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宫》衔尾x

9、第 9 章

　　第二天的闹钟如期而至，而夏思源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今天格外沉重。

　　因为白天的课业繁重，夏思源一向一贴上枕头便昏昏欲睡。但这天她却难得没能睡好，半是因为要再次进入迷宫的兴奋，半是为了昨晚突然在现实中体会到的虚拟感而心焦。

　　这让夏思源直到深夜还冲黑暗中的墙角睁着眼睛，与自己内心庞大的虚无感陷入鏖战。而激烈斗争的结果，则是第二天早上加倍的疲惫。

　　夏思源不情愿地把自己从温暖的床上提溜起来，面对又一天一刻不停的忙碌。不过好在今天还有件值得期待的事。

　　艰难地对抗过一整个上午的困倦，午饭时夏思源特意给自己买了一杯热巧克力，预备好了打起精神，迎接第二次的迷宫之行。

　　等到了教室里大家纷纷开始休息的时候，夏思源和于秋溟悄悄溜出了教室。于秋溟这次直接带了个书包，一直到两人来到地下室里，他才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像上次说的那样，他从家里带了一块指南针，还有一条防身用的甩棍，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一台家用DV来。

　　“我怕手机电量不够，还带了这个来，”于秋溟把摄像机背在身上，“如果发生上次那样的状况，我们说不定能靠录像发现当时注意不到的细节。”

　　“哦，对了，门锁！”说到这儿，于秋溟才想起两人进入迷宫的关键，而夏思源已经站到了门前。

　　“锁已经是开着的了。”她转过头，向于秋溟展示她手里的挂锁。

　　于秋溟凑上前来看了看：“大概真的是要有两个人同时在场才能打开锁。”

　　夏思源不置可否。她把挂锁取下来，拉开门，门后又一次冒出了他们熟悉的光线。

　　夏思源朝走廊深处似乎能将人吞灭的寂静中望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于秋溟，问道：“准备好了吗？”

　　于秋溟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走廊入口处，于秋溟把外面的门掩上，掏出口袋里的指南针，泛着金属光泽的磁针正在表盘上不住地来回晃动着，甚至不时转上整整一圈。看着指针癫狂的抖动幅度，于秋溟的心里也有点发毛。

　　“看来指南针是没用了，这里面的磁场大概是一片混乱。”于秋溟盯着眼前的一片虚空叹了口气。放下指南针，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表也不走了，”他把手腕伸到夏思源面前，“果然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

　　他像第一次进入时一样，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迷宫的可怖。仅仅踏出了一步之遥，迷宫带来的沉重的迷雾又一次压到了两人身上。

　　夏思源深呼吸了一口，用沉着的语气说道：“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一定要小心。”

　　于秋溟点了点头。

　　夏思源朝着幽深的走廊又一次迈出了脚步，于秋溟走在她身旁，打开DV，随着走动的步伐开始拍摄起来。

　　这一次，夏思源明显感觉到周围比上次安静了不少。他们打算先去上次发现的怪物巢穴，看看那里有没有成体怪物的踪迹。然而，在他们拐过第一个弯后，却发现路径和上次有了些许不同。

　　“这里的路线变了。”

　　于秋溟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夏思源说，他正小心地用DV将他们行进的过程拍下来。夏思源在下一个岔路处向外探了探头，随后说：“应该没有变化太多，这里的道路看着还在迷宫外层。”

　　正如夏思源所说，两人向内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的走廊逐渐和上次的画面重合了起来。

　　“看来迷宫是在生长或者运动着的，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它已经扩展出了新的部分。”于秋溟回头看了看他们走过的陌生道路。

　　“应该是，”夏思源回忆着上次的经历，“我们离那怪物的巢穴也不远了。”

　　听到这儿，于秋溟不禁想到了长脚蜘蛛吞食卵生怪物时发出的嘎嘣声，顿时一阵酥麻的感觉掠过他的脊背，像是有一只陌生的手从他的小腿摸上后背。

　　“你感觉到什么没有？”他忍不住问夏思源。

　　早在几分钟前，夏思源就已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上次接近巢穴时类似的死亡的气息，只是这一次要更加新鲜，更加浓重。

　　不过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于是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应该没有危险。”

　　听到她的话，于秋溟放松了不少，壮着胆子朝着巢穴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顺着上次的轨迹一路向前，而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房间中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夏思源和于秋溟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上次所见到的，被他们称为无翅鸟的巨型生物如今已看不出形状，满地尽是模糊的肉块和森森白骨，血液凝固成一团团黑色的污迹。从肌理被撕裂的痕迹中，不难想象是怎样的利齿和尖爪留下了这样一摊狼藉。

　　如果是人类脆弱的肉身面对那样的怪物，恐怕即刻间就没了性命。

　　于秋溟透过相机的像素屏幕看着眼前血腥诡异的画面，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即便熟悉的恐惧已经漫上心头，他依然尽职尽责地手持DV拍摄着。他来回扫视房间四周，细致地从一角移动到另一角。在一堆呕吐物一般，令人分辨不清内容的血肉中，他发现了一点不属于无翅鸟身体部位的东西。

　　于秋溟弯下腰，伸出一只手，用尽量不会接触到那堆肉块的姿势，将被压在底下的东西抽了出来。

　　“看看这个。”于秋溟把站在房间中央的夏思源叫了过来。

　　“这是，那怪物的蛋壳？”

　　夏思源看向于秋溟手里那片染着黑色血迹的壳状物，还有某种粘稠的液体正顺着它的边缘向下流动。

　　“应该是，就是有点恶心。”于秋溟说着甩了甩手里的蛋壳，想把那石油似的粘稠物从上面甩掉。

　　夏思源从他手里接过蛋壳，仔细打量了一番。那片壳比她想象地要更加厚重，内部带着一层深色的膜，几乎完全不透气，很难想象，曾经有一个生物从中孕育而出。

　　“这个说不定对我们找到成体怪物有帮助。”夏思源想了想说，她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巾，将蛋壳层层包裹住，收了起来。

　　“拿着这个，不会引来怪物的攻击吧？”于秋溟有点不安。

　　“如果那怪物就在这周围，我们不拿恐怕也躲不过它。”

　　“说得也是，”于秋溟已经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拍过一遍，开始朝房间出口处张望，“我们再往深处走走吧。”

　　“嗯。”夏思源点点头。

　　上一次他们从房间出去后便一路落荒而逃，这次则有机会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随着他们越发深入，迷宫内的环境开始和外层产生变化。先是走廊越发狭窄，有的地方仅堪堪容下一个人通过，随后甚至出现了外层不会有的死路。光线也由原先的均匀的暗色开始出现了明暗差别，有的地方还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薄雾。

　　这样的地方确实适合阴影怪藏身，于秋溟回忆起上次的经历。不过，既然迷宫里的怪物的形态是适应周围环境的，也就是说在他们不知道的深层，还有供无翅鸟这样的巨型生物生存的未知空间。

　　于秋溟的思维随即转到那只将无翅鸟撕裂成肉块的，尚未显露过真容的怪物上，突然对他们所未曾踏足的，迷宫的旷无边界的浩大有了模糊的认知。一种凝视深渊的缥缈之感从他的心底泛出，尽管此刻他的双肩正抵在墙壁上，狭窄的走廊仅容他侧着身通过。

　　得赶紧找到罗辰的下落才行，于秋溟将目光聚焦到眼前的场景上，唯恐思维也被卷进迷宫中无尽的漩涡里。

　　夏思源跟在于秋溟后面，一路都保持着沉默。

　　有什么不太对劲，从一进入迷宫，夏思源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她很快意识到了怪异的来源——这里太安静了。

　　上一次进入迷宫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各种生物在暗处活动的声音，而这一次却安静得像是全部感官都被棉花塞住了。夏思源一路努力分辨着空气中细微的颤动，却依旧一无所获。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终于问到于秋溟，“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什么都没有遇到。”

　　于秋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或许是我们上次进来时惊扰到了它们？现在怪物都退到了深层去。”

　　“可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外界也会对迷宫产生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罗辰来说应该是好事。不知道他掉到了哪里，如果这些怪物也不会攻击他，那我们总能找到他的。”

　　想到这里，于秋溟的信心似乎增加了不少。看到他的目光，夏思源也跟着点了点头。

　　再向深处走，迷宫内的格局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刚刚的一段路像是在幽深昏暗的洞穴中穿梭，从最狭窄的一处走廊出来后，空间却突然变得宽敞了起来。

　　原本于秋溟已经需要弯着腰才能在低矮狭窄的走廊中行进。而当他半爬半走地从通道出口踉跄地脱离出来，眼前所见的却是一道宽敞的走廊，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这道走廊差不多有数百米长，高度约在三到四米，比他们在迷宫中见过的任何一个空间都更高。走廊的两侧均等地布置着两排房间，除了各个房间都没有门，只在墙壁上有一道长条形的缺口，这种布局很像商务酒店的走廊。只是这样的尺度显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某种更为巨大的异形生物设计的。

　　于秋溟此刻觉得自己就像顺着通风管爬进高档酒店的一只不合时宜的老鼠，顿时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