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笼中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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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的首肯，她从哪儿学的字？
瞥见她紧紧交握的手，他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好学，这是好事。”
绿翘微微低下了头，目光游离。若是换做从前，她也许会高高兴兴地告诉对方，她的字是公子教的。
可是如今呢？
她不知道公子现在的情况，心里担心他，偏生自己又被困在这王府，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明明畏惧眼前的人，却不得不在他面前赔笑脸，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绿翘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
“谢王爷夸奖。”她声如蚊呐，越发没有底气了。
萧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破天荒没有开口问是何人教她。他走到桌案边，铺开纸提笔写下一个“萧”字，目光似是询问。
绿翘跟着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答道：“王爷写的，是萧。”
他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可会写？”
绿翘摇摇头，“奴婢不会写。”
她和公子学了那么久，勉勉强强认识了大部分的字，可要是让她自己写，她的确写不好。她的字迹并不好看，还经常写错笔画的顺序。
平时在公子面前写写便罢了，要是在旁人面前写，岂不是又要出丑。
“试试。”他让开了一个身位，眼神示意她近前来。
绿翘暗自捏了把汗，走到桌前战战兢兢拿起了笔。她认真观察了魏王写的字，笔法刚劲有力，行云流水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之意。
她仿照着写了个“萧”字，感受到身旁那道打量的视线，不禁掌心开始出汗，最后一个竖没有收好尾，写得极长。
“不错，”他见她写字生疏又紧张，方才那抹莫名其妙的不快隐了下去，语气放柔和了些，“不必紧张，本王不是私塾先生，你写错了又不会罚你。”
“是。”古人云言多必失，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她干脆三缄其口，随意应和几声便罢了。
萧懿的心情不错，端详着她写的字，“倒是有模有样，等明日教书先生来了，你学得会更轻松些。”
她一脸惶恐，“王爷，奴婢、奴婢卑贱之躯，怎配和教书先生学习呢。”
他笑了，目光带着几分揶揄，“谁敢说你不配，本王叫人扒了他的皮。”
绿翘不敢言语，等她来日逃离了王府，王爷发现的时候恐怕也会叫人扒了她的皮吧。想要活命，她必得离开京城，逃到一个永远也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要去见公子。
公子...你过得可还好？
萧懿的目光渐渐沉下去，他看得出来她走神了。自己就在她身旁，她又在想着什么人？他自顾自生起了闷气，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冷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小德子的通报声。
“王爷，王妃娘娘在您的书房候着呢，说是有事求见王爷。”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从前他和王妃还算相安无事，王妃安分守己，极少来找他。可自从他把绿翘接回自己的院子里，王妃隔三差五便来求见，不是送参汤就是送点心，话里话外试探他是否有纳妾的心思。
他本就对当年王妃一家挟恩之事厌恶至极，这些年虽然对王妃不冷不热，但到底是给了她应有的地位，保全了双方的颜面。
小德子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道：“王爷，王妃娘娘今儿早上就收到了青州那边送来的信，一天都闷闷不乐的。”
“青州。”
“回王爷，的确是青州。”
萧懿向外走了几步，本想嘱咐绿翘记得喝药，想到方才她走神又觉得心中郁结，便没了这个心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州那荒蛮之地，原是前朝遗失在外的土地，盛产玉石。先帝率兵夺回后，曾几次提到对青州的教化之难，直言青州百姓民智未开，暴乱频发，派去的钦差大臣都险些被当地的流民用石头打死。
到了父皇执政之时，父皇被那些老顽固的进谏影响，主张施仁义之道，却从不加以管束，以致他们越发狂妄，有人胆敢与黎氏一派勾结，妄图倾覆江山。
此次郑王倒台，这些人的罪证终于被披露。
行至书房门外，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王妃在青州有个表亲，七年前被父皇指派到青州为官，举家迁至青州。
门被打开，他缓步走了进去。
王妃静坐在榻上，见他来了，连忙抹掉眼边的泪珠，强颜欢笑道：“妾身见过王爷。”
“出了何事？”
“妾身...妾身的表兄一月前过身了，信上说他突发恶疾，不治身亡...”王妃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的妻子承受不了打击，没几日也跟着去了，留下一个女儿，孤苦无依。”
萧懿沉默不语。
“王爷，妾身从未求过您什么。妾身幼时承蒙表兄照拂，不忍心看着他唯一的孩子在青州那受苦，妾身想向王爷求个恩典，准许表兄的孩子回京。”
“既是你的亲人，那便接她回京吧。”
“妾身谢过王爷！”王妃又道，“只是表兄一脉所剩无几，京中也没有安身之所，不知王爷可否让那孩子在王府借住一段时日？”
王妃满怀希翼地看着他，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丝诧异。
片刻后，他点头，“还有何事。”
无事，便不能见王爷了吗？她垂眸，想起那个被王爷养在院子里的丫鬟，心中怎能不恨呢？她与王爷少年夫妻，多年来相敬如宾，如果不是那个丫鬟的出现，她和王爷怎么会如此生疏。
“妾身无事。听闻王爷近日忙于朝政，妾身无能，不能为王爷做什么，只盼王爷保重身体，莫要劳累过度。”她是魏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是这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她要端庄，不能落下善妒的名声。
等到王爷继承大统，她便是皇后。
自古哪个皇帝后宫没有三宫六院的美人，这个小丫鬟是第一个例外，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她绝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对付这个小丫鬟上，如珊瑚所言，等王爷腻了那个丫鬟的时候，那丫鬟不就任她处置了吗。又或者，待下个月王爷离京的时候，她遂了那个丫鬟的心愿，消了她的奴籍，放她出府去。
瞧见王爷似有离开的意思，她樱唇轻启，“王爷，妾身知道，您对那个丫鬟不同。她既然有福气入了王爷的眼，妾身自然替王爷开心。这些日子，妾身一直在想，自妾身来到王府已有八年，始终没能为王爷诞下一儿半女，叫王爷受人诟病，是妾身无能。若王爷纳了她，日后她为王爷开枝散叶，妾身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萧懿静静打量着她，见她神色恳切，对她的不满平了些许，只道：“她年纪尚小，身世可怜，你要多照拂她。”
王妃暗自攥紧了绣帕，强撑着笑道，“是。”
“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些歇息。”
“恭送王爷。”
王妃俯身，抬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红了眼眶，一滴晶莹剔透的泪顺着长睫淌下来。凭什么...
凭什么她处心积虑，却依然得不到他的心。而那个无权无势的低贱丫鬟，处处忤逆王爷，惹王爷不开心，却能得到王爷所有的注意！
王爷一行人走后，她无力地跌坐在地面上。
“王妃娘娘，”珊瑚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事已至此，伤心也无用。不如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王妃喃喃道，“难道要我杀了她不成...可是杀了一个她有什么用，没有她，日后还会有其他人，杀岂能杀得完...”
这些年王爷和王妃娘娘之间的情况，珊瑚统统看在眼里。她生来聪慧，看得出王爷对王妃娘娘没有多少情意，在王爷的心里，王妃娘娘始终是当年那个设计他、挟恩逼迫他娶的人。
王妃娘娘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硬塞给他的，不是他亲自选的王妃。
这一点，怕是永远都无法改变。
“王妃娘娘莫急，且不说她是家奴出身，无论如何都威胁不到您的位置。就算她日后妥协了，想和您争宠，您也不必怕她。有那个把柄在您手里，她哪里敢犯上作乱呢。”
“你是说，她和那个人的私情？”
“男人再宠爱一个女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人。王爷现在捧着她，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等新鲜感一过，王爷冷静下来的时候，只要想到她的这段私情，都会如鲠在喉，自然不会多看她了。”
王妃缓缓站起身，方才迷糊的神志渐渐醒了过来，眼神变得清明。“公子慕近况如何？”
“变化不大。据探子说，那日被绿翘姑娘瞧见后，他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似的，一连几日不吃不喝，别人动手打他，他也不反抗，任凭别人对他拳脚相加。”
王妃垂眸看着地面，脑海中闪过少时在百花宴遇见公子慕的画面，那时他还是太傅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姿容秀逸，惊才绝绝，偏又没有富贵人家的架子。
当时她因为纠缠王爷，被京中几个贵女针对，还是他替自己解了围。她常常回忆起，那个心地纯善的小公子笑着叫自己“姐姐”的一幕。
她闭上了眼睛，“把芙蕖叫过来。”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笼中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