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亦未寝》狐狸不吃鱼

39、依你

　　“上仙。”

　　宁闻生终于放弃挣扎，闭眼叹了一声，而后抬起手，抓住了谢尘抵在自己额心的手指。

　　将那只手抓着垂下去，宁闻生也随之松了手，抬起头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定定地看着谢尘。

　　“我没有哪里难受。”

　　他答完谢尘的话，很快又接着道：“我想问你一些事。你认识南姜的那位公主吗？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白相会在她那里？你来南姜……是为了见她吗？”

　　问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宁闻生异常平静，只是在问到最后一句时，他还是有轻微的迟疑。

　　所有疑问落地的瞬间，屋内陷入漫长的沉寂。

　　宁闻生直视着谢尘，等着他的回答。
　　而谢尘眸光微动，打量着他，企图在他脸上找到这些疑问的由来。

　　或者说，是在确认这些由来的真实性。

　　二人之间不过咫尺，是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他们无声的对峙着，各怀心思，又都心潮涌动。

　　长久的沉默之后，谢尘败下北来，出声答了宁闻生的那些问题。

　　“不错，我曾见过她，此次南姜之行也确实与她有关。”

　　宁闻生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来，但还没等这苦笑漫到眼底，谢尘便又道：“但我来南姜并非是为了见她，也并非是为了她。我与你说过，来南姜是为纠正因果，她就是我要纠正的因果。”

　　说完，顿了下，他又强调一般补了一句：“所言非虚，绝不骗你。”

　　宁闻生被他弄得一怔，微微垂了下眼。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自相识以来，他就从没怀疑过谢尘说的话，这次也是一样，只要谢尘说了，他就会信。

　　但相信和保证不是一回事，比起他的信任，来自一个神仙的保证，其中的分量轻重可想而知。

　　那句“绝不骗你”，就像是对他这份信任做出的回应。

　　而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这种回应，在得到回应的时候才会格外受到触动。

　　“上仙，你曾说我诚恳，原来你自己也是这样。”

　　谢尘轻笑出声：“我还说过你天真愚笨，我也是这样么？”

　　或许是听到那声笑的缘故，宁闻生也忽然轻松了许多，弯了眼道：“那可说不一定。”

　　谢尘就这近处的木柱微微侧了身，一边肩膀靠在上面，抱着胳膊看向宁闻生。

　　语气里带了薄薄的一层笑意：“怎么说？”

　　宁闻生弯眼一笑，顺势在矮桌旁坐下。

　　他仰头看着谢尘，语调轻快：“聪明还是愚笨，是要视情况而定的，再愚笨的人也有难得聪明的时候，同理——”

　　他举起食指，眼底笑意更深：“再聪明的人，也会有难得愚笨的时候。即便是神仙。”

　　最后一句话显然已经是指名道姓，但听的神仙却不见半点生气的迹象，甚至露出笑来。

　　甚至还赞上一句：“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宁闻生自知是得了便宜，但面对眼前这位上仙的称赞，他总是忍不住高兴，眉宇之间尽是得意。
　　“上仙这是承认自己愚笨了吗？”

　　“嗯。”谢尘放了抱着的胳膊，走上前来，启唇，“依你。”

　　依你……

　　这两个字温温沉沉，本该惊不起半点波澜，但宁闻生却一下怔住，心跳飞快。

　　因为无论是这话的内容还是这人说话的语气，纵容的意味都太过明显了。

　　也许是为了掩饰些什么，宁闻生又很快笑起来，玩笑道：“上仙，你这话有歧义，我可是会多想的。”

　　谢尘俯下身来，轻捏住他的下巴，道：“随你多想。”

　　宁闻生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却反手攥着垂落的桌布，故作镇静地问：“上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谢尘并不回答，只继续倾身，二人的唇几乎就要碰在一起。

　　宁闻生差点就要受不住闭上眼，不再管顾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

　　但是下一瞬，谢尘却停下来，沉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什……什么？”宁闻生因为对方戛然而止的动作清醒了一瞬，却没反应过来谢尘说的什么。

　　或者说，他其实听见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谢尘会在这种时候停下来，突然问这种问题。

　　谢尘似乎很有耐性，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在想什么。”

　　他们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谢尘一说话，温热的气息就洒落下来，落在宁闻生脸上、鼻间，以及微干的唇上。

　　宁闻生眼睫微颤，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一只手也抓上了桌沿。

　　“我在……在想什么……”
　　他重复着这个问题，俨然已经忘了这起初是他问谢尘的问题，是谢尘不答，反将问题原封不动扔给他的。

　　宁闻生内心已经慌乱得不成样子，却还要分心去认真想谢尘问的问题，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看着谢尘的目光带着几分求救。

　　没有得到答案，谢尘脸上却不见半点失望，反而像是颇为满意，微微勾了唇，又问：“那我在想什么，你知道么？”

　　宁闻生将桌沿抓得更紧，手腕和肩膀都因为后仰的关系有些酸痛，但他看着谢尘的唇一开一合，愣是没因那点痛意找回半点理智，反是迷迷糊糊顺着谢尘的话重复着：“你在想什么……你在……在想什么？”

　　他声音很小，但一字不落地被近处的人听见。

　　谢尘也学他，重复道：“嗯，我在想什么。”

　　他似乎并不着急，极为耐心地等着宁闻生思考完。但宁闻生思绪全乱，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宁闻生有些生气地蹙了下眉，索性又去问谢尘，“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谢尘答得极快。

　　下一刻，唇上落下来另一道气息，宁闻生完全怔住，不敢再动一下。

　　等到反应过来在自己唇上摩挲游走的是什么，宁闻生这才紧紧闭上了眼。

　　但正是闭眼的一瞬，唇上的温热稍稍退离了一些。
　　谢尘的声音落在二人的唇缝间。

　　“宁闻生。”
　　在叫他的名字。

　　宁闻生睁了眼，迟钝地应声：“嗯……”

　　片刻，谢尘的声音再次落下来。
　　“唇张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