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排球部男友》七月幺四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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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山飞雄最近有点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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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同龄人不一样，影山飞雄很少纠结于人际关系。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是喜欢我的”、还是“讨厌我的”。

　　他的眼睛里永远只有那一颗小小的球，排球占据了他的全世界，他分不出更多心神思考排球以外的事情。

　　也正因此，他在和人相处交往的过程中总是迟钝到不被直接说明，就无法理解他人的程度。

　　但是排球是需要理解他人的运动，排球是团队运动。

　　“真是够了。”理所当然的，从来不去倾听、思考队友的影山飞雄，某天被队友以冷漠的神情和口吻抨击了，“总是发出那种根本不可能接到的球、还对我们呼来喝去的——”

　　明明就在同一个球场上，明明就站在球网的同一边，但是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我绝对不会接影山发的球。”
　　“有影山在，我就不想比赛了。”
　　“影山太霸道独裁了。”

　　……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终，只是纯粹热爱排球的影山飞雄，不得不为自己糟糕的性格而从球场上退了下来，让出选手的位置。

　　11
　　被教练约去谈话说明的时候，影山飞雄没有哭，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是脑袋低了些。

　　他非常不甘，他很想继续上场，但是……

　　影山转过脸，深深地看了一眼训练场上青春活力的其他部员。

　　排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排球是需要队友的运动。

　　而这些人都不愿意成为他的队友。

　　只有一个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参加比赛的。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影山挣扎着提出了抗议：“我可以赢下比赛的，教练……我可以托慢一点的球！”

　　“不是那个问题，影山。”而教练冷漠地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在场上，我们就不能被称作是一个队伍。”

　　他示意影山看向那些没有了他反而更活跃的部员，残忍地直白道：
　　“他们和你不能站在球网的同一边。”

　　……

　　那天训练结束之后，影山飞雄独自在训练场里呆了很久。

　　他还是没有哭。

　　虽然心情低落，胸口好像喘不上气来，一想到自己当时转过头去，发现所有人都在冷漠地审视着自己，没有一个人上去碰自己托出去的球——

　　啊。

　　那种说不出来的、好像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又来了。

　　他靠着墙壁，坐到了地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整理好球场，到更衣室去换衣服。

　　手机铃声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来信人名字显示的是【梨纱】。

　　梨纱：
　　“回到家了吗？”
　　“[图片]”
　　“锵锵——看，这是我们社团可爱的后辈们特地为我做的感谢蛋糕哦！”
　　“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但是他们就是突然非要给我开感谢会，哈哈哈，我真是受欢迎呢。”

　　图片里是精美的蛋糕、和一大群脸上挂着笑容的、手里拿着气球、应援棒的学生。

　　背景墙上挂着“梨纱学姐最棒”几个字。

　　“嗯。”影山回复，“确实。”

　　把手机放下，背上书包，走出学校。
　　步行回家，吃饭锻炼，洗澡关灯。

　　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翻涌，迫不及待地冲出来。

　　但是在那样东西冲出来以前，他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沉入梦境。

　　影山飞雄到最后也没有掉眼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佐仓梨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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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山飞雄不爱读书，连买电子产品附送的说明手册都不想看。

　　但是梨纱喜欢看书，还喜欢看一些影山飞雄直打哈欠的电影。
　　梨纱会絮絮叨叨地拉着他的手，向他分享自己的阅读、观影收获。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变得渺小，”梨纱好像这么说过，“会觉得自己非常卑微、平凡，什么都不是。”

　　影山当时没有听懂这句话，他看着路边的树梢，思考自己能不能把球打到那么高的位置。

　　说到底，当时梨纱对他来说，就是普通可爱的程度，偶尔和她聊聊天、出来逛一逛，感觉很不错。

　　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甚至有的时候，他会嫌麻烦，心生倦意，不想回复消息。

　　梨纱的生活实在是太丰富了，话也太多了，就连在某栋楼的屋檐下发现了一个鸟巢，都要兴高采烈地指出来和他分享。

　　其实那个鸟巢，影山确实没有发现过。

　　但是发现了的话，和没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非要他发表感想的话……鸟巢的高度，排球应该可以打到。

　　太危险了，建议这窝小鸟换个地方建巢，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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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真的是单纯地烦躁于梨纱丰富的生活体验。

　　后来这份烦躁渐渐变了味。

　　不是对于梨纱，而是对于自己。

　　在被踢出选手的位置以后，烦躁与日俱增。

　　搞不懂自己烦躁的来源。

　　于是在课堂上发着呆回忆和梨纱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句她说过的话突然闯进脑海里：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变得渺小，会觉得自己非常卑微、平凡，什么都不是。】

　　……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渐渐发现，在梨纱面前，自己好像变得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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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自信起来的呢？

　　是那个时候吗？

　　在梨纱来看过自己比赛以后，连讨厌自己的同学，都会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在训练结束的时候特地叫住自己，问：
　　“上次来看比赛的，是你妹妹吗？”

　　而影山回答：“不，是女朋友。”

　　同学一脸不可置信和扭曲，愤怒地大喊：
　　“怎么可能？！那个女孩子明明那么可爱，性格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就是元气偶像少女的感觉！”

　　影山不解地歪了歪头：“？……梨纱不是偶像，但确实很元气。”

　　感觉有被暴击到，羡慕嫉妒恨的同学一把摔上了置物柜的门，气势汹汹地大步冲了出去。

　　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和梨纱，甚至还有不少人当面来问：

　　“喂、影山，听说你女朋友相当可爱啊？”
　　“她之后还会来看比赛吗？”
　　“她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真的是女朋友吗？影山你真的能找到女朋友？！”

　　影山飞雄从来没在排球以外的地方得到过如此多的关注，非要说的话……上一次这么频繁地被人问话，大概是刚升上国中，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还接受不了他课堂睡觉的坏习惯的时候。

　　被老师们轮流叫去办公室谈话了很久，最后因为冥顽不灵、死性不改，影山得以保留了自己上课睡觉的“权利”。

　　换而言之，其实就是没有人能纠正他这个坏习惯罢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件，因此，在所有人眼里，影山飞雄相当我行我素，会主动凑上来和他搭话的几乎没有，搭话之后还愿意和他深入接触的更少。

　　总之，因为梨纱，突然被万众瞩目了一次，影山飞雄相当不习惯。

　　当天午休的时候，他就和梨纱吐槽了这件事。

　　梨纱却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她发了活灵活现的大笑表情。

　　“正常。”梨纱回答，“别看我在你面前有点碰壁，但在一般人面前，我都是很受追捧的！”

　　成绩优秀，头脑灵活，性格满分，每次被委托的任务和请求也都能完美达成。
　　除了对运动不感兴趣、所以运动能力差了点以外，佐仓梨纱没有任何缺点。

　　尽管这样，在所有其他人面前完美又可望不可即的佐仓梨纱，还是选择了除了排球什么都不会、某种程度来说相当“扭曲”的影山飞雄。

　　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从那个时候就隐约开始有了疑惑。

　　明明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在平常生活里就相当耀眼、光芒万丈的存在。

　　但认真想想，当时的那些想法，都只是疑惑，单纯的疑惑。

　　影山飞雄还没有开始打算拿梨纱和自己作比较。

　　梨纱是梨纱，他是他。
　　梨纱看上去那么耀眼而触不可及又怎么样？

　　他不可能因此感到自己会变得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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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开始产生动摇，怀疑梨纱与自己到底相不相配、梨纱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的时候，应该是在更普通、更寻常的时候。

　　是她坐在球场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明明除了干看着什么也不做，却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的时候；
　　是她吃东西沾到衣服上，气愤地跺脚委屈控诉的时候；
　　是她总是一脑袋扎到他怀里，和他埋怨上学好累、学生会好麻烦、故意刁难学生的老师太不称职了的时候。

　　她是那么生动鲜明，好像浑身都在发光。

　　她能尽情地表达自己，而他每次却都只能讷讷无言。

　　梨纱真的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于是不知不觉产生了更深刻的疑问，开始体会到什么叫在喜欢的人面前会变得什么都不是。

　　他想不到更有趣的约会活动，也做不出安慰人的举动，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对方的爱意，手足无措。

　　说到底，这份爱意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还说不准。

　　如果是真的，梨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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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个问题，影山飞雄就开始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某天，梨纱打电话和他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提到后辈中有个帅气的模特，非常受女同学们的欢迎，甚至还有其他学校的女生特地跑来校门口堵他。

　　“但是他到底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至少对外是这么说明的，不可思议吧？”她的语调永远都是那么欢快，“哎呀，肯定很难追求吧？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得到王子的青睐。”

　　“梨纱不就可以了吗？”影山飞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虽然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如果是梨纱的话，一定会被喜欢的。”

　　佐仓梨纱愣了愣，通话寂静了一瞬。

　　“怎么会——”接着，她很震惊地道，“飞雄你对我的女友滤镜是不是有点太厚了？”

　　影山飞雄：“？”

　　佐仓梨纱大声地道：
　　“我就是个普通人啊！虽然我嘴上说着自己很受欢迎，但是……会这么喜欢我的只有你吧。”

　　影山飞雄疑惑：“……是吗？”

　　其实，他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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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糟糕的是，他明明都没弄懂自己的心意，梨纱突然开始学别的女孩子，问他选择题：

　　“我和五亿，你选哪个？”

　　……五亿好像没什么意义。这个题目出得很差劲。

　　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选择题。

　　金钱这种东西和梨纱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影山飞雄想了半天，很想说“换个选项吧”，但是不知怎的没说出口，他绕了个弯，先谈起另一件事：
　　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梨纱于是就不再追问他答案了。

　　所以说，这个问题真的本身就没有意义，什么人才会把女朋友和钱放在一起比较？

　　如果非要找个选项来说明他对梨纱的在意程度，能够在天平另一端和梨纱进行比较的，是……

　　排球……？

　　……

　　啊。
　　原来如此。

　　如果梨纱已经能够和排球相提并论的话……

　　影山飞雄终于恍然大悟：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佐仓梨纱。

　　而他迄今为止的那些烦躁情绪，就是梨纱说过的，在喜欢的人面前感到自己变得渺小又不起眼的自卑。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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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纱，为什么会选我呢？”
　　终于有一天，他转过头，向身边的女孩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对方却怔了怔，接着笑道：
　　“这个嘛，是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总是这样，笑吟吟地说着甜言蜜语，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有种不安感。

　　这种烦躁憋闷的情绪……明明在排球上就没有过。

　　梨纱真是令人为难。

　　还是说，喜欢“某个人”，本来就是这么为难的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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