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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无限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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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氤氲,微冷的空气回荡,吹得人的心脏逐渐发冷。祁鹤贴在病房的玻璃窗处,手抵在坚硬的透明玻璃,遥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少年的身体单薄,脸色苍白,被白色床单盖着躯体,宛如若一只被埋葬好了的漂亮蝴蝶。
祁鹤遥望着他,明明只是隔着一层简单至极的薄玻璃,他却像是跨越无数时空般,凝视守候着无望的爱恋。
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祁鹤的手缓缓垂下来,似提线木偶的牵绳被瞬间裁断,失了气力。
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无望地闭上眼,似乎想努力抑住那颓败绝望的眼泪,却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那时的他在病房外得知陆泽的病症后,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特别是青钰案告诉他,以陆泽目前的状况,最乐观也只能活一年半。
但青钰案与傅氏集团正合作研发着一个医疗项目,便是针对兹氏情感失调综合症。
只是现在医疗器械正处于临床试验阶段。该类病症在世界范围内并不多,且多分布的几例都在国外,一时间很难找到受试者。
而且陆泽的病似乎也等不了太久了。
陆泽的父母已经同意了陆泽接受临床试验。
但现在需要祁鹤的一些配合,不知他是否愿意。
关于陆泽的事情,祁鹤都会异常谨慎。于是他先提出了需要了解他们的治疗方案,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配合。
青钰案告诉他,他们要将陆泽的情感波动诱发到一定的峰值,达到峰值之后,再尝试将仪器介入。
他那时十分震惊,也在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因为他担心陆泽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情感波动。
但青钰案只是冷静道,陆泽昏迷住院的期间,他已经掌握了陆泽现在的身体数据。
根据他的计算,以陆泽目前的身体状态,经历一次情感波动不会导致严重问题。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完备的应对措施。
但如果再拖下去,他也无法保证陆泽是否可以进行治疗。
至于为什么需要祁鹤的配合。
因为青钰案告知道,他是现在唯一可行的“诱因”。
只不过,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才彻底让祁鹤陷入绝望。
那时青钰案俯身轻附在他的耳旁,笑容温润,声音也和善道:
“不过得提前告知你一件事情,如果陆泽这次治疗成功,他会彻底遗忘掉和你的所有记忆和情感。
“这是治疗的后遗症,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恢复,所以很抱歉……
“而且,为了避免陆泽日后旧疾复发,如果治疗成功,可以请您以后不要出现在陆泽面前吗?”
青钰案话说的无辜又委婉。
但话语内容却是令人痛苦绝望。
祁鹤当时彻底怔愣住。
那些锋利的话语如同刀刃点点破开心脏。
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祁鹤挣扎着,陷入了无限的苦痛。
他不希望陆泽会死。
但也不希望陆泽离开他。
要做出抉择吗?
他心里蓦然涌现一个无比极端的想法。
——那让陆泽死吧,然后他再殉情……他们死在一起就好了,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疯狂的思绪全然充斥了大脑。
但,当疯狂的思绪褪去,理智再次占据高地后——
他在无限的挣扎和苦痛之间,还是找上了青钰案。
再之后,他设计了一切。
祁鹤抵在窗户上,望着病床上的陆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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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青钰案,你到底和祁鹤说了些什么,”傅容弈停下手中正处理的文件,抬眸看他,
“他这几天和快要死了一样。”
傅容弈说的不错,近几日他在医院见过祁鹤几次,脸色苍白透明得,病号服一换,他都能替陆泽躺在那里。
“哦?”青钰案拨弄着手中的钢笔,不以为意道,
“和他开了个小玩笑。”
“玩笑……?什么玩笑?”
青钰案笑着回身望向傅容弈,还装作无奈似的耸了耸肩:
“我告诉他,如果陆泽的病症康复,会彻底将他遗忘。
“而且为了避免陆泽‘旧疾复发’,让他以后不要出现在陆泽面前。”
傅容弈听后轻怔,眼瞳逐渐放大,几秒后才回过神:
“嘶,青钰案,你还真是杀人诛心啊。”
“嗯?”青钰案倒是没有否认,唇边挂着浅笑,“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谁让他先前那样对陆泽。 ”
傅容弈听罢,眼瞳摇曳着些许复杂的微光,最后还是逐渐陨落,目光转向桌面道:
“听说你准备出国?”
没想到青钰案惊诧一句:“谁说的,哪来的谣言?”
傅容弈倒是没意料到,食指轻按纸张:
“你准备在国内发展?”
“嗯,”青钰案懒倚在玻璃窗旁,看着外面倾洒而落的微光,淡淡道,
“还是国内好啊……E国不适合我。
“那边的生活太热情奔放了,而我已经断情绝欲了。”
青钰案缓缓说着,清润俊美的面庞迎着微光,精致的五官被描摹得神圣柔和,撩人桃花眼低微垂着,鎏金洒不进他暗沉的眼眸。
“断情绝欲?”傅容弈绕有趣味地重复一遍这个词汇。
毕竟当时青钰案找上他时,整个人和只迷醉花丛的矜贵浪荡青狐似的。
现在看来,是自己看走眼了吗?
“嗯,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了,”青钰案自然而然地顺走傅容弈桌面那只价值四位数的钢笔,装入自己衣袋,
“毕竟,已经看过太浓烈的颜色了。”
傅容弈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也沉默了。
青钰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而后轻整外衣,准备离去。
“去哪?”傅容弈下意识问一句。
“准备去医院查看陆泽情况,毕竟我是他的主治医生。”青钰案略略打个哈欠。
他这话说得不虚,一直以来的确是他在负责陆泽的病情。
而陆泽至今未醒。
看见青钰案准备离去的背影,傅容弈轻怔许久,眼底逐渐掀起汹涌的云潮:
“哎,你等等……”
听见傅容弈的声音,青钰案及时止住脚步,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傅容弈欲言又止几秒,才道:
“祁鹤那里……”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似是从齿间轻轻挤出,却隐有极为复杂的情绪。
不曾想青钰案答道:
“我清楚。”
即便他们再怎么讨厌祁鹤那个家伙,他们也清楚,陆泽如果在恢复之后无法寻到祁鹤,心里必定会极不好受。
而且祁鹤那个偏执阴暗的家伙,保不齐会对自己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我知道,而且我最近派人在祁鹤身旁监视他,不会出问题的。”
--
祁鹤隔着玻璃望着病房内昏迷的陆泽,每次仅是看他,他就能凝滞地看上不少时间。
但——
他该离开了。
祁鹤心想。
只是他舍不得转眸。
他期待陆泽可以清醒过来,又想到他醒来后自己却只能远离他,不由得胸闷不已。
但就在他被情绪的漩涡束住时,他忽然瞥见病床上陆泽的手指轻轻弹动一下。
他霎时怔愣,眼瞳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回事。
他忧心是自己近日太过疲劳,所以眼前模糊,看走了眼,于是在反复揉眼后,重新盯着病房内的景象,没敢再眨一次眼。
而就当他再次望向陆泽时,陆泽的手指也继续轻微弹动一下。
他这次能确认,陆泽是真的有苏醒的迹象。
于是他脖颈青筋紧绷,下意识咬牙,转身就去寻了护士。
不一会儿,数名医生及护士快步行入病房。
病房内,陆泽轻颤眼睫虚弱苏醒。
病房外,祁鹤焦急踱步痛苦抿唇。
——他不敢进去。
在陆泽睁眼的刹那,他便已经急匆匆跌退到对方无法看见的角落。
他不能让陆泽看见他的身影。
至少,不能是现在。
他似一具忠诚而缄默的塑像,沉默地立于冰冷混乱的洁净之地。在游走着生与死的繁杂领域内,只秉承着他唯一的执念。
仿佛守候在空荡王座旁的骑士,等待着他的王重新归来。
祁鹤静立于一旁,看着进出繁忙的医生和护士,眼里漫上难耐的急迫,却只是咬唇,始终没有询问。
直到有一个医生发现了他,问道:
“你是患者家属吗?患者已经醒了,初步的诊断也已经完成,你现在可以进去探望他。”
但祁鹤只是苍白着一张脸,摇着头微笑道:
“不了,我只是路过的。”
医生看见他这般反常的举动,也没有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医生离开后,祁鹤还站在原地,出神地怔了一会儿。
他的脑中思绪混乱。
陆泽醒来了。
可自己又怎么办。
他连看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唇角苦涩地扯出抹笑意,眼瞳神色如缓慢褪色的旧相片,似乎连仅存的一些回忆都无法留住。
不知又过了许久,他终于转身,僵硬地驱使自己的躯体离开这里。
他的指腹下意识擦到腰间隐匿的那柄坚硬冰冷的手.枪,顿了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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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钰案收到医院发来的陆泽苏醒的消息还是十分惊讶的。
因为竟然比他预计的时间要早。
而且医生初步检测的身体数据也在他的推测范围之内。
看来这个治疗方案是可行的。
不过更具体的还要等他到了医院才知道。
但就在这时,傅容弈那边忽然打来电话。
青钰案望着屏幕上的来电通知,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但下一秒,他就听见傅容弈的声音在他耳旁激烈炸响道:
“青钰案,你知道现在祁鹤在哪里吗?”
“祁鹤?”青钰案蹙起眉,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问起祁鹤来,
不过根据监视祁鹤的下属回报,祁鹤从三小时之前便在医院里守着陆泽了。
“他在医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钰案声音清润冷静。
傅容弈答:
“他的助理近日想通过我的助理来接触我,似乎有什么要事。而且我刚刚调查到,祁氏最近的资金流动好像有些奇怪。”
“是吗?”青钰案轻轻蹙起眉头,脑中闪过一些不太妙的想法,但他仍是维持着镇静,
“应该不至于,他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
但傅容弈只是沉默。
察觉到电话那头的傅容弈陷入沉默,青钰案也不由得紧了紧心脏,将车停到路旁后,让监视祁鹤的人过去寻他,同时也准备加速赶往医院。
--
祁鹤的指腹还搭在手.枪之上,无意识摩挲着略微冰冷的枪口,意味不明。
他的步伐缓慢且呆滞,仿佛冰雪中饥寒交迫的旅人背负着极重的行囊。
但就在这片混乱之中,脚步声响起,突然有青年气喘吁吁跑近他。
对方的面色急红,神情匆忙。
祁鹤怔愣几秒。
这是青钰案监视自己的下属。
青钰案从不久前就一直派人监视自己,他心里一直清楚,却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他猜测青钰案此举应该是监视自己,确定他不会靠近陆泽,于是便一直没有阻拦。
只是现在突然来找他做什么。
青年气喘得有些不匀,但还是执着地接近他,而后俯下身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祁,祁鹤……”
“何事。”祁鹤停下脚步,侧目望向他。
“是这样的,”青年极力维持着话音的平稳,
“青钰案医生让我告知您,您现在可以过去探望陆泽先生。”
“探望陆泽?”祁鹤眉头拧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当然,”青年匆匆点头,“不然我为什么会这么急地拉住你。”
“这……”祁鹤还没搞清楚情况,便听见迅速而有力的脚步声在向他靠近。
他警惕地转过身,才发现来人是青钰案。
青钰案的神情本来还算镇定,即便额间略渗薄汗,侧颈青筋绷紧,但表面的平静还可以维持。
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祁鹤右手滞顿的腰间,辨出了那略微起伏凹凸的物件是什么,他的眼瞳才溢着慌乱道:
“祁鹤,”
道出来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只是一时间也无法找补,只能略略正色望他,
“陆泽已经醒了,不去探望一下他吗?”
这时的祁鹤已经隐隐猜测到些什么了,但他整个人还似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织成的薄薄的网,不知何时便会跌落悬崖。
摸不到任何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更不敢含有过分期待。
但既然青钰案都发话了,他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目光微敛,垂下的指节轻收,转身道:
“嗯,我会去探望陆泽。”
他这句话尾音念得略重,仿佛鼎承着生命难以承受之痛,溢出的气息也渐缥缈紊乱起来……
这让青钰案倒有些愧疚。
这些天祁鹤的情况他不是没有听监视的下属汇报过,只是他一直没有亲自见过祁鹤,所以不了解描述的真实情况。
今天见面才发现——
心理真的是个极为可怕的恶魔,能将一个身体状况良好的正常人折磨到行将就木,显露出危在旦夕的病弱模样。
如果有医生来说这是隔壁病房出来的绝症患者,他或许也会相信。
这时,他又不由得想起陆泽,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也是……作为研究兹氏情感失调综合症领域的医生,应该对这方面更为敏感才行。
祁鹤也反应过来,猜测青钰案的失态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手触在配枪的位置,所以误会了自己什么。
但……
他低睫轻笑,递给青钰案一个淡淡的眼神,随后将手自然垂落。
青钰案眸光微闪,登时明白了些什么。
其实他那时也猜测到,祁鹤不会拒绝他的方案。
毕竟以祁鹤的个性,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
即便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无法使陆泽“恢复记忆”——
但还有以后……
只要陆泽还活着,祁鹤可以有无数的时间去寻找破局的方法。
祁鹤垂着眼眸,也是这样想的。
他迈步转身,面色凝重地行去陆泽病房。
他是不可能对陆泽放手的。
他对陆泽的执念早已入骨,除非将他心脏摘除,骨头和血液一并剔除,再碾断他的所有呼吸,否则他不会放弃任何和陆泽在一起的可能。
即便现在做不到,只要陆泽还活着——
他们还有无穷的未来,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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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冬,不过病房里的暖气持续供应着,所以很是舒适。
只是祁鹤踏进病房时,神情和迈入无尽的霜寒地冻之地般无异。
他急切渴望地想望向陆泽,看看他苏醒的模样,捕捉他瞳里耀着的光彩,但在短暂的挣扎犹豫过后,他还是低着头颅一言不发。
他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炙热,会灼伤那人。
他垂着眸,直到耳旁传来一句轻微的——
“祁鹤。”
他蓦然抬眸,睁大双眼,望向陆泽。
漂亮脆弱的少年躺坐于病床之上,霜般的苍白面容蕴着抹极其淡,却异常温和的笑意。
恍然在冰天雪地中漫过无数岁月的旅人,在生命即将登临终末之际,迎来了属于他的暖意。
那点暖意,是他此生追寻的终点。
那点暖意先是滴入舌尖,控制住他的咽喉,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再是晕入他的眼眸,使眼眶激颤出无限湿意,无法自控地滑落。
他还记得自己。
他没有将自己遗忘……
凝结许久的血液在缓缓流动,甚至让他全身上下感受到刺痛无比的地步。
青钰案没有掺和进他们复杂的情感之中,而是径直走到陆泽身边,开始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祁鹤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抿唇止住了话语。
面前的少年太脆弱,像一场精致昳丽且恍然的幻梦,他担心呼吸稍重一些,对方便如焚烧后的残败灰烬,飘然在空中逸散。
陆泽的笑意仍然浅淡,只是他的眼瞳羽绒般扫过青钰案和他,倏然轻咬薄唇,顿了几秒,随后无助地松开道:
“你都知道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祁鹤不回答,当是默认。
陆泽的脸霎时更苍白了些,已经到了脆弱得惊心动魄的地步,祁鹤看着眼瞳骤缩,心尖难以抑制地发痛,攥紧了掌心。
关键是,他余光瞥见青钰案似乎不太妙的脸色。
即便青钰案用冷静自持来掩饰自己,当在他面前,这点伪装还是太伪劣了些。
“他的情况如何……?”祁鹤蹙眉道。
“不太乐观。”青钰案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听罢,祁鹤的眼瞳隐晦地黯淡了些许。
或许是不想在陆泽面色展露出悲伤的情绪,他仅是指腹轻轻弹动,觉得鼻腔内呼进的氧气愈发淡薄。
“那我应该……”祁鹤抬眸望着青钰案,一向清贵冷傲的口吻竟然多了几分无措和问询。
“正常陪伴他便行,如果有时间,最好可以经常照顾他,”青钰案思了思道,
“同时尽量维系一定的情感刺激。”
“我有时间的。”祁鹤毫不犹豫地应答下来。
这让青钰案多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发觉祁鹤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只要碰到关于陆泽的事,他便可以不顾一切地冲昏脑袋。
但这也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照顾好自己的脆弱病患。
这时,安静已久的陆泽忽然出声,眼底的琥珀色似月下轻晃的潭光,破碎虚幻:
“祁鹤,你不用这样的……”
他的语调略带复杂意味,说得稍急,便略呛几下,眼眶激泛出一片泪花。
祁鹤听见他的咳嗽声,心焦地望过去,看见陆泽澄澈的眼眸染落些许透明的朦胧,他的每寸呼吸都似被捏掌着痛楚。
陆泽调整好气息后,坚持把话语说完:
“你不用这样,帮我的……咳。”
青钰案轻蹙起眉,起身去给他倒温水。
而祁鹤的掌心捏得有些紧了,眼底翻涌着无数隐匿的浪潮,却仍用最呢喃细腻的话语轻声道:
“陆泽,你不会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吧……”
陆泽蓦然睁大眼眸,瞳里晕染着一片慌乱,呜咽着便想摇头。
但祁鹤只是嗓音清冷道:
“你以为你患有兹氏情感失调综合症,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情感,玩弄我的真心吗?”
陆泽慌忙地摇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眼眶便溢出泪来。
对面的祁鹤却仍在薄凉地笑着:
“我不会原谅你的,陆泽……”
他缓缓走近他,语气喑哑暧昧,嗓音是他一贯的贵气慵懒,却隐隐可以听出隐匿于其中的复杂意味。
他俯身低语道:
“我要你偿还一辈子,
“所以,你还不能死,知道吗……?”
陆氏听后,落下的泪变成了释然和动容,眼睫颤动着,应了声:
“好……”
--
陆泽轻躺在病床之上,半阖着眼,喘息声低微。
而祁鹤就趴在病床旁边安静地熟睡着。
他乌黑的眼睫轻垂,如同一把将合的华丽诡谲羽扇,精致的五官本就昳丽苍白,枕在这淡蓝色的病床,倒更显脆弱和病气。
陆泽脑袋还有些发昏。
他什么时候睡在这里的?
现在是又什么时候了?
一直待在病床上,他已经时间的概念都有些模糊了。
但没想到他以为他的动静已经很小了,祁鹤却还是被他惊醒,睁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迷蒙地望着他。
不到几秒,眼瞳里的迷蒙散去,祁鹤直起脊背望向陆泽道:
“醒了?”
陆泽轻轻点头。
看着他白皙柔软的脸被压出凌乱的印子,平日打理得整齐矜贵的发丝也出现些许凌乱,和压塌了的嫩草坪般,陆泽不免有些好笑。
“怎么,我们的祁大总裁怎么天天有时间往我这边跑啊。”陆泽歪着脑袋瞥眸,轻声道。
的确,最近祁鹤就差住在医院了。
还好病房是VIP单人间,添张床是轻而易举的事,这般做派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却没想到祁鹤忽然眼眉轻挑,耸耸鼻翼,身子软着趴了下去,面庞抵在床面被单上道:
“这不是因为有人帮忙处理事务嘛。”
“谁帮忙……?”陆泽下意识道。
“傅氏集团,傅容弈。”祁鹤扯着嘴角轻轻哼哼。
“他吗?”陆泽垂下眼眸,倒是有些意料之中。
不曾想祁鹤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又悠悠续了一句:
“当然,还有谢家。”
“谢家?”这回是连陆泽没有预料到的。
奇怪,谢家为什么会帮他们?
现在主角攻受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八竿子打不着了,再说是主角之间的不可抗力也离谱了吧……
陆泽在心里默默疑惑道:
“奇怪了,统,谢家为什么会帮祁鹤。”
【啊,这个!这个我知道!】系统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有一个问题它能回答的上了,
【——是因为谢临星啦。】
“谢临星?”陆泽依旧不解。
【自你和谢临星录完那支MV后,MV热度很高,风评极为不错,谢临星随之名声大噪,接到了不少品牌方的合作邀请。】
【他也以此为跳板,从二三线成功跻身为半个一线。】
【再后来,他想尝试转型,于是接了某个大IP改编影视的男配角——】
【其实说来也怪,因为这段原著中也是存在的。但原著中写的是谢临星凭着一张极还原原著角色的脸,和良好的演技赢得大众青睐。】
【但现在放到现实,谢临星的性格已经成熟了许多。他的成长迅速,演技甚至多了几分灵气,于是正片出来后,他斩获的名气几乎是原著中描写的两倍。】
陆泽在心里挠挠头。
这好像是由他引发的蝴蝶效应。
“那后来……?”
【很快,他影响力成长到可以和国际品牌进行合作的地步。刚巧,谢氏集团准备进军娱乐圈,如果可以和谢临星合作,以他这位时下正热的顶流作为噱头会事半功倍。】
【而谢临星答应了和谢嬴合作,前提是谢嬴不能暴露他谢家少爷的身份,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谢嬴必须要动用力量帮助你。】
陆泽突然噎住了。
如果谢临星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也说明……
他知道了自己和祁鹤的那些破事了吗。
陆泽想无奈扶额,最后叹一口气。
没想到阴差阳错促成了那么多事情。
当然,那边那个醋坛子已经打翻了。
“谢家,谢临星。
“那位大明星好像很欣赏你。”祁鹤特意将“欣赏”两个字咬重,颇为不虞和嫉妒地说。
只是陆泽却觉得他没有先前的杀伤力了,于是颇有兴致地笑着轻声道:
“怎么,吃醋了?”
他看着祁鹤柔软的发丝轻塌,正动弹着轻轻摇晃,他的指腹微动,特别想上手揉搓一把。
没想到祁鹤忽然张开漂亮的薄唇,轻咬住他的手背,齿间作弄地轻轻研磨了几下,力道绵软,而后浅哼了几声。
他一点力道没施,松口后,甚至连牙印都没有留下。
咬完他便哼哼唧唧道:
“哪敢啊……你‘人脉’好而已。”
但没想到陆泽却故意蹙眉收手,轻轻“嘶”了一声,眼泛泪花,眼眸凝向手背。
祁鹤见状顿时慌乱起来,紧张地捧起他的手道:
“怎么了,刚刚咬疼了?”
没想到陆泽却忽而噗嗤一声笑出来,脆弱的眉眼晕染上星点笑意。
似是月下的昙花碎了满地星光。
祁鹤当即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
但他也没办法生气,只得腮帮子轻鼓几下,趴在一旁生闷气,无论陆泽怎么哄他他都不理会。
最后陆泽无奈,猜测是先前的醋坛子积太久了,现在有些难哄,只能给他慢慢讲解他和其他人的关系。
虽然最后哄好了,但手还是被某只猫猫啃了几下。
--
身体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隐约有点每况日下的绝望。
于是陆泽也意识到不对劲,询问系统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怎么回事。
系统老老实实说是模拟青钰案的治疗方案来规划的身体恢复路线。
毕竟青钰案也需要这次的数据来作为临床试验的参考,所以它不能让宿主立即活蹦乱跳。
陆泽也只能相信它。
不过在复盘之后,他颇有种阴差阳错的感觉。
自己规划的沉痛惭愧是有了,受尽“折磨”也勉强算是达成目标。
但——
“咳咳咳……”
胸膛溢上一阵麻痒,陆泽俯身捂着唇轻咳几下。
而这时,病床旁处理事务的祁鹤似是感知到什么,立即抬起头来,直勾勾地关切地望着他。
他的眼瞳里甚至没有一丝混沌,全神贯注地望着陆泽,很难让人相信他刚刚真的在处理什么事务。
“怎么了,难受了?要不要叫护士过来?”
陆泽缓慢地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啊。
他规划的美滋滋的步入绝症呢……
现在好不容易肝出的he线,他哪敢绝症一下。
系统打着哈哈道:
【阴差阳错,也算是在完成任务嘛。】
改个结局而已,它相信宿主可以的。
“阴差阳错,”陆泽咬牙切齿,“问题是按照原来的规划,我死了就可以让祁鹤放下仇怨,自行向往新的美好生活。
“但现在……这个he标准又要怎么算?”
系统不吭声了。
因为它也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但眼下陆泽也只能继续这条路线,用着苍白而虚弱的嗓音轻声道:
“有点冷了。”
“冷了吗?”祁鹤下意识环顾四周,随后道,
“我去把暖气调高一些。”
“不,”陆泽轻声说道,“暖气太热有点闷。”
“这样吗……”祁鹤若有所思,最后起身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到陆泽身上,
“你等一会儿,我去叫护士换床更暖和的被子。”
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都让陆泽有些心惊了,于是他淡淡勾起唇角,眼瞳漫上几分餍足和温暖地打趣道:
“我不是来还债的吗?怎么现在……”
祁鹤倒是不以为意:
“还债也得人还在吧……
“而且说好了,不是要还一辈子吗?”
陆泽难得沉默了,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
半夜,陆泽从不安稳的梦中惊醒,身躯薄汗四溢,胸膛剧烈起伏,胸腔疼着疼着,便咳了起来。
“怎么了?”一旁休息的祁鹤也被惊醒,焦急地迅速开灯,将床头的纸巾拿过去给了他。
陆泽颤颤巍巍地接过纸巾,捂着口鼻,一下一下咳着,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带着些许恶心的干呕意味,整个人破碎又凌乱。
祁鹤眼眸晦涩,心脏发疼。
待陆泽缓过神来,拿开纸巾,才发现自己居然咳出了近乎漆黑的血液。
他的眉头轻蹙。
祁鹤也发现了,淡色的眼瞳破碎一瞬,但还是强行维持镇定,冷静道:
“我去叫医生来。”
他表现得过于镇定,似乎不想让陆泽感受到任何慌忙心焦的情绪。
陆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能看到祁鹤离去的背影了。
陆泽盯着纸巾上那略微浓稠的深色殷红,联系到近日愈发困乏的躯体,脑中不由得问系统道:
“你确定是按照康复的数据路线给我规划的吗?”
系统很是无辜:
【是啊,康复的路线的确就是这样走的。而且这是病症即将康复的表现,的确会出现此类较为虚弱的症状。】
【不信我把进度条可视化给你看。】
系统话语刚落。陆泽便在脑中看见正在逐渐移动的莹绿色进度条——进度的确在缓慢移动,而且很快就要触顶。
“这样吗……”
陆泽若有所思。
不久之后,病房内进来不少医生,给他进行一系列的身体检测。
虽然医生的表情都很镇定平静,但陆泽能看出他们隐隐凝重的心绪。
医生离开后,祁鹤也跟着出去了。
许久,祁鹤再次回来之时,他的脸上挂着轻润和缓的笑容,手上还持着一杯冒着丝缕热气的温水。
“医生说没什么事,你继续好好休息就可以,”他轻抬起将杯中的水递过去,
“先喝口水吧。”
陆泽看出祁鹤面上那强颜欢笑的苍白神情。
他强挽着微笑,眼眸中是藏不住的心疼。
看起来很是破碎可怜。
但陆泽结合到自己脑中看到的进度条,想回一句他是真的没事。
不过他转而想到什么,昳丽的面容上表情逐渐变幻,最后摆出一副“看透一切”的坚强模样,笑着轻声应道:
“嗯,好。”
他抬手想要接过祁鹤递来的热水,但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却隐隐模糊。
祁鹤的身影在他眼前恍惚,眼瞳也随之涣散了几秒。
陆泽意识到不对劲后,露出些许“破绽”,继而强装镇定。
果然,这一细微的动作也被祁鹤捕捉到。他看见陆泽涣散的眼瞳,喉结滚动,轻轻咽口唾沫。
他递给陆泽水杯的手滞在半空,特意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再伸过去。
与此同时,他垂着眸光,低着眉眼,隐去眼中复杂情绪。
陆泽想抬起手接过水,但眼前的模糊愈发严重,被打散的重影似火光影影绰绰,缥缈不定。
于是他抬手犹豫了很久,最后却捏了个空。
他没有拿到杯子。
祁鹤的手紧了。
看见陆泽茫然的神色,祁鹤握住陆泽因抓空而茫然呆滞的手,缓缓收紧,同时杯沿递到他的唇边,声音轻缓似月下大提琴的旋律般道:
“喝吧,我在。”
陆泽原是伪装出来的坚强忽而真实地一怔,心头泛起点难言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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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还是悠悠地入冬了,陆泽望着窗外的飘雪,怔怔地陷入沉思。
自己最近的状态太虚弱了,在第108遍质疑系统是不是搞错了之后,系统赌气地宣告暂时罢机休眠。
陆泽看着嘴上说升级程序,实则窝在角落默默咸鱼摆烂的系统,难得勾起一抹浅笑。
其实他在问系统几次过后,他便彻底相信了。至于后面问那么多次,纯粹是想欣赏系统气急败坏上蹿下跳地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过程罢了。
这是他待在医院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现在身体状态太差,他也需要根据情况表现出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但在见到祁鹤手上的烫伤后,他还是不住将忧心的眼神投去。
祁鹤倒是不自然地躲了躲,将手放去背后,避开目光,留着染着半粉的耳垂,垂着优越的眼睫道:
“只是生疏了。”
最近祁鹤有时间,便经常亲自下厨。
陆泽还有些怀念当时祁鹤做饭的口味。
不过……
那双手骨节匀称,瓷白漂亮,连指甲都泛着利落而干净的莹光,淡青色的血管细细蔓延描绘,骨廓清晰,雅致异常。
只是左手手腕处隐约着一道淡红色的痕迹,看起来伤口还没经过什么处理。
陆泽微不可查地抽气。
自己当时也是舍得,让这双手烹饪洗碗,处理家务。
陆泽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好像不仅舍得,还经常发愣地望着祁鹤做事。
因为祁鹤无论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看起来有序齐整,仿佛参与一场完美的舞会。
不过他的手,明明是用来按在琴键上的,怎么能如此糟蹋呢……
思索到这里,陆泽忽然想起什么,深了眼眸。
没想到祁鹤却误会了什么,忙轻笑着道:
“只是一时间忘记处理,其实不怎么疼的,我一会儿自己去涂点药就好了。”
没想到陆泽却仍盯着他扯离手的虚空发怔。
祁鹤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是颇有耐心地继续叫一句:
“陆泽?”
但不曾想陆泽还是没有反应。
祁鹤这时心里才紧了起来,心脏如同被深黑的荆棘缠绕覆没。
几秒后,陆泽怔怔抬头,望着他道:
“你刚刚有说什么吗?我好像听到点模糊的声音……”
祁鹤强撑着舒缓的笑意,指尖都攥到疼痛道:
“不,我没有说什么。”
但这个拙劣的借口他这些天已经用了太多次了,异常的次数多了,陆泽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恍若春日将散的冰花般浅扯出一抹笑,眼瞳神色逐渐变得透明悠远,似是陷入什么回忆。
“是吗……”他似想到什么般自顾自道,
“祁鹤……其实我当初会被你吸引,就是看到你在礼堂的舞台之上。明明那时我们学校晚会的聚光灯廉价而微弱,你上去后,却似登临奢华矜贵晚宴的贵公子一般,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目。
“当时有人在下面开玩笑说,像是看见了国王的加冕仪式。
“可我却觉得,那点天地禁锢不住你的羽翼,你始终会去往更广阔的地方。”
祁鹤没有说话,眼神幽深而缄默。
“那时我就有种冲动,想看你一步步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绽放出更为耀眼的光彩。
“看你一步步与更盛大的掌声与鲜花相拥。
“你弹得很好,虽然我听不懂音乐,但我想听懂你,”
陆泽说着,轻笑道,
“可是我烂了这么久,怎么懂得爱人。
“不懂得珍惜,不懂得爱,不懂得尊重。
“我自私顽劣的脾性让我在意识到对你的感情后,第一时间选择的是逃离。
“不仅逃离,还要把念想断得干净,彻底。”
“你在那时就已经……”祁鹤像是意识到什么。
陆泽轻敛羽睫,垂头不言。
许久,陆泽才道:
“我没有想过找借口,祁鹤。
“我是个很喜欢逃避责任的人,我活在这个世界本是为了舒心。
“但在这件事上,我不想逃避了。
“你对我有恨也好,想报复也罢。
“既然我喜欢上你了,那我就不能让你爱上我。”
陆泽默默把准备许久的台词说出。
他本来想用这段当临终忏悔的。
现在倒有些冬雪初融,春暖花开的感觉。
“陆泽……”祁鹤喉头滚动,破为复杂地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陆泽笑着,眼眶却溢着点湿润的泪。
“我对你的一见钟情,是因为你的演出,你的音乐。
“我从不为自己感到委屈,我只是很后悔……
“我可能要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以后可能永远都无法听到你弹奏出来的旋律,也无法亲眼看到你在舞台上的光辉了……
“每次想到这点,我就很难受,祁鹤。
“我很后悔我毁了你的梦想,你的未来。我也很痛苦……以后无法听到你的音乐……
“但同时我也是幸福的。
“我可以在你身边。
“我也可以……爱你。”
祁鹤心里的弦彻底崩了。
他近乎颤颤巍巍般将破碎的语言拼起道:
“不会的。
“你还可以听得到的,陆泽。
“你会听到的……你也会看见的。
“只要你还活着,未来有一切的可能。”
“是吗……?”陆泽嘴角扯起苍白的笑意。
“嗯,”祁鹤指尖紧攥,强行笑着,近乎慌乱地抹去眼尾的一点湿意道,
“你想听什么,我回去练给你听。”
“真的吗?”陆泽苍白寂寥许久的眼眸终于跃上星点光亮。
那点光亮在这片荒芜太久的枯寂之境,简直比流星还要耀眼数倍。
这让祁鹤想不顾一切地去守护这点光亮。
陆泽终于笑了,轻声道:
“我想听《消逝的拉格日朗》。”
他对祁鹤这首歌印象深刻,华丽、深邃、凄美,带着夕阳末路的哀悼和悠远的余味……
祁鹤刚想应下,又想到什么,抿着唇摇着头笑道:
“还是不了,这首寓意不太好,我们换一首吧。
“我最近有些灵感,想写一首曲子——”
祁鹤望向窗外飞舞的鹅毛大雪道:
“叫《依塔卡梦斯的春日》,”
他轻笑着,语气温和而坚定,
“依塔卡梦斯是著名的浪漫和音乐之都,每到春季,各色的鲜花都会肆无忌惮地盛放。
“等到春日,我们一起去依塔卡梦斯,好吗?”
陆泽怔怔地看向祁鹤。
无他。
他现在看起来太漂亮了。
脆弱、虚幻、洁白……
强忍住痛彻心扉的让自己破碎的悲哀,摆出温和而灿烂的笑,如同初冬镀上金边的晨曦,美好得惊心动魄。
陆泽的手无意识攥紧被单。
好漂亮……
也好熟悉……
在哪里见过——
【宿主!】系统突兀地在脑中出声,欢呼雀跃地道,
【我们进度条快要走完了,春季应该可以康复!】
“啊?”陆泽思绪被一下打断,眼睫轻眨。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
“哈,我就说我是天才嘛,这么难整的剧情我给都他圆回去了。祁鹤甚至踏上了重归音乐梦想的道路,这不叫he,什么叫he?!
“这再不判定为he,我把he两个字母砸你们总部脸上!”
【是是是,宿主威武!】系统忙应和道。
应完,见陆泽没有异议,系统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宿主没有奇怪自己为什么打断他。
其实刚才它是检测到,宿主的情感不太对劲。
虽然它们有模糊记忆和情感的功能,但如果宿主陷得太深,这边会很难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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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本以为自己康复后就万事无忧,可以享受躺平的快乐生活了。
但为什么?!
陆泽想将笔一摔,再把桌面上的文件全部全部烧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忙啊!!!
“怎么了?”祁鹤清润的声音从耳旁缓缓响起。
祁鹤逐渐走近,身上套着一件低调的瑞斯蒂春季限定的墨色休闲服。
明明是简单的服饰,却硬生生被他穿出奢华矜贵的感觉。
他的气色很好,眼瞳也清澈明亮,关切的语调让人不免酥了心神。
但陆泽只想瘫在办公桌上。
他知道,他的父母因为他的兹氏情感失调综合症,二十几年来从没有安心享受一天日子,所以当确认他彻底康复后,他们会飞去国外享受一次长途旅行。
所以,陆氏让他打理,也就算了。
但祁氏是怎么回事啊?!
“要不,我来帮你处理一些?”祁鹤俯身,想要去拿桌上的文件。
“不用了,祁钢琴师,”陆泽直起软趴趴的身子,
“不,祁大音乐家,”
他轻轻挑眉,
“你最近不还有一场比赛吗?”
“省级的,不用太费心。”祁鹤面不改色地说道。
陆泽沉默了一瞬。
这就是气运之子的自信吗?
不过——
陆泽转眸望去,看见后面那面置物柜上摆放的璀璨的奖杯,颇有种成就感。
啧,算了,自己打出的he线,哭着都要走完。
不过陆泽轻笑道:
“你让我这么做,真不怕我把祁氏给抢走啊。”
没想到祁鹤轻怔,而后低声道一句:
“你想要祁氏吗?”
那眼神和语气,仿佛自己只要应声是,他就会马上签转让合同一般。
陆泽一噎。
他忘记了,对面那个家伙是满脑子只有他的傻卵。
不过他瞥到祁鹤明亮清澈的眼瞳和余光的璀璨奖杯,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不,也许现在还有些其他东西。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祁鹤诚恳道。
“不会,就这点文件,很快就能处理完了。”陆泽回道。
“是吗……?”祁鹤若有所思,而后缓步靠近,行到他的身后,俯身凑近他的脖颈,撑住办公椅扶手轻声道,
“那么厉害的话……那今晚喊累也不停哦。”
陆泽:……
他要收回他刚刚说的话。
“对了,”陆泽不解地翻着人事部递交上来的报告,
“我们公司为什么多了几个洗厕所的,薪资还开得那么高?”
不过没想到对面的祁鹤重点完全跑偏,勾起唇角道:
“‘我们公司’……?”
陆泽沉默。
嘶……他说顺口了而已。
“咳,是说祁氏。”
“啊……是这样的,”祁鹤眉眼散漫而微弯,
“之前茶水间那个欺负你的家伙还记得吗?”
“哦?勉强有点印象……”
“我先前把他从祁氏辞退了。从祁氏辞退之后,也没有其他敢招他,于是他暂时失业在家。
“我为了让你解气,高薪聘他回来洗厕所了。”
“啊?”陆泽眼皮轻跳。
祁鹤却仍不紧不慢,用最矜贵高雅的外表,说最恶劣的话:
“之前在背地造谣最严重的几个家伙也是这样的做法。
“你如果觉得工作压力太大,可以去厕所那边关照一下他们。”
陆泽扯扯嘴角:
“我是这样的人吗?”
“嗯哼?”祁鹤挑起眉头。
陆泽沉默了。
抱歉,他还真是。
“行了,”陆泽轻笑着说,“等我处理完工作,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祁鹤听罢,澄澈的眼中跃上分明的喜悦。
“暂时保密。”陆泽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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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泽驱车带祁鹤来到游乐园后,祁鹤才怔怔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游乐园?”祁鹤半带失笑地望向他,
“带我来这里吗……真是——
“幼稚。”
“幼稚。”
祁鹤的话和陆泽打趣的笑声同时响起。
“等会儿这里有烟花秀。”陆泽轻声道。
“是吗……”
祁鹤表面虽然平静,但眼里还是不由得蕴起餍足的笑意。
“对了,这个给你。”
陆泽似是想起什么,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墨色的丝绒盒子,瘦削指节轻握住它,低声道:
“我定制的礼物。”
祁鹤似是想起奥尔菲勒项链的事情,正欲解释几句。
却没想到陆泽猜测到他的意思,眼尾稍扬道:
“我没那么记仇,这是我亲自设计的,意义非凡呢。”
说着,陆泽似是怕祁鹤期待太高,心虚地摸摸鼻子道,
“当然,别期待太高了,我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嗯。”祁鹤轻轻点头,将秋水般澄澈的目光渐凝在上面,嘴上虽然这样答应,但内心的雀跃和期待是一点不减。
他这幅模样,就算陆泽打开后是个易拉罐拉环,他都能高兴地翘起尾巴一般。
待漆黑的盒子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两支手镯——
镯子是银质的,静躺在酒红色的丝绒衬布上,泛着低调矜贵的光,镯身上没有特殊花纹,整体设计得独特简约。
唯一特殊的设计之处是:那是一对拷在一起的手镯。
或者说——那是一副手铐。
“咳,我第一次做设计,也不知道怎么样。”陆泽讪笑着,捧着盒子,轻声道。
他其实觉得效果还不错,寓意虽然简单粗暴,但——
“我很喜欢,”祁鹤微笑着,眼神却直勾勾地盯他道,“是一人一只吗?”
虚幻的游乐园背景中,他的眼睛着实亮得有些逼人,仿佛某种平日潜藏压抑的偏执占有欲得到些许满足。
他连每寸呼吸都带上极致的餍足甜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连送礼物都送得那么合自己心意。
祁鹤笑得眉眼微眯,很是纯良漂亮。
陆泽轻怔,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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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要开场了。
陆泽想在祁鹤面前倒数烟花绽放时间。
他想着,逐渐奔向远处的观景台。
他已经调查过,那个方位可以看到游乐园最大的摩天轮,和最绚烂的烟火。
结果就在他转身回眸时,烟花便在自己身后炸开。
他眼瞳轻怔。
啊——比自己准备倒数的时间提前了,还好自己没有念出口,不然就尴尬了。
而烟花秀在夜幕将至的夕阳下绽放,肆意而艳丽。远处的摩天轮和城堡的景色被抹得模糊,近处旋转木马的笑声播不到身侧,就悄然被绚丽异常的烟花声盖过。
行人游客的声音渐渐模糊,他们的身影如烟似雾,散在这无限欢乐的游乐园中,仿佛要消融进去。
暖黄的夕阳晕染一切,声势浩大的烟花仿佛渲染着另一个世界。
陆泽望着他,眼中色彩过于绚烂,手中还拿着吃到一半的洁白色的棉花糖。
他笑着,生动又鲜明。
但他的色彩似乎太淡了,既轻淡又缥缈,与他身后五彩斑斓的世界格格不入。
仿佛只要一缕轻烟,他便会被带走,离开这个世界。
他要去到哪里。
祁鹤脑中忽然蹦出这个想法,心里便陡然一紧,难以抑制的恐慌弥漫至心头。
他好像抓不住这个人……
“祁鹤!”陆泽发觉祁鹤有些出神,便在远处欢快笑着,努力向他挥手。
这边景色很好,可以将盛放的烟花全收入眼中。
祁鹤看着他的面容,忍不住心动,余光瞥见他手腕的那一处银白。
是刚才陆泽自己带上的银镯。
一人一个的手铐。
陆泽依旧在笑着,但他身后的世界似乎逐渐清晰。
祁鹤嘴角浮现无意识的笑意。
既然是自己铐住的,
就不能离开了……
第一个世界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无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