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67、星芒

　　枣园是一座私人园林，主人不详，对来往的客人检查极其严格，但黎光进去时畅通无阻。她跟着侍从往里一路走进最里面的包间，那里已经有一个正品茶的贵妇人。
　　黎光坐在她对面，微微低头示意：“夏女士，晚上好。”

　　“黎小姐约我过来，想必事情已经有了进展。”夏时看向黎光，眼角细细的鱼尾纹随动作显露出一些，却丝毫不损她自身优雅的气质。

　　“东西已经交给他了，照片跟地址都是真的，既然我能查到，按照赵纪实的性格肯定会怕您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转移你们的共同财产，您只需要稍加留意就能拿到他故意转移财产的证据，加上婚内出轨的证据，足够他净身出户。”

　　夏时听完后伸手轻轻掩面，没有把那流露出的一丝脆弱展现在黎光面前，再抬眼时只有眼眶稍稍有些红，神色还算镇定，她笑的开心往前举杯：

　　“我跟他年少相识，相互扶持走了快二十年，从没怀疑过他，要不是黎小姐，我可能直到最后被他骗的倾家荡产才会醒悟。在此，先以薄茶一杯聊表谢意，厚礼在我处理完家务事后一定奉上。”

　　黎光端起茶杯回敬：“互惠互利而已，夏女士不必如此，厚礼就不必了，不知道之前托您查的事现在有进展了吗？”

　　夏时听完黎光所要打听的事，神色有些凝重，看着她道：“我大你快二十岁，差不多跟你妈妈同龄，姑且也算你长辈，托大一句就叫你晨晨。”

　　黎光点头：“当然可以，夏时姐。”

　　“晨晨，你之前托我的事情有些难办，我的朋友还在打听，现在在东南亚那边摸排，有了一点进展，消息大概这个月就能传过来。
　　我不知道你在这些地方找人干什么，但切记‘黄赌毒’这三样不管何时都不能沾，私人恩怨也不能私下解决，要沉得住气，搜集证据送他上法庭。你才二十一岁，人生路还长着呢，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毁了下半辈子去报仇，知道吗？”

　　黎光手指轻轻磨挲着光滑的杯壁，声音柔和含笑道：“我知道，不会做法律之外的事，谢谢夏时姐。”

　　夏时稍稍松了口气，接了个电话就跟黎光道别往外走。

　　黎光把夏时送出去后，换了个包间，推门进去，付霄鹏脊背挺的笔直坐在桌前，见黎光进来后，立马起身：“他说什么了？”

　　黎光扶正被他撞倒的杯子，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进去：“什么也没说。”

　　付霄鹏怒骂一句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的桌面轻微颤动，茶面四晃，黎光静等着茶水平静下来后把茶递到他面前：“现在水面是平的，但石子都丢进去了，怎么可能溅不起涟漪，付队长，你说是吗？”

　　付霄鹏看着面前褐色的茶汤，心情蓦然平静下来，伸手接过：“抱歉，我刚刚有点激动。”

　　“理解，毕竟如果是我父母，我可能比您还要疯一点。付队长，茶就不留您喝了，刚刚我的人传来消息，鲁国富的心腹往内蒙去了，具体跟谁见了面，我的人会在手机上跟您汇报。
　　证据链马上就要闭合了，我也不恭喜您了，毕竟，比起这件事情的真相，您可能更希望父母安然无恙。以茶代酒，我就祝您往后平安顺遂，家庭幸福吧。”

　　付霄鹏拿着和茶杯与黎光轻轻一碰，仰头干了一杯茶：“谢了，我会的。”

　　付霄鹏走后，服务员在桌上又摆了三菜一汤出去，黎光坐在茶案前提手又泡了一壶茶，茶叶的清香混着淡淡饭香在空气中散开，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与阮灿明生的有几分相似但相貌攻击力更强的人走进来缓缓坐在黎光对面。

　　“上好的明前龙井，能拿来招待我，看来黎光小姐很重视这次见面啊，不胜荣幸。”阮星芒也不品直接干完放下茶杯看向黎光，眸中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

　　黎光又往她杯子里倒了一杯茶：“反正挂的是你耿大小姐的账，喜欢就多喝一点。”

　　阮星芒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没好气地嚷嚷：“黎光，你可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啊，你算算从四年前认识开始，你哪一次请我吃饭超过一百块？抠死你得了。”

　　“上次，我请你吃了一顿火锅，花了一百三十六。上上次，我请你吃了三菜一汤，加上一杯奶茶一共一百零五，还有第一次见面我请你吃的虽然是大排档，但是花了一百零一。最后我只是觉得有些钱没有花的必要，并不代表我抠。”

　　阮星芒气的有些心梗，又灌了一杯茶压压火气：“行行行，不抠，一点都不抠，说吧，这次找我什么事？”

　　黎光从手机的挂链里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推给她：“你不在，他们确实放松了警惕。这是这几年查到的所有阮灿明跟你父亲公司违法违纪的证据。我今天拿出来威胁了阮灿明一下，他最近应该会忙着去给公司擦屁股，到时候露出的马脚会更多。最多还有两个月，你就可以收网了。”

　　阮星芒拿过U盘轻巧地在手中抛了一下笑道：“两个月，二十年我都等了，还差这两个月？没关系，我等得起。”

　　“还有你母亲二十年前车祸死亡的调查结果出来了，确是谋杀无疑。三年前，顺着你给的线索，我的人查到你父亲十八年前离职的秘书，每年都会固定给两个账户打一大笔钱。通过这两个账户，查到的两个人分别是二十年前负责你母亲出行车辆维修的师傅，还有一个货车司机。
　　那个司机黄赌毒都沾，我的人跟他接触了几年，终于在他上次喝醉的时候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他说当时有一个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把以疲劳驾驶为由一辆车牌号236结尾的车撞进河里，等他从牢里出来就给他一大笔钱。”

　　阮星芒握紧手里的U盘：“我妈妈的车？”

　　黎光点头：“对，不过这一步没来及实施，你母亲的车就因为刹车失灵撞破护栏掉进了河里。所以刹车失灵肯定是那个维修的人动了手脚，当年的物证已经不可考，但有了司机的口供，只要你报案就能顺藤摸瓜把维修的师傅，秘书，还有主谋阮西延拉下来。资金交易记录在那，他们不可能逃的了。”

　　阮星芒听完黎光的话，笑的很开心，笑着笑着就哭了，趴在案前哭声也压在嗓子里，如过往二十年一样不敢大声哭。

　　黎光静等着她发泄，在她哭的差不多后递上去一张纸巾：“耿星芒，再不起来吃饭，饭就要凉了，浪费粮食的小孩，晚上是看不到妈妈留给她的万丈星芒的。”

　　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是耿星芒记忆里唯一记得妈妈给她做过的菜，饭几乎都是和着眼泪一起塞进肚子里的。

　　吃完饭，耿星芒还想跟黎光商量后续的应对方法，黎光轻轻捂住她还在红肿的双眼：“相信我，他们跑不掉的。现在要奖励乖乖吃饭的小孩去看妈妈留下的礼物，耿星芒，你准备好了吗？”

　　眼泪浸湿了黎光的手心，耿星芒的眼睫在她掌心微微颤动有些发痒，她声音犹带哭腔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软绵腔调：“准备好了。”

　　黎光捂着她的眼把人带到车上，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带她去山里看星星，夜里山间夜风很凉，星星跟耿星芒的双眼一样亮，她们坐在屋顶上，耿星芒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黎光把毯子盖在耿星芒身上：“只要星星还在，你妈妈就一直能看到你，所以，耿星芒别哭了，你妈妈看到会伤心的。”

　　耿星芒侧身抱住黎光的腰，将脸埋在黎光的颈窝里，哭的一抖一抖的，星光在她的头顶闪烁，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在那里哭声是不需要掩藏的，可以肆意宣泄心中的委屈，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改不掉，哭声还是克制着压在喉咙里。

　　黎光听到她压抑的哭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伸手抱住她：“下次别说我抠了，为了你，我把这间民宿都包了，想哭就大声哭吧，在这里，除了我跟你妈妈没人会笑你，而我们只会抱着你说星芒乖，不委屈了，我们都在。”

　　耿星芒心中强撑的最后一道防线破了，压抑了二十年的委屈终于在一个星河璀璨，星芒万丈的夜晚，随着夜风一起消散在星空下。

　　黎光陪耿星芒在山海民宿里住了一天两夜，早上陪她看日出，下午陪她看晚霞，晚上陪她看星星。
　　给耿星芒下厨做陈薇会给她做的一日三餐，在与家人的视频通话里认真给她介绍她的家人，答应耿星芒等事情尘埃落定那天，会带她回清阳去看看属于清阳的万丈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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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作者起名废，当天想耿星芒的名字时，刚好我朋友在面前晃，她姓耿，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诗叫耿耿星河欲曙天。为了避开我校园剧的白月光《最好的我们》我甚至想让她叫耿曙天，想了想，不合适，不像女孩子的名字，还是改了改叫耿星芒，看久了，也怪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