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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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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狼藉的军营里。
“对不起。”穆裘跪在地上,面前是他四哥穆西。
穆西看着旁边躺着的两具尸体:“自杀的?”
穆裘点头,眼睛红肿着:“我带着人找到那里,文王身边的人想要杀我们,但是被他拦住了。”
“然后……然后他们不知道耳语了什么,就、就一起自杀了。”
两个大活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穆裘受不住刺激,差点昏了过去。
最后还是王昌胆子大,抓起两具还未凉的尸体,朝着后方奔来。
就像穆裘猜测的那样,身经百战的老手们只出去了一支小队,偷袭营地的计划失败,还有不慎暴露的士兵被俘了。
穆裘想着当时的场景,身子颤抖:“要不是文王的尸体在手,他们都已经准备杀死他们了。”
文王一死,那些人怕自己也被诛灭,要么逃了,要么丢下武器,企图戴罪立功。
“为什么不马上去西南坡?”穆西语气生冷。
他赶到的时候穆裘正一个人坐在军营里,底下的人收拾庆祝,根本无人赶往西南坡支援!
等到他多嘴问了一句急忙赶过去后,西南坡已经是血山血海。
穆裘声音哽塞:“对不起,对不起……”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些尸体,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忘了。
要不是他四哥突然出现,穆裘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穆西生气却又无奈,他知晓自己这个弟弟的本事,能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已经是不能再意外的意外了。
可是:
“你就跪着吧。”
总归是他的无能,导致不该死的人死了。
掀开帐篷门,穆西顿下脚步。
“对不起。”他看着身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谢濯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平静陈述道:“我需要回京。”
穆西:“好。”
谢濯转身离开。
穆西看着他的背影:“对不起。”
谢濯没有回应。
帐篷内,穆裘泣不成声。
穆西叹气,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谢濯的马跑得快,虽是后面出发却和他差不多就是前后脚到。
他还没收拾完西南坡的残局,对方就像恶煞般奔来,在那血赤呼啦的死马脚边挖出了一具看不出模样的尸体。
穆西后来才知道,那就是谢濯嘴里未过门的妻子。
“将军。”
副手的到来打断了穆西的思绪。
穆西:“嗯?”
副手犹豫:“有位道士求见,说是……”
穆西没什么心情,随便问道:“说是什么?“
副手压低声音,眉头紧皱:“说是他有办法,唤醒宋公子。”
宋流萤的事情闹得大,这军队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穆西:“!!!”
他整整头发,神情肃穆:“我亲自去见他。”
然而,这人他终究是没能见到。
宽敞明亮的帐篷里,草药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老道士看着头上缠满纱布的宋流萤,摇头嘀咕:“你早点娶了他不就没有这回事了?”
“还害得我被皇上赶出来。”
是的,他就是那个给谢濯算命,让他娶个羊柳村里的男子就能一生平安的道士。
谢濯恭敬:“嗯。”
老道士看他一眼:“想救他?”
谢濯不自觉绷紧身子:“嗯。”
老道士“啧啧”两声:“出气多进气少,难哦~”
谢濯掐住手心:“请问,我要怎么做?”
穆西以为他是在生气和怨恨,可只有谢濯自己知道,他只是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如何救回宋流萤身上,以至于没有办法再思考别的事情。
老道士拖长声音:“马上就让他清醒的法子……”
谢濯屏息凝神。
“那是没有的,”老道士像是知道谢濯会追问,便又紧接着加了一句,“我只是个算命的,可不是什么能生死人骨的神仙。”
但他也没让谢濯失望太久,老神在在了一会儿开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你有的太多,他有的太少,你分一点给他就是。”
谢濯自觉悟性不足,便小心询问:“是要我散尽家财吗?”
老道士斜了他一眼:“让你利人,没让你害己。”
谢濯无措。
老道士悠悠道:“他的根在哪里,你就去哪里,把根养壮了,他也就好了。”
老道士来得仓促,离开得也仓促。
阴雨连绵里,谢濯又遇到了历经周折,一点一点打听到这里的钱无果和周明惜。
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周身充满了疲惫和忧愁。
钱无果声音低哑:“他让我们到家再拆那封信,我们本以为是他脸皮薄,不愿意被人当面看见那些矫情话。”
“可没想到,他竟是真的狠心!一给就是一封诀别信。”
谢濯也觉得宋流萤狠心,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事到如今,除了让他醒过来之外,一切都没有意义。
送走了钱无果和周明惜后,谢濯一个人守着宋流萤。
从军营到京城,漫漫长路上,宋流萤就那样安静地睡着。
渐渐地,他的脸色不再苍白,也不再有突然的高热,谢濯终于能睡一个整觉。
冬去春来。
“宋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与常人无异,可以出行。”
在得到了一位又一位太医的保证后,被药味浸润的马车,一摇一晃出了城门。
它走得很慢,许久许久才能从一座城走到另一座城。
它见过枝头新出的嫩芽,见过路边蓬勃的杂草,它还见过枯黄的玉米和满地的银白。
它遇到过奄奄一息的小乞丐,遇到过疾病缠身的青楼姑娘,遇到过被儿子赶出家门的白发老人,还遇到过雪地里死去的孩童……
它曾经很害怕猫头鹰,如今却只有听见那道声音才觉得欣喜。
一点点地,它变老了。
它的手脚不再灵活,它的脊背不再挺直,它不再能日行千里,甚至于,连重一点的东西都不再担负得起。
它的记忆开始模糊,每日只慢慢晒着太阳,听它的主人讲故事。
说起来,它有两位完全不一样的主人,一位话多,叫“恩人”,一位沉寂,叫“流萤”。
话多的主人很调皮,明明沉寂的主人什么都没有做,他却总是说着一些讨打的话。
但话多的主人也很稳重,刮风下雨都会小心翼翼照顾好沉寂的主人。
有一次雨势汹涌,他们遇上了山体滑坡,覆灭之际,话多的主人硬是给他们刨出了一条路。
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它听见了话多的主人在哭。
而且,话多的主人声音特别特别好听,或者温柔,或者严厉,总是能勾起它浓浓的兴趣。
从那声音里,它知道自己出生高贵却心有固执,放下坦途而选择了坎坷;
它知道原来它的轨迹并不都是新鲜的探险,而是沿着沉寂主人的脚印又走了一遍;
它知道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能成精,并开始兴奋地幻想:
如果它也能成精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两位主人永远地在一起了?
如果可以的话,它一定要问一问,为什么沉寂的主人总是不说话?
如果不可以的话,那么……那么在它短暂的生命里,它希望它可以听见沉寂主人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次,它也一定会铭记的。
又到了傍晚休息的时候,它停驻在潺潺的溪水边,听着猫头鹰时不时咕咕两声,幸福地在温暖的阳光里休憩。
谢濯靠在轿壁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书。
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了。
很快,天色就会漆黑,他会陪着宋流萤一起入睡,明日清晨再一起醒来。
然后,明天……明天他们就会过上不一样的一天。
他们会走得特别特别特别慢,慢到一整天都过去了,可能才离开这里几里地。
如果宋流萤醒着,一定会没有那样的耐心。
可是,谢濯有。
一天、两天、一个月,甚至于是一年,他可以慢慢地走。
前方就是羊柳村,前方也只有羊柳村了,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夜色如期而至,谢濯点起所剩无几的蜡烛,给宋流萤盖好被子。
看着那安静的睡颜,他忍不住捏了一把:“晚安。”
蜡烛熄灭,山风轻轻地吹着。
“晚安。”
“晚安”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可某些时候,它却也和救命良药相差无几。
月光比蜡烛更模糊一些,所以藏在里面的人可以肆无忌惮,但我还是希望你:
“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可能会慢一点~(大家有什么想要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