不大不小的结界把里面的人罩住，能支撑多久是多久。
　　心随意动，身影如闪电般飘向堂屋，然而刚要进门口，突然堂屋门砰地声关上了。王银蛾收不住势砸到门上。
　　这可是她自己的家！真是救了一群白眼狼！她气得差点昏厥。
　　眨眼间，妖物已至近前，王银蛾任是想追究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