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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 ...

  •   夏日深夜,羊柳村迎来了新的的客人。

      村长钱德安在前面领着路,微微佝偻的身子让本就泛白的粗布衣服看上去愈发破旧。

      “到了,”钱德安停下脚步,转身慈蔼道,“这便是我那弟弟的房子,还希望谢公子不要嫌弃。”

      “怎么会,”谢濯看着眼前这羊柳村唯一的青砖房,“该是我感谢令弟才对。”

      他给了旁边的小厮一个眼神。

      “村长伯父,”旺久笑着站出身来,“大晚上的还麻烦您接送我们真是不好意思,这天色黑得吓人,还是让我护送您回去吧。”

      钱安德笑容微滞,但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害,不用不用,就这一亩三分地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

      旺久拉住他的胳膊:“再熟这天也是黑的呀,满村子的狗还叫得吓人,我这实在是放心不下。”

      钱德安不自在地动动胳膊:“哎这,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不麻烦,”旺久搀着他走向泥巴路,“伯父的恩情,哪是这几步路就能够偿还的呀。”

      钱德安哪里听过这种好话,当下露出笑意:“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甚至忘了身后还有四个人。

      微风习习,虫鸣狗叫。

      院子里,谢濯累得不想说话,坐在小圆池边等待房间被收拾好。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少爷,一切都布置好了,只是那纸缠香不小心受了潮……”

      “无妨,”谢濯起身,强撑起精神,“都去休息吧。”

      说着走向房间,将门关上。

      “少爷……”明薇看着他的背影,失魂落魄。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小丫鬟没事就炫耀自己读过书,没想到连这都不懂?”

      明薇懊恼:“张婶,你又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被叫做张婶的妇人体格强壮,手里提着一根大木柴:“早就来了,你那眼睛只顾着看少爷,哪里看得见我呀。”

      明薇走上前,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木柴:“张婶,你上次的故事还没说完呢,我还想接着听。”

      张春生乐得清闲:“少爷生病,急坏了夫人、老夫人那次是吧?”

      “是的。”

      “我想想啊,上次说到了少爷这一年多来总是小病不断,有一天还直接昏了过去……”

      屋内,烛火微弱。

      谢濯换好衣服,喊来一直等候在门外的旺远。

      “这屋子真小,”他帮着旺远提了一下木桶,“一个浴桶就能占去大半地方。”

      闷头舀水的旺远:“是的,少爷。”

      谢濯看着动作利落的旺远,叹气:“你们的母亲还真是不偏心,一个给了巧嘴,一个给了大力。”

      旺远讷讷半晌:“是的,少爷。”

      谢濯:“……”

      他听着外面传来的推门声:“旺久回来了,你也去休息吧。”

      “遵命,少爷。”

      谢濯听得头疼,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又被赶出来了?”旺久放好门栓,刚好看到院子里的旺远。

      旺远倒了水:“嗯。”

      旺久气闷:“你就不能多说两句话?”

      旺远擦擦手:“我不知道说什么。”

      旺久:“……”

      虽然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十多年了,但他还是尝试着改变他的哥哥:“我送了那位老村长回去,你就不想知道我都打听到了什么?”

      旺远看着他:“你打听到了什么?”

      旺久心情稍好,但:“明日再告诉你,我得先给少爷报备。”

      旺远揪住他的衣服:“少爷睡了,还让我们也去休息。”

      旺久皱眉后妥协:“好吧,我其实也有点困了。”

      他注意到厨房还有亮光:“张婶还不睡吗?我去看看她。”

      旺远再次揪住他的衣服:“明薇小姐……”

      “什么小姐,”旺久打断他,“她一个丫鬟,不过就是娇养了一点,你还真把她当主子了?”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旺远不说话。

      “记住,只有少爷,没有小姐,懂?”旺久也没了去厨房的心思,推着旺远回房。

      行至半路,他突然小声警告道:“你要是看上了那女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旺远难得生气:“我没有。”

      旺久冷笑:“那你叫她见鬼的‘小姐’?”

      旺远再蠢笨也不至于如此不知礼数,对着一个丫鬟叫小姐。

      旺远不说话。

      旺久关上门:“你真以为夫人看得上她?不过就是客套话而已,也只有你这种傻子会当真。”

      他想起来他们离京之前,夫人,也就是谢濯的母亲曾经嘱咐过,让他们将明薇当作小姐看待,别累着了她。

      他和张婶都明白这不过是暗示明薇就是给少爷解闷的,偏偏旺远这个傻子把什么都当成是真的。

      被看透还被说教了一晚上的旺远不由自主地生气:“我知道我是傻子,不用你提醒我。”

      说完兀自走到床边。

      旺久走近。

      旺远摆弄被子的幅度变大。

      旺久觉得他的哥哥真是木讷到没边了,连生气都那么僵硬。

      他开口:“你……”

      “唰——”

      旺远猛地甩了一下被子。

      旺久:“……”

      他再次开口:“哥。”

      旺远身子一顿,紧接着动作平静了不少。

      旺久:“你再用力一点,被子就要烂了。”

      以为弟弟是想要道歉的旺远:“……”

      他更用力地甩了几下被子。

      与此同时,厨房里。

      旺久话音刚落,明薇就勾起难堪的笑。

      张婶假装没有看到:“都是下人,谁还看不起谁哦。”

      明薇看着锅里的热水:“他兄弟二人自幼与少爷一起长大,自然是不一样的。”

      张婶笑了两声:“那我还是照顾着少爷长大的呢,这又要怎么说?”

      明薇神色柔和:“所以夫人将少爷的起居饮食都交给了张婶您呀,寻常下人哪里有这种殊荣?”

      张春生拍拍她的手,起身舀水:“慢慢来,那兔子要是饿狠了,窝边草可比什么都美味。”

      明薇在暗处擦了擦手:“谢谢张婶的教诲。”

      不知道外面的纷扰,屋子里,谢濯一沾上床就睡着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在镇里歇上一晚,第二天清早再出发来羊柳村的。

      可黄昏日落,谢濯看着那别致的景色觉得十分优美,想起诗里的田园生活心中更是装满柔情,当下决定立即出发,感受这乡间夜景。

      可惜,他大少爷的身子哪里走过那么多的颠簸路,绕是半路遇到了牛车也经受不住,体面走到这临时租住的房门前已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谢濯自诩风流,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丝疲态,此时睡着了也不忘保护形象,枕着枕头,姿态十分好看。

      梦里,他又见到了半喜半忧的母亲。

      “濯儿,这可不是小事,上天既是如此安排,你便顺从一二。”

      “母亲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只要娶回了夫郎,其他的母亲都听你的。”

      “羊柳村,你可千万别记错了地方,母亲会提前安排人打点好的,你且安心去这一趟。”

      ……

      谢濯听着,面上附和,心中却是别有打算。

      他不过是贪凉,染了几场风寒而已,哪里扯得上什么天命如此,找不回夫郎就短命?

      但这几日他实在是被缠得心烦,与其抗拒惹来母亲的不满,不如顺势答应,既躲得清闲,也可以赏玩田园风光,一举两得。

      这样想着,梦里的谢濯呢喃:“好……”

      与此同时,村子的另一边,烛火闪烁。

      钱德安钻进屋子,将手里的银子交给等候已久的妻子。

      “这么多?”王花吓了一跳,小心接过。

      钱德安坐着,喝一口温度恰好的茶:“大肥羊来了。”

      王花浑浊的眼睛瞬间清明,而后又昏暗下去:“京城来的大少爷,怕是不好糊弄。”

      钱德安露出轻蔑的笑:“让他可怜你我就是。”

      钱德安见过不少人,心里十分明白,像谢濯这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最是见不得可怜人了。

      老实巴交的贫苦农民,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天生的苦命人,自己多擦一把汗,都会勾起他们泛滥的同情心,财物轻而易举就到手,没有什么钱比这更好赚了。

      钱德安拍拍破旧的袖子:“这衣服,倒是有些用。”

      王花笑着:“村里人都觉得你是大善人,可不就是它的功劳。”

      钱德安倒一杯酒,身子愈发佝偻下去:“西村那些人,别让他们跑过来了。”

      王花不以为意:“怕什么,提前坏了他们的名声就是,到时候他们胡说八道得越多,谢公子就越是会觉得咱们可怜,说不定还会出钱整治他们。”

      钱德安闷完最后一口:“也是。”

      他起身换了一套柔软的寝衣:“真好,真好啊……”

      王花将白花花的银子藏进隐秘处:“守孟让咱们去镇里享受几天,你看看哪天方便?”

      “呼——呼——”

      回答她的只有震天的呼噜。

      夜深人静,村子的西边,隐约还能听见东村的狗叫。

      土屋中间,稀稀疏疏几个人散开坐着。

      “哎,又来人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开口,“怎么就,当初怎么就落到这羊柳村了呢?!”

      她是悲愤的,但眼角已经流不出泪水。

      “李婆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开口,“但我们至少能吃饱饭了呀。”

      前几年战争频繁,又遇上荒年,不少百姓沦为流民。

      好在两年前他们迎来了新的皇帝,不仅雷厉风行解决了大部分战争问题,还出台新政策安定流民。

      新政策按照就近原则给予接纳流民的地方补贴与奖励,他们就是因此而落户到的柳村。

      “是啊,”一个柔弱的女子温柔地看着怀里安睡的小孩,“和以前相比,现在可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我也觉得,”她身后的男子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妻女,“地里的野菜冒得正好,我瞧见镇上的人还挺喜欢买,等一下我去摘一点,卖了就给茵茵买好一点的布做衣服。”

      见没有人支持自己,李婆婆看向窗边的少年:“流萤呐~你说说,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呀——”

      被叫作流萤的少年起身:“李婆婆,您也年纪不小了,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快回去睡觉吧。”

      李婆婆又叹了几口气:“哎,人老了,说的话也没有人听了。”

      说着起身,弯着腰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空气安静,仿佛没看见其他人的尴尬,宋流萤继续:“明天一早还要去挑水,陶希你赶紧回去准备好水桶,别一大早又磨磨蹭蹭,弄得别人都等你。”

      “还有你们两个,”他看向那对年轻的夫妻,“屁大点事就抱着孩子跑过来,赵梦姐照顾茵茵睡不着也就算了,孙新你不仅不劝着点,还上赶着凑热闹,是嫌日子过得太轻松想给自己上点难度了是吗?”

      被比自己小的孩子点名,孙新有些尴尬:“我、我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宋流萤翻了个白眼,转身看着不起眼的角落的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滚滚滚,全部滚回去,不想睡觉也别来烦我,自己回去瞪泥巴去。”

      将人全部赶走后,宋流萤卷吧卷吧被子,拍拍床板,躺下。

      他想起刚刚见过的一行人,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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