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亦未寝》狐狸不吃鱼

35、易容

　　那一瞬间的感觉十分奇怪。

　　宁闻生不止一次有过那样的感觉。

　　那种明明应该是陌生，却反而熟悉的感觉，总让宁闻生有一瞬的恍然，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也分不清此刻和他紧密相贴的人是谁。

　　每当这样的感觉出现，宁闻生便急切地想要抓住那点感觉，企图弄明白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但他什么也没有捕捉到，那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和他作对，极快地消逝下去，让他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等到他不甘心地睁了眼时，人已经稳稳落到了地面。

　　另一个人的气息抽离开去，宁闻生再次打了个寒噤。

　　看来他真是冷了。宁闻生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抬头看向谢尘：“上仙，我们走吧。”

　　说罢便要转身，往巷外走去。

　　“等等。”
　　谢尘的声音响在身后，语调并不算冷。

　　宁闻生转过身来，面露疑惑：“怎么了吗？”

　　斜洒下来的月光将他们的站位割分成明暗两块，谢尘往前走了点距离，影子便罩了过来，同宁闻生的挨在一起。

　　谢尘抬了手，似是要去碰宁闻生的脸。

　　下意识的，宁闻生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那番触碰。

　　谢尘也没有收回手，只是指尖微微蜷了下，被冷白的月光衬得有些落寞。

　　宁闻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但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于是他也伸手去碰了下自己的脸，而后抬头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谢尘已经垂了手，目光往巷外看去，过了会儿才又收回来，道，“不过，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你最好换一张脸。”

　　这么一说，宁闻生就明白了，这神仙方才是要给他易容。

　　并没有纠结为什么南姜是个是非之地，宁闻生似乎天然就相信谢尘说的话。
　　他主动上前，道：“那你动手吧，上仙。”

　　谢尘一怔，他没想到宁闻生会什么都没问就肯让他易容。

　　轻叹了声，他有些无奈：“你如此轻信别人，日后会吃亏的。”

　　“嗯？”宁闻生轻疑一声，随即便说，“可上仙你不是别人啊。”

　　别人或许会骗他欺他，但谢尘一个神仙，怎么也不可能算计他一个凡人。

　　既然不可能算计，又何来吃亏一说？

　　宁闻生正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对面的神仙道：“闭眼。”

　　要开始给他换脸了，宁闻生了然，十分听话的照做，闭了眼站在原地。

　　谢尘再次抬了手，指尖正要触上他的额心，却在最后一刻改了道，去轻抹他的眉眼。

　　宁闻生如今的模样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又扎着高马尾，额前碎发没规没矩地散着，并不讲究。

　　但他又确实生得很好看，尤其是安安静静阖着眼的时候，五官显得柔和又青涩，让人很想要触碰。

　　谢尘眸光落在他脸上，手指在他眉眼、鼻梁、脸颊两侧一一抹过，最后轻捏着他的下巴，微微往上抬了一下。

　　宁闻生就在这一刻睁了眼。

　　他其实早就因为那些若即若离的触碰心猿意马，这会儿实在受不住才睁了眼。

　　但是想象中四目相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为眼前的神仙垂着眸子，视线并没有和他平齐。
　　而是往下，不知道是落在哪里。

　　宁闻生还被捏着下巴，只能被迫仰着头。

　　这种被压制的姿态让他觉得分外怪异。

　　“还……还没好吗？”他问。

　　闻言，谢尘拇指在他唇上抹了一下，而后便彻底收回手，抬眼应道：“好了。”

　　因为那个抹唇的动作，宁闻生也终于明白过来，先前谢尘眸光向下究竟是落在哪里……

　　“那，走、走了？”宁闻生试探问着。

　　谢尘点头：“嗯。”

　　二人一前一后往巷外去，但在行至巷口时，宁闻生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问道：“上仙，你不易容吗？”

　　谢尘于是当着他的面，抬手在额心抹了一下。

　　只抹了一下。

　　而后宁闻生就看见，谢尘那张带着锋利冷感的脸在下一刻变得平平无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短暂的惋惜过后，宁闻生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上仙，为什么你的这么快？”

　　上仙似是也受了凉，掩唇咳了声才道：“体质不同。”

　　宁闻生“哦”了声，不疑有他，转身继续带路。

　　若是系统看见这一幕，定是要毫不客气地说上一句——
　　好不要脸的神仙！

　　***
　　他们住的客栈坐北朝南，看不到日出，但对面长了棵很高的树，推窗就能看到满树绿白，很衬清晨。

　　宁闻生本没有早起的习惯，但在这里不知怎么，总是醒得很早，他扭头看过去时，某位上仙并不在他旁边。

　　因为这次他们并没有住一个房间，也没有睡一张榻。

　　是谢尘亲口要的两间房。

　　宁闻生那时下意识就要张口说：“一间就够了。”

　　但转念想想，分开睡他兴许就不会再做那些另人面红耳赤的梦，他就又管住了自己的嘴，一个字没说。

　　于是他们就这么分开住了五日，相安无事。

　　宁闻生也确实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但他依然感到很奇怪。

　　这位上仙说是要纠正因果，但在南姜这几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甚至连那间屋子都没走出来过。

　　宁闻生去送过茶水吃食，但神仙大多时候都在静坐凝神，他也没好意思打扰，送了东西就退出来了。

　　这么一来，五日里他和谢尘搭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自认识以来，他和谢尘同吃同住，这么长时间连面都见不到还是头一回，因而到了第六日，宁闻生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醒得比前几日还要早，睡意全无，推开窗看着满树的白花，湿重的凉意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但他搓了搓手心，并没有缩回身子。

　　他心不在焉的看着街市上来往的行人，脑子里在想两件事。

　　第一件，他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谢尘了？
　　第二件，他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谢尘？

　　第一件事很容易得出结论，相比起之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他确实很久没有看到谢尘，也没有和谢尘说上话了。

　　但第二件事就很难做出决定了。

　　他去看谢尘什么？看脸吗？但那张脸现在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若说只是去看人的话，他又想不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因为谢尘是神仙，好好的不需要他去看。

　　而他自己也好好的，手脚健全，无病无灾，没有什么事需要去找谢尘这个神仙。

　　于是冥思苦想良久，宁闻生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扭头看向系统，问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问题。

　　“系统，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系统：“……”

　　宁闻生：“我们邀那位上仙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