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民国]》厨子小姐

18、第 18 章

　　阿天不肯拿枪崩了他，应该是因为善良，可阿天只这样不理他，阿九不知所措之后，便有点心灰意冷了。
　　“阿天，你打我，出出气吧……打死我都行……你别哭了……”
　　阿九单膝撑到床上，俯下身，去给阿天擦拭眼泪，又拿起阿天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
　　“阿天，你别哭了，你打我吧……”
　　阿天被他抓着手，手掌啪啪打在阿九那张硬朗的俊脸上，而阿九下意识地仍将阿天的手裹在手里包覆着，爱惜着，仿佛是握起情人的手一般。
　　“阿天，你别哭了，我把命给你……”
　　阿九见阿天虽然有点解气，却仍是不说话。阿九便松开阿天，自己拿起那手枪，哗啦一下上了膛，顶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阿天吃惊地望着他，赶忙起身伸手去阻止，紧张吞咽的口水从肿痛的嗓子划过，疼得难受。阿天沙哑着发出声音：
　　“傻瓜，你干什么！快放下！”
　　阿天吓坏了！
　　阿天几乎整个身子起来，扑到阿九身上去拍掉那手枪，这一下又快又急，他腿都被被子绊住了，直接扑在了阿九怀里。
　　那把手枪终于磕哒一声掉在了地上，阿九双手接住阿天，环搂住这从天而降落入怀中的恩赐。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阿天气急急的，他这个人做事情有没有脑子！怎么这么极端，命是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阿九难受极了，是呀，他烂命一条，阿天要他的命有什么用？
　　阿天嗓子痛的不想说话，可实在忍不住，哽咽着说：
　　“那天晚上，你明明说过的，你都忘了……”
　　阿九不知是哪一句，他抱着阿天坐回床上，给阿天又盖好被子。
　　他拼命回想，突然不可置信地想到，难道是那天在楼梯间里，阿天亲了自己之后的，那一句？
　　阿九怀着侥幸，低下头在气鼓鼓又委屈的阿天耳边，带着点希冀试探着说：
　　“阿天，我喜欢你……”
　　那天我说，我喜欢你……其实，我更想说，我很爱你……
　　阿天被阿九这样低沉魅气的嗓音吹拂在敏感的耳朵边，只是这样一句话，便打了个小哆嗦，心跳的快起来，脸上瞬间红了。
　　“笨蛋，大笨蛋！”
　　他掩饰般地拿起枕头，气愤地拍向阿九，却收着劲道，打在阿九身侧的床上。他连用枕头打他都不舍得。阿天唾弃着自己，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
　　阿九见阿天这样羞红了脸，一边骂他，一边拿枕头扔他的样子，怎么还能不明白过来。
　　他瞬间欣喜若狂，阿天期待的，竟然真是这句话，阿天是不嫌弃他的，阿天竟然可以接受他！
　　阿九不知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胸腔的幸福像烟花一样，快要爆炸了！
　　他手伸进阿天的衬衣下，贴身牢牢抱住阿天，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一迭声地重复着这句阿天爱听却害羞的话：
　　“阿天，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那天晚上在大戏院门口，我第一眼看见你站在门厅底下想坐黄包车时就喜欢你。”
　　“我想拉着你，别让雨把你打湿了，我想给你买糖花吃，我想看你笑，我想着不能让那些混混欺负你。我那天晚上回去，我拿着你的手帕想着你一整夜。”
　　“后来我跟着你，我时时刻刻都想不离开你，我想陪你吃小吃，给你买糖花，给你剥栗子，我想陪你听曲，陪你看戏，陪你看电影……”
　　“那天我去华公馆求那个杂碎，也是因为阿桂姐说，那杂碎要欺负你，我想着如果不行我就跟那杂碎一起死了，也不让他欺负你。”
　　“后来阿桂姐让我当老大，这几个月我才刚变的有势力，以前的时候，阿九没有骗你，真的只是青帮的一个小弟，我那时只想跟着你一辈子……”
　　“阿天你不知道，你从华公馆救我出来，我在医院里就发誓了，我阿九这辈子不会辜负你，我要爱你，我要有钱有势力，我要把全天底下的好东西都给你！”
　　“那天晚上你亲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怕你讨厌我，我怕你不喜欢我，我怕你和别的人好，和那些跟你一样有身份的小姐公子们好。”
　　“我怕你嫌弃阿九是个臭拉车的，是个扛大包的，是个小混混小瘪三，我怕你嫌弃我脏，嫌弃我坏，我怕你嫌弃我是个男人，竟然敢大着胆子喜欢你，我怕你知道了厌恶我远离我……”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阿天，你喜欢我，你不嫌弃我。老天爷待我真好，让我能对你说出来这些，天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啊，我的阿天……”
　　阿天被眼前阿九急切的告白惊呆了，他从来不知道，阿九竟然那样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他一直以为阿九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恩，出于感激才喜欢自己的，阿天也因为这个气闷过。
　　但现在他知道了，阿九从看见自己的第一眼起，就一直喜欢自己。
　　阿天看着阿九那双黑而专注的，满是动情、涌上湿润的眼睛望着自己，自己的身影依旧是阿九眼中的唯一存在。
　　阿天感觉阿九热烈的爱意像暖流一样，拥挤着毫无缝隙地把自己包围起来，他整个人，整颗心都那么欢欣雀跃，像是要扑着翅膀飞起来了，又像是噗嗤一下在土壤里冒出花苞，又立刻绽放开来了。
　　阿天的心被这一直不知的来自阿九的默默爱恋戳到了。
　　出乎意外的欣喜幸福。
　　原来不是错觉，阿九对自己那样体贴入微，为自己做了那么些事情，是因为他是喜欢自己的，哪怕他们都是男人。
　　想到这里，阿天快乐的情绪突然被压抑住了，他想起来了他们这样是世所不容的，他突然觉得被什么扼住咽喉，有点恐惧退缩。
　　“阿九，可我们都是男人啊，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阿九望着爱人因为自己而那样单纯快乐的眼神忽而转为忧虑，心疼极了。
　　他紧紧抱住阿天，给阿天安慰，也是给自己鼓励：
　　“阿天放心，有我呢，我来想办法。”
　　阿九安心地点了点头，甜蜜地笑了。他把身体全然放松在阿九安稳可靠的怀中，任由阿九拥抱着。
　　这时窗子外面距离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轰隆轰隆的闷响。
　　不像是烟花声音，反倒像是什么炮火。
　　阿天和阿九坐在床上，秋风吹起窗纱。他们从窗口一览无余地望出去。
　　只见阴灰色的天空远处，隐隐有一小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尖锐嗡鸣着隐现在乌云里，带着不详的压迫向这个城市飞来。
　　那是，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