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鬼差》荷包蛋不加糖

24、第 24 章

　　幻境里的二十四扭转过头，神色冷冷淡淡，一手提着柴刀，道：“宋大少爷，你很闲吗。”

　　从角落里慢吞吞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眉目清秀，眼神干干净净。

　　他看着二十四，小心拿出一个面具，道：“赵姑娘，我今天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一个新的面具。”

　　原来二十四姓赵？

　　那面具上画着一个微笑的人脸，用彩色的颜料涂饰。二十四看了一眼，伸手接过，却道：“我有父亲的面具，并不需要新的。”

　　小少爷乖乖喔了一声，她将面具也挂在腰上，叹气道：“既然来了，请喝水吧。你自己去倒茶，我要去种地了。”

　　司青南看向屋子前面，果然是开出来的一小片地，里面已经刨出了很多个土坑，小少爷立马举起手，道：“我来我来。”

　　二十四很是不信任地看着他，小少爷已扛着锄头下地了。她只好卷起袖子，坐在门前开始劈柴。

　　小少爷扛着一人高的锄头，刚下去就一个趔趄，司青南实觉惨不忍睹，忍不住回头看了旁边两人一眼。

　　刚一扭头，就听到幻境里二十四一声惨叫，她站在田埂边上，指着田地道：“宋大少爷！你会种地吗！”

　　她一把拿回锄头，头也不回走进地里，道：“不要踩在犁好的田上，土会被踩板。”又蹲下去刨开一个坑，“一个坑里放两个苞谷种子，你怎么放了一把进去！种子也要钱。”

　　又蹲下来重新捡种子，连连叹气，“我还没有押肥料！你先别把坑填上……”

　　她说一句话，宋小少爷点一次头。话说完，宋小少爷的头已成了拨浪鼓。
　　二十四站起来，直叹气，道：“算了，请你坐下吧。”

　　宋小少爷的脸顿时就红了。连忙跑到屋前坐下，又拿起她那把柴刀。刀一拿，手里一晃，没拿稳。

　　二十四十分无奈，指着柴堆说，“大少爷，如果你实在没有事情做，可以去你家的庄子上视察。”
　　宋小少爷的脸红成了猪肝。

　　看着他的脸色，二十四道：“我这两天会很忙，这两天镇子上准备跳鬼戏，我爹打猎的时候摔伤了腰，到时候我替他去。”

　　宋小少爷立马抬头道：“我可以帮你把唱词写下来。我带了纸笔。”

　　二十四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纸被铺在地面上，宋小少爷写的字漂亮，二十四撸着袖子坐在旁边一句一句唱。

　　她声音清脆，嗓音极好，撑着下巴坐在石桌上，认真打量这位宋家少爷写字。

　　他写了几行字，二十四看着纸墨，他将笔递过去，道：“赵姑娘，你也来试试？”

　　二十四接过笔，很努力地在纸上写字，扭七歪八，实在算不上好看。她写得有些泄气，宋君成立马道：“笔意纵横，很有风骨，是好字。”

　　这话把二十四逗乐了，道：“宋君成，你如果实在想不出夸人的话，就不用编了。”

　　原来这位小公子叫做宋君成。

　　幻境忽地摇晃起来，画面中诞开一条条水波。大殿里灯火明灭，宋君成一把按在石头上，另一手按住自己的眉心，冷汗一滴滴滚落下来，仿佛在经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青年一把按住他的头心，道：“还继续吗？”

　　记忆在他的脑袋里来回穿梭，勉强拼凑，他看着那块石头，极为艰难道：“宋君成……和……赵月亮……”

　　幻境画面转瞬极变，宋君成站在屋子外面，手里提着一盒点心，踌躇着想要敲门。

　　屋内传来一阵闷声咳嗽的声音，“小月亮，我的病已经不太好。”
　　回答的声音闷闷的，“说什么呢，乡下的大夫没什么本事，我明天去镇子上请。”

　　又传来一阵咳嗽声，“小月亮，我们不治了，啊。”
　　碗啪一声摔在桌上，声音也冷淡，“我不听。我能种地，还能打猎，也会捕鱼，钱能再赚，我不管。”

　　声音嗬嗬了一阵，又道：“小月亮，宋家的大少爷……我看他人不错……”

　　那头声音沉默了很久，才道：“宋家家大业大，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说了多少次让他不要过来了，怎么一直不听呢。这人就是傻气。”

　　老父亲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如果成家，想嫁什么样的人啊。”

　　二十四顿了一会儿，道：“嫁个农户吧，能一起种地赚点钱就可以。我会打猎，也会劈柴，家用应该不欠缺，最好家里人再好说话一点，我不是很会吵架。”

　　宋君成的脸色不停变幻，准备敲门的手也放下了，他把东西放在门口，悄悄地退走。

　　幻境光幕上的画面不停变换，从宋君成回到家，到他回家读书，再到他上京赶考。

　　赶考路上的山道难走，他坐下来歇脚。几个山匪从路旁边走出来。

　　宋君成见状不妙，连连后退，慌忙道：“几位好汉，我有钱，我有钱。”
　　司青南听到这话，心里直叫不好，然而宋大少爷果然是个书呆子，全然不知道在山匪面前露财的后果。

　　几个山匪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走吧！”

　　宋君成啊了一声，连连道谢，又牵着自己的马，和小童一道往前走。山道本就狭窄，他走过的时候，撞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眉毛一竖，宋君成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直接拽过他的衣领，一把掀翻在草丛里。小童见状不好，立马撒腿逃跑。几个山匪见状纷纷大笑，刀光一闪，当头朝小童劈了下去。

　　血浆四溅，宋君成被掀翻在地上，神色茫然，几已吓傻。
　　山匪大笑着劈开了他的脖子，抢夺了马匹和财物才离开，山道上传来几声，“书呆子……肥羊……傻子……”

　　他躺在地上，血水从草缝里一直往外流淌，眼神仍空洞洞地朝天睁着，似乎在巴望着什么。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过来，一个血手抓在他的脸上，血糊糊的一团，黑色的眼珠子盯着他看。
　　血手上还抓着山匪的一把刀。

　　看着这样的怪物，宋君成已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血团子看着他，声音沙沙的，“你想……活下去……”
　　宋君成看着它。

　　血团子血肉模糊的脸上牵扯出一个笑容，“你的魂魄……很干净……我帮你……把你的魂魄给我……我帮你……”
　　眼前如跑马灯般闪回过很多人影，宋君成微微眨了眨眼，答应了。

　　血团子坐在一边，抓着他的血肉，舔了舔嘴角，然后慢慢地趴伏下去，融化在他的血肉里，消失不见。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感觉浑身充满了诡异的力量，只是身上沾满了新鲜的血迹。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却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口，宛如方才一场劫掠，只是自己的噩梦。

　　他连忙跪倒下去，诚心诚意地拜谢苍天。

　　又一低头，看到自己死去的小童子，拿山匪的刀挖了一个坑。他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无穷无尽，轻而易举挖出一个坟墓，把小童子认真地掩埋好，这才下山往回走。

　　大殿里的香烛灯火忽然闪烁了一下。整个幻境光幕骤然消散。
　　大殿的木门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被掀开。

　　大开的木门外，站着一个布衣人。扎着极高的马尾，脸上戴着一个傩面，面具很旧，颜色斑驳，像是深浅不一的发黑血迹。

　　殿外天色漆黑，殿内烛光照在她身上，把本就惨白的皮肤照得更加发白。

　　她手里提着半人高的长刀，一步一步往殿内走。

　　宋君成血红的双眼看向她，忽然惨笑一声，瞳孔缩到极小，道：“小月亮。”
　　二十四微微抬着头，一刀砍了过来，将长桌一劈两半，冷冷道：“赵月亮早已经死了。”

　　声音沙沙的，和幻境里清清脆脆的声音截然不同。

　　荧光石头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滚到二十四脚边。

　　面具将二十四整个脸都遮盖住，她举着长刀，道：“宋君成，我已经死了两百年，做了两百年的鬼。这两百年的日日夜夜，我一直在等你的妖魂回归酆都。”

　　“然后，一刀了结你。”

　　字字如刀，砰然落地。宋君成看着那道刀光，脸色惨白，道：“望江县里，想杀我的人，是你啊。”

　　二十四看着他，烛光在刀刃上不停弹跳，“你难道，不、该、死、吗。”

　　她一脚踩上荧光石头，光幕幻境上，小桥流水，明月在天。
　　如二十四桥，明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