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桃花里挑夫郎》不量三思

7、婶子

　　谢濯的出现打断了几人的谈笑，宋流萤转过身子，利落地勾起、背好地上的野草：“我让赵梦姐下午带给你们，天色不早，我先回去喂猪了。”

　　他目不斜视，从谢濯的身边走过。

　　谢濯侧过身子，扶住那好像就要炸开的背篓：“需要帮忙吗？”

　　像是没听见那般，宋流萤没有回答。

　　见状，谢濯遗憾地拍拍扇子，目送他离去。

　　不远处，旺久先去和剩下的几人打了招呼，见谢濯过来后热情介绍：“这位是黄婶，就是我们的邻居，这位是钱二婶，住在村长家不远处，还有这位，余婶，是隔壁村前来省亲的。”

　　说完后又将谢濯介绍过去：“各位婶婶们，这位就是我家的少爷，谢濯。”

　　简单打了招呼之后，一行人换到黄婶家中。

　　“害，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谢公子就将就着喝吧。”黄婶找出来两个陈旧的杯子，杯口还有缺损。

　　谢濯伸手接过：“不将就，这茶叶很香。”

　　他喝了两口后放下：“婶婶们不必生疏，唤我‘谢濯’就好。”

　　黄婶急忙挥手：“别别别，这大名叫得，我心里真是各种发慌。”

　　说完捂住心口，像是不舒服那般。

　　钱二婶附和：“是啊是啊，不熟就不熟吧，总比提心吊胆来得强。”

　　谢濯哭笑不得，看向寡言的妇人：“余婶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被谢濯看着的妇人眼神闪躲，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谢濯这样的人，理应是她们终其一生也无法遇见的，如今能围坐在一起，已经是梦一样的事情。

　　可就是在梦里，那不可逾越的距离依然牢不可破，她们不敢真的如此随意。

　　谢濯无奈：“那便不改吧，婶婶们自在就好。”

　　话音落下，几位妇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黄婶一向开朗：“说起来，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快要好奇死了，全都在猜谢公子是为了什么来的。”

　　钱二婶消息最为灵通：“李烈他们还用这个打了赌。”

　　旺久睁大眼睛，故作单纯：“他们都猜了些什么？”

　　钱二婶放低声音：“那可多了去了，我知道就有三四个，有说来寻亲的，有说来找宝物的，有说来逃难的，还有最离谱的，说是来找美人的。”

　　“噗嗤——”余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神情松弛不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哪里有什么美人，就是有几个姿色不错的，也远远比不上谢公子。”

　　黄婶不赞同地摇摇头：“流萤就生得很好，比起谢公子来也不算差，就是可惜了，是个男孩。”

　　谢濯弄一下杯边：“流萤？是刚刚那位少年吗？的确生得十分好看。”

　　旺久：“……”呵。

　　黄婶点头：“是，就是他，全名叫宋流萤，他要是个闺女啊，我高低得把他介绍给我当官的远房亲戚。”

　　钱二婶露出微妙的表情：“要是个闺女，怕是落不到这羊柳村。”

　　余婶讲起她们村的事情：“我们村当时也收了几个流民，一个年轻女人都没见到，你们村倒是有两个，里面一个还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说到这里，钱二婶来了精神：“陈喜是吧？专门做那见不得人的生意，听说还只找有门路的人，啧。”

　　旺久惊呆，陈姑娘怎么会是这种人？

　　黄婶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便打趣道：“旺久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的还是得学。”

　　旺久一下子红了脸：“嗯、嗯。”

　　黄婶还想调侃几句，被谢濯看似不经意的询问打断：“流民的事情我听村长提起过，据说就是因为他们，村子里分成了东、西两村？”

　　“真倒是真的，”黄婶开口，“流萤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

　　她轻轻看了一眼钱二婶，笑道：“不说那些晦气的，刚才说了那么多猜法，所以谢公子到底是来这羊柳村干嘛的？”

　　话题结束地突兀，空气里还流淌着隐约的尴尬。

　　谢濯仿佛没感受到那般：“黄婶觉得呢？”

　　“我可不知道，”黄婶起身，板凳“咯吱”响了一下，“再喝一点。”

　　谢濯摸着温热的杯子：“谢谢黄婶。”
　　他胡口道：“没有大家猜得那么玄乎，就是老师见我平日里过于悬浮，便建议我到村子里生活一段时间，羊柳村是家母的选择。”

　　一个不好搭上话的回答，三个婶子有些讷讷。

　　旺久适时解围：“我们不懂这村里的情况，害怕打扰大家的生活，便租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没想到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不好意思道：“前几日忙着适应新的生活，都没来得及拜访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黄婶赶走跑进来的小鸡：“别那么客气，都是些粗人，不讲究这些事情。”

　　她询问：“我看了一眼，你们租的是钱德财的房子吧？就是村长的弟弟。”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热情道：“那房子修得漂亮啊，就是位置偏了一点，前后都没什么人家，我家还算是近的，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旺久道了谢，而后心思一转，以愚蠢的姿态问了一个问题：“黄婶，宋流萤和你们很要好吗？我以前听人家说过，长得越好看的，心思都越狠，你们要小心，千万别被骗了。”

　　他开始意识到，之前所听到的，或许并不能代表全部真相。

　　“哈哈哈哈哈——”黄婶突然大笑起来，“谁教你的这句话？狠不狠是心思决定的，和长相有个屁的关系！”

　　余婶却不赞同她的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那长得越好看的，的确是越会骗人，我们村那个女的就是，还有你们村的那个谁，就他钱二婶刚刚说的那个，陈、陈喜，是吧？也是这样的。”

　　钱二婶点点头：“陈喜是很会骗人，听说镇上那个捕快就给她花了不少钱。”

　　黄婶不屑：“骚一点都卖得出去，扯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人家流萤长成那样，日子还过得更苦，也不见去碰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余婶较上了劲：“那谁知道呢？你也不是人家的什么人，做了也不会告诉你。”

　　黄婶一向不惯着：“是是是，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那满天飞的苍蝇，连路边有坨米大的屎都知道。”

　　当着男人的面被嘲讽，余婶恼羞成怒：“叫你一声大嫂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就宋流萤那种贱人，除了你们几户穷得响叮当的，其他的人得是有多不要脸才会去搭理。”

　　黄婶拍桌而起，矛头对准的却不是余婶。

　　她指着钱二婶的脸骂：“狗都知道吃了屎就闭嘴，你倒好，吃了不算，还要满口喷粪，流萤是贱人，你巴着贱人给你锄地，你是什么？贱人都不如的贱人！”

　　“你钱琴一家是个什么货色，就敢说我穷得响叮当，老娘的钱干干净净，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滚！给我滚！！下次再给我听见，舌根都给你砍断！！”

　　说着抄起扫帚，将两个惊慌失措的妇人赶跑。

　　后面，旺久目瞪口呆，黄婶……好厉害啊。

　　谢濯也颇感意外，宋流萤骂人的姿态，他好像找到出处了。

　　钱二婶和余婶被赶走后，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黄婶理理头发：“别听她们烂嘴，全都是些丧良心的，要不是因为他们，西村那些人不知道过得多自在。”

　　她喝口水润润嗓子：“哼，现在这是憋着坏招，又要开始对付流萤了呢。”

　　谢濯挥挥茶水里的浮尘：“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黄婶拉个凳子坐下：“过节？哼，单方面的欺负能叫过节？”

　　她开了口就停不下来：“收容流民，呵，我看他们就是给自己找一堆大爷，等到最后发现大爷伺候不起了，又转头找一堆听话的奴隶，安慰自己怎么着也是个小地主。”

　　她冷笑：“这人啊，说起来也是好笑，这边小地主的称呼还没真的到手呢，那边折腾人的做派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花样一天赛过一天，生怕落在地里的汗水都蒸发了，流不进自己碗里。”

　　“流萤就是太心软，顾虑太多，不然哪里不是去处，随便出去打拼个几年，娶妻生子美滋滋的，何至于守着这穷山窝窝，都十八了，还没个定准。”

　　谢濯安静听着：“他不愿意离开吗？”

　　黄婶叹一口气：“谢公子你是不知道，西村那老弱病残的，周明惜也不在，流萤要是再走了，他们可就真的没有活着的奔头了。”

　　谢濯无意道：“我好像见过一位男子，和宋流萤一起的，看上去很年轻。”

　　黄婶笑了两声：“你说的是孙新吧，小伙子人是挺好的，就是太懦弱，担不起事来，要是没有流萤撑着，他就是个叫花子的下场。”

　　谢濯故作了然，而后疑问：“那周明惜呢？我好像也听谁提起过这个名字，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黄婶皱眉：“明惜就是带着他们一起建立西村的人，但某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我问过流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至于回不回来的，那更是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谢濯点点头：“的确。”

　　他摸摸脚边的猫：“真乖。”

　　黄婶的眼神柔和下来：“流萤送的，说是怕我和孩子他爹觉得日子无聊，就找只猫来陪陪我们。”

　　感受到旺久的无措，她好笑着解释道：“羊柳村没什么好留的，两个孩子都被我赶出去找事做了。”

　　不是家里死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旺久不好意思地笑笑：“黄婶厉害。”

　　太阳当头，蝉鸣疯狂，谢濯和旺久走在阴凉的树下。

　　旺久一直惦记着陈喜的事情：“少爷，我们要把她们赶走吗？”

　　谢濯：“谁？”

　　旺久：“陈喜和李枣。”

　　他甚至不愿意再称呼一声“陈姑娘”。

　　谢濯好像没有记忆那般：“为什么？”

　　旺久顿了顿：“如果婶子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她接近少爷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李枣说不定也是帮凶，我们没必要继续留着她们。”

　　谢濯：“宋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