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桃花里挑夫郎》不量三思

33、暧昧

　　鸟儿啁啁啾啾，阳光熹微落进房间里。

　　宋流萤迷糊着睁开眼睛，入目就是谢濯熟睡的面容。

　　和清醒时的聒噪不一样，睡着了的谢濯格外安静，只有呼吸时微动。

　　毫无疑问，谢濯是好看的，好看到让人觉得，神仙也不过如此，这一点宋流萤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很确定了。

　　但好看的浅水之下，宋流萤还隐晦地看到了一些潜藏在深处的东西，比如，村子里有很多人正在蠢蠢欲动，打着谢濯的主意，又比如，这些人里基本没有一个好人。

　　这并不是无端或者恶意的揣测，而是谢濯的好看放在这村子里实在是过于耀眼了，以至于一般的人家反倒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便害了自己。

　　面对一个陌生而突兀的东西，只有另有所图的猎人才会不顾危险疯狂地凑上前去，以期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谢濯应该庆幸自己选了钱德福的房子，偏僻但位置好，最重要的是，靠山足够强大，因而没有鱼死网破之前，那些人不会轻易动手。

　　但平静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随着谢濯居住的时间变长，围绕着他所发生的“意外”只会越来越多，这位京城来的大少爷，若是愚蠢一些，恐怕能不能离开都不好说。

　　“怎么这样看着我？”谢濯沙哑的声音响起。

　　宋流萤睫毛一闪：“发呆而已。”

　　说着侧到一旁，没有起床的迹象。

　　谢濯睡饱了，心情很好，他去捉宋流萤的手：“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宋流萤甩开：“不要脸。”

　　谢濯微微仰起身子，趴到宋流萤旁边：“对待自己的夫人可不能要脸，那样他会跑掉的。”

　　宋流萤揉揉耳朵：“你又发疯了。”

　　兴许是清晨过于静谧舒服，两个人都没有吵架的意思，只是小打小闹着。

　　谢濯凑近，呼吸都落到了宋流萤脖子里。

　　宋流萤推推他：“过去一点。”

　　谢濯不肯：“过去就碰不到你了。”

　　说着更贴近了一些。

　　宋流萤转身，抵住人，郁闷：“我都要贴着墙了！”

　　谢濯一把抱住他：“这样就好了。”

　　宋流萤：“……”

　　“嘶～”谢濯蜷缩起身体，痛苦扭曲状。

　　宋流萤：“……”

　　他满脸无语：“我根本就没碰到你！”

　　谢濯舒展开，无赖笑着：“给你看一下效果，说不定看完以后你觉得心疼，就不会踢我了。”

　　宋流萤踢他一脚。

　　谢濯：“……”

　　他委屈：“流萤，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宋流萤抓抓脖子，躲开他温热的呼吸：“你可以走远一点。”

　　太近了，他有些不习惯。

　　谢濯心碎状：“别人家的夫人都巴不得夫君离自己近一点，你怎么偏偏相反？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真是好伤心呀。”

　　宋流萤早就习惯了他的不正经，此时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能配合几句：“别人家的夫君还会赚很多钱回来呢，你怎么不赚？”

　　话毕，谢濯没有了声音。

　　在这沉默里，宋流萤后知后觉地尴尬，然后是恼怒，最后是慌乱。

　　他掀开被子，背对着谢濯，若无其事道：“我要起床了，你让开。”

　　谢濯听话，下床。

　　宋流萤抓紧被子。

　　“流萤。”谢濯开口。

　　宋流萤淡淡应了一声：“干嘛？”

　　话落后又没了回应。

　　宋流萤有些恼怒，但因为心情复杂，到底没说什么。

　　另一边，谢濯不知道在做什么，窸窸窣窣的。

　　不一会儿后，他攀上宋流萤的肩膀：“夫人，……”

　　声音温柔，宋流萤心口一跳。

　　但他不想沉迷，便抿抿唇冷淡道：“放开。”

　　谢濯不为所动，脑袋靠在宋流萤背上，语含得意：“我比他们都有钱，不需要赚钱。”

　　他晃晃手里的银票：“看。”

　　宋流萤低头：“……”

　　他被谢濯烫得心烦，利落起身：“那就去找你的夫人吧。”

　　谢濯将人勾倒，顺势压在身下，再挑起那光洁的下巴，笑得缱绻：“我这不就来了吗，夫人～”

　　宋流萤：“……”

　　他睫毛一闪，偏侧过头：“谢濯，我们做个交易吧。”

　　神情肃然，不是开玩笑。

　　话题转得突然，谢濯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

　　随后，他将银票随手一丢，搂过宋流萤的身子，浅声：“夫人想要什么？夫君给你就是，哪里用得着交易。”

　　宋流萤看着光束里起伏的尘埃，平静开口：“我护着你，直到你离开羊柳村。”

　　谢濯嗅一嗅他的头发，懒懒问道：“夫人想要换什么？”

　　宋流萤沉默一会儿后，艰涩开口：“你……远离钱无果。”

　　明明是清醒时就做出的决定，可这个时候说出来，宋流萤却有一种莫名的苦涩。

　　如果谢濯能稍微重视他一点，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一步？

　　可是，谢濯又有什么理由重视他呢？他们只是……曾经素昧平生，以后也将相忘于江湖的两个人。

　　谢濯的身边从来不缺宋流萤，至于宋流萤，他的身边也从来不会长久地留下谁，包括谢濯。

　　阳光里，宋流萤的眼睛亮晶晶了几秒，很快又消失，他整理好心情重新开口：“村子里有许多盯上你的人，我会帮你解决他们，确保你安全离村，而你，你只需要在钱无果找上你的时候，拒绝他的一切请求，可以吗？”

　　谢濯没有马上回答，他佯装懵懂：“为什么要拒绝钱无果？”

　　宋流萤不想解释，只是重复着：“你拒绝他就好了。”

　　谢濯的手落进宋流萤衣服，宋流萤躲开。

　　谢濯看着眼前白皙的脖颈，不自觉轻舔上去：“你喜欢我？”

　　宋流萤慌乱推开他。

　　“嘭——”

　　“唔、嘶～”谢濯撞到了床头。

　　宋流萤抹掉脖子上的口水，手指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往就算再过分，谢濯也从来没有真的亲上他。

　　谢濯揉着被撞疼的地方，轻松笑道：“和我的夫人亲热呀。”

　　姿态闲适，一如往常。

　　宋流萤的心头宛如一瓢冷水泼过，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捏紧手掌：“我、……”

　　他想说“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回去吧”，可想起生死不明的周明惜，这句话到底是咽了回去。

　　他垂下头，看着黄泥地面：“如果你觉得条件不够，可以加别的，又或者，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我的保护，那也可以换成别的。”

　　谢濯从地上爬起，慢悠悠穿好衣服：“夫人的保护可是求之难得，我怎么会不需要呢？只是……”

　　他顿下了话。

　　宋流萤闪闪眼睛，握住那又要钻进他衣服的手：“除去这个。”

　　谢濯反握住宋流萤，空着的另一只手又撩起衣襟，言语轻浮：“村里日子寡淡，夫人总得让我有点乐子。”

　　宋流萤听着这话，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妓院门前那些寻欢的醉酒客人，那他呢，他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宋流萤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这手不知道摸过多少人，如今却落在他的肌肤上。

　　与此同时，脑袋也前所未有的清醒——谢濯这种大少爷，“夫人”又岂会是个空头名称？

　　想着那远在京城里盼着自家夫君回去的女子，再想着自己床上的谢濯，宋流萤浑身发抖，坐下干呕。

　　谢濯慌了神，他当即伸手，想要去照顾宋流萤，结果却被大力推开。

　　“别碰我！”宋流萤擦去眼角的泪水，扶着床沿站起。

　　他粗粗喘了两口气：“那你便去找钱无果吧。”

　　说完大步离开。

　　身后，谢濯的神情隐没在阳光里，半晌后，他拍拍灰起身：“钱无果，哪里有你好看，还有趣呢……”

　　他开始悠闲整理昨日夜里带来的东西，最后取出一两样，推门而出。

　　“流萤，”他变得小心且怯懦，“我不知道你怎么就突然生气了，但是我答应你好不好？你保护我，我拒绝钱无果。”

　　宋流萤劈着柴，神情冷漠，不语。

　　谢濯举起手里的东西，讨好地笑着：“我、我昨天回家取了很多东西，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识字……宋流萤眼睛闪烁。

　　谢濯捕捉到，有底气了一些，他走上前，将东西展示在宋流萤眼前：“这是给你准备的毛笔，这是练手的纸，我们今天就开始学习，我先把你的名字教给你，可以吗？”

　　宋流萤看着那距离他无比遥远的东西，又看着谢濯。

　　他从来都知道，谢濯是多变无情的，他从来不愿意了解他，也从来不愿意为他辩解，他似乎只是把他当做生活的调味剂，或许刚刚那个词，“乐子”，会更合适。

　　可是，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男人，真的还是在戏弄他吗？

　　宋流萤盯着那光洁的纸面：“谢濯，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呢？”

　　这是一句介于经意和不经意之间的询问，宋流萤知道答案十之八九就是那个“乐子”，可他又隐隐期待着，谢濯或许会给出别的、真心的答案。

　　可是，京城里来的大少爷，又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谢濯牵过宋流萤的手：“我喜欢你呀，流萤。”

　　宋流萤垂眼，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心里想笑——是把他当做外面东西的喜欢吗？还是任由陈喜、明薇等人污蔑，却一句话都不愿意为他辩驳的喜欢？

　　“如果你愿意，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说书人。”宋流萤看着谢濯笑——即使知道是假的，是编造的故事，还是会有人甘愿为之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