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今朽

38、磨豆记

　　今天是钟今入冬以来起得最早的一天，他穿着一件有着某知名品牌商标的外套坐在充满烟雾的土灶前烧火。

　　熊奶奶见他一直待在家里太过无聊，便叫来烧火，一年一次的制作豆腐大赛在今天展开。

　　烧火是几个重要步骤之一，可想而知熊奶奶对他的信任和宠爱，宋珉分到了一个苦差事，提着一桶装满水的黄豆分批倒进小型家用的磨豆机中，要接触冷水还费力，而他就只用看着灶里的火，还可以烤火。

　　一桶磨完宋珉关掉机器，凑到钟今身边伸出手放在他脖子上，让他感受一下自己冰冷的手指。

　　钟今缩着脖子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靠近火源的地方是热的，他正需要降降温。

　　一个要取暖，一个要降温，正符合对方的需求。

　　“黄豆可以制作出好多东西啊。”钟今平时只见过成品豆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制作的过程，不免感到一丝惊奇。锅里的生豆浆烧开就变成了豆浆，烧开加入石膏又变成了豆腐脑，装到容器里用重物压着又变成了豆腐。

　　黄豆磨好会出汁，还有渣，听熊奶奶说以前她们那个年代没有东西吃就会捡着这个来充饥。

　　磨完还不能直接进锅煮，要放进挂起来的纱布进行过滤，钟今探出头观察是如果把碎渣挤成一个白白胖胖的超大型包子。

　　“好神奇。奶奶们力气好大！”钟今刚到的时候试着去挤了一下，好难成型，而且还挤不干净，被熊奶奶嫌弃地推开了，安排了现在这个轻松的工作。

　　“什么？”宋珉手热了又去磨下一桶，小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机器的噪音使他听不太清。

　　“你会……”

　　“哥哥！”笑佳带着个红色棉帽跑进来扑在钟今身上，打断了他的刚说出口的话。

　　“火好大啊！”

　　“今天有好吃的豆腐脑！”

　　“小宋哥哥好厉害，一个豆子都没有出逃，之前都是爷爷做这个，好多都倒出去了，然后就被奶奶骂。”说完还捂着嘴偷笑，明目张胆地嘲笑。

　　这个年纪本就是活泼的时候，更何况太久没见，笑佳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我这么厉害呀？”宋珉一听就乐了，没有人不喜欢被夸，他摸摸只到自己大腿的笑佳，在口袋里摸到一个出门随手装上的糖果，握拳藏在手心：“你点一下，会有惊喜。”

　　“对呀。”

　　笑佳聪明的小脑袋瓜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惊喜，双手的食指都伸出来点上他的手背：“是我最喜欢的葡萄！谢谢哥哥！”

　　钟今看着他们的互动都忘了往里面添柴，熊奶奶一走进来就看见柴火燃烧完，就只剩下火星子了。

　　“小钟啊，天都冷下来了啦。”

　　钟今先是转头看向进来的奶奶，然后思考话的意思，最后经笑佳提醒才知道火灭了。

　　用铁钳夹了一堆旁边的松树叶用打火机点燃丢进去，然后捂着自己的眼睛：“离家出走了，刚回来。”

　　熊奶奶视察一番就出去了，笑佳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抬头仰望宋珉眨着自己的大眼，然后俩人相视一笑。

　　“哥哥我的眼睛还在噢！”扯着宋珉的裤脚让他看。

　　“我的也在呀。”长辈一出去，钟今和笑佳又成了调皮捣蛋鬼的状态。

　　“小宋哥哥的被妖怪抓走啦，我们快去救回来。”

　　三个人的游戏只有宋珉一个人受伤，他蹲下身捏着笑佳的脸，说：“你个小叛徒，一秒就叛变了。”

　　机器速度比钟今想象中的快些，自己锅里的还没烧开，宋珉就已经磨完了两桶，现在都蹲在他旁边，三个人一起看着火，拌拌嘴。

　　钟今还想再添一把松树叶就被进来的短头发奶奶制止了，说已经够了。

　　提起大锅盖一股热气腾腾的豆子香味扑面而来，宋珉一手拉着一个向后退，留出地方给奶奶舀出来，不锈钢材质的水瓢与大铁锅摩擦，发出不太悦耳的响声，钟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个人像堵墙一样堵在门口，让在外面想进来看看情况的熊奶奶进不来，她站在后面咳嗽两声，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锅里，没有一个人听见。

　　“门神们先让让。”

　　一只手伸到聚精会神观看的钟今面前，易吓体质这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旁边就是门框，腿一软就扒了上去：“奶奶你吓我一跳！”

　　熊奶奶乐呵呵地说：“是你胆太小了，笑佳都敢一个人睡觉。”

　　“才不小，我也敢一个人睡觉。”说完钟今走到宋珉身后寻求安慰，笑佳抱着他的大腿，钟今就抱着他的手臂，身上挂着两个可爱的挂件。

　　玩闹起来笑佳感到有些热，她抖抖头把外套的帽子抖到，一副找到知己的表情：“哥哥是胆大鬼，和我一样！”

　　钟今低头看着圆滚滚的笑佳，张大嘴巴说：“一口吃掉你个小鬼！”

　　笑佳也学着他，把自己的嘴张到最大道：“那我两口吃掉你个大鬼！”

　　“把你肚子撑成一个大西瓜！”钟今边说还边比划一个大圆圈。

　　“别玩了，快去拿好自己的碗，准备吃豆腐花。”

　　“哥哥，等一下我再来吃掉你，我先去吃豆腐！”笑佳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磨豆腐就说明快过年了，她又可以见到妈妈了。

　　最后一锅的由熊奶奶加热，幼稚三人组有凳子不坐，硬是要捧着碗蹲在路边看走过都要来和笑佳交谈一句的行人。

　　钟今看着游刃有余的笑佳不得不佩服，她竟然能记完全村长辈的名字，就连村里流浪的凶小狗也会乖乖地过来给她摸摸头。

　　笑佳不仅自己带了碗，还把专属的小勺子也一起带过来了，她灵动的眼眸跟着小勺子移动，喝完碗中的甜水，紧绷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歪头扣着刚才被蚊子咬了一口的下巴：“哥哥吃完要小心哦，会摔跤的。”

　　“为什么会摔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但钟今起身的时候还是谨慎了些。

　　笑佳一说完自己也忘记了为什么会，她用勺子敲着碗边，发出陶瓷独有的清响声。

　　外面风大，钟今提着笑佳的帽子帮她带上，自己则是抢来宋珉的带上，再趴在他背上，把自己卫衣的帽子给他，一个帽子勒到两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趁着自己还能喘得过气，钟今大笑起来。

　　笑佳也站起来围着他们绕了一大圈，惊奇地说：“哥哥，你们这样好像连体婴。有点恐怖的连体婴，一个身体两个脑袋。”

　　“别闹，小心窒息。”宋珉动作干脆利落地一推卡在自己额头的帽子，解救了快要呼吸不过来的钟今。

　　笑佳指着刚吃完掉在地上的豆腐渣就变成四脚朝天的蚂蚁：“因为很软，吃完就会站不稳，然后就摔倒了。”

　　“还真的会倒！”

　　早上的任务是磨豆腐，下午又有了好玩的事，红薯、玉米、糯米，高粱这些粮食都是可以酿酒的，钟今也是第一次知道。

　　这些都需要提前煮熟然后加入酒曲发酵，往年只有熊奶奶一个人忙，一天的速度只能煮四大锅，村里酿的酒大多都是以红薯为主，红薯种植量大，易活，还不用买种子，只用一截藤就可以长出。

　　钟今觉得很好吃，可以丢进炭火里烤着吃，削皮煮着吃，裹粉炸着吃，今天还有吃不完的蒸，只不过有一点不太好，吃多了胀气。

　　第一锅煮好的时候钟今正在吃奶奶帮他烤的年糕，他先掰了一大块给笑佳，她摆摆手拒绝专心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奶奶说她早就吃腻了，现在看都不看一眼。

　　笑佳不要，钟今递给了宋珉，他怕等自己吃完一整块就饱了，还要留着肚子吃红薯呢。

　　分走了一块，还剩下很多，钟今闻着香味，着急地咬下一大口，不出意外，被烫到了，张大嘴朝着外面吐气。

　　“不要着急，这么大一锅你还怕不够吃？”宋珉把手伸过去，让他吐出来。

　　钟今把热气吐完就咽下去了，熊奶奶知道他想吃，捡了些上面的用菜篮装着。

　　笑佳写完一门作业也搬了一个小板凳坐下，钟今现在才意识到今天是周五，“别人明天才放假，你今天就开始放假啦？”

　　“我感冒了，头晕晕的就没有去上学，今天放假好开心，我作业刚才才写完！”笑佳从小身体素质就好，平时很少感冒，但一开始就好几天都停不下来。

　　她摇着已经不是很晕的头说：“林康也没有写完作业，今天去一定会被老师没收小红花，还好我感冒了。”

　　“你运气也太好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红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心头爱，贴上去不能撕掉，一觉醒来找不到还闹脾气。

　　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在额头中间贴一个五角星，洗澡的时候还要用手保护它不能掉，有时候一醒来就照镜子，生怕自己的勋章掉了。

　　有一回他帮老师一起收拾东西，老师奖励了他一片五角星贴纸，回家后和每一个人都展示了一番，一直留到泛黄了都没有用。

　　偶尔回忆一下往事会给生活增添许多乐趣。

　　一个下午，他们动作快，柴火猛，煮好了三锅，还全部碾碎了。

　　钟今从早上开始就是饱的，肚子没有任何的空闲时间，消化的速度都跟不上吃的速度。

　　在外面玩了一天，收获了一袋排骨回了家，村里天刚刚亮时就会来一个开着摩托车的肉贩来买肉，不是赶集日也可以吃上新鲜的肉。

　　都不饿，宋珉一回家还是先煮了一锅米饭，等想吃的时候可以快速地吃到。

　　焯水后的排骨炖汤没有血腥味，颜色还更好看，宋珉看着手边的两种萝卜陷入了选择困难症，“这个排骨是炖白萝卜还是胡萝卜？”

　　二选一钟今也选不出，两种萝卜炖出来味道也不一样，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一起？”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