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尔尔夏

3、第 3 章

　　文珏站起身，向老夫人躬身。

　　文衍也照做。

　　老夫人笑着说：“去罢。”

　　文卿卿见文珏终于走了，不由得开心起来。

　　画春把装玛瑙项链的盒子和珠花一并拿出，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先交给文卿卿玛瑙项链的盒子，又将珠花盒子打开，请文盈华率先挑选。

　　文盈华瞧了瞧，三个珠花样式精巧，风格却略有不同，分明是按照她们三个的喜好做的。

　　她起身对老夫人施礼，“谢祖母赏赐。”

　　画春又将盒子呈到文兰韵面前，文兰韵一看便明白了，挑走那支雅致如兰的珠花。

　　“谢祖母赏赐。”文兰韵说话柔声细语，是沈家姐妹中最没有锋芒的一个。

　　画春将只剩一支珠花的盒子呈到文卿卿面前，文卿卿偏故意拿腔作调说：“祖母说疼我，却只把挑剩的东西给我。”

　　老夫人笑骂道：“去荆阳待了一年，越发刁钻了。”

　　文盈华笑而不语，打量着明媚如烈阳的文卿卿，不自觉心情也变轻松起来。

　　“你们瞧瞧，祖母都开始嫌弃我了。”文卿卿扯出帕子，在脸上虚擦眼泪。

　　文兰韵侧头偷笑，三妹回来侯府倒是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可惜，自己在侯府待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儿，她的笑意慢慢敛下。

　　“一路舟车劳顿，你安生几天吧。”夫人吩咐贴身丫鬟绿瓶取了两身新做的衣裳，“虽是夏日，但立秋一过天气便凉了，这两身秋衣是我估摸着你的尺寸吩咐人做的，你晚上试试，不合身再派人送去改。”

　　文卿卿亲自接过，有些不好意思，“谢夫人。”

　　“这是如今京中最流行的料子和样式，又是你喜欢的退红色和鹅黄，这下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了。”文盈华打趣，大家都笑了起来。

　　“还好我早有准备。”文卿卿得意地拍拍手，三个机灵的丫鬟各自捧着银盘进来。

　　第一个自然是献给了夫人。

　　夫人自是欣慰，这个孩子心中记挂着她便满足了，不求其他什么。

　　她打开宝盒，竟是一对金镶玉手镯。

　　“夫人，虽然它看着是普普通通的手镯，但是这金这玉是出自荆阳有名的玉石之地。这镯子，听说有焕颜益寿之效呢。”沈卿卿在旁讲解。

　　夫人心下更满意，直说：“卿卿费心了。”

　　送给文盈华的礼品，则是一件极为稀有之物。

　　“孔雀金羽衣？！”向来镇定的文盈华惊呼，眸中几丝不可置信与欣喜。

　　孔雀金羽衣顾名思义就是孔雀羽和金线缝制的外衫，这本不稀奇，稀奇的是缝制其衣的技艺。真正的孔雀金羽衣置身阳光下会呈现流光溢彩之色，穿衣的人亦如仙人之姿。

　　“三妹你是如何得来的？”文盈华轻触那孔雀金羽衣，片刻便爱不释手。

　　“这就有趣了。我在荆阳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行商。那行商嚣张得很，于是我就和她打了场架。”文卿卿提起这事立刻激动了。

　　“结果呢？”老夫人急问道。

　　“结果呀，我把她打败了。她那天拉着我不放手，说让我传她些武功，她就把她的宝贝物件给我。我本来不稀罕这些，可是看见这件衣裳的时候，我觉得大姐穿上会很漂亮。我就教了她几招，挑了我喜欢的几样带回来了。”文卿卿看文盈华果然喜欢得紧，脸上笑意更浓。

　　“你这丫头。”老夫人哭笑不得。

　　夫人本想训诫她不要轻易与人动武，但想到自己又不是她生身母亲，不好管教她，终究忍下了到嘴边的话。

　　文兰韵出奇地说道：“出门在外，三妹你冲动与人动手，若是伤了可怎么办才好。”

　　在文家多数人眼里，文卿卿去荆阳便是出远门，侯府才是她真正的家。

　　因而文兰韵说的时候，只说出门在外，不提其他。

　　文卿卿倒是听不出这些，只当二姐是告诫她不要在街上与他人动武，“怕什么，二姐。我武功厉害着呢，再说以后要真有什么事，不还有你这个华佗再世救我嘛。”

　　“呸，胡说些什么。”文兰韵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哪里是胡说呀。为了二姐医术的进步，我可是颇有准备呢！”文卿卿从宝珠手里抢过托盘，掀开帕子指着喊道，“二姐快看！”

　　文兰韵被她吵得烦了，打眼一看，竟是一本隐世医者所撰写的《杂病录》。

　　文卿卿见她看得双眼发直，高声笑道：“二姐觉得如何呀？”

　　“这本医书莫说是长安城内，就是举国上下也找不出几本来，三妹你是从哪里得的？”文兰韵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将医书拿起，生怕扯破一般。

　　“自然是在荆阳得的。”文卿卿说的眉飞色舞，偏生玉面娇俏可人，旁人看了都喜欢不过来呢，自然也不阻拦她。

　　“别又是和别人打架得来的吧。”文盈华说完掩面娇笑。

　　“自然不是。”文卿卿回想起荆阳偶遇的那名奇医，仍是满腹疑问，“我呀，偶然遇到了一位游医，当时他险些被恶霸抢去了钱财，我看不惯便出手帮他打跑了那几人，他便把这本书送给我了。我推说不要。他却说，江湖人有恩必报恩，左右那本医书他已倒背如流，倒不如送出去好叫此书流传于世。我想着我虽不看医书，二姐却是个医痴，于是便收下千里迢迢地带了回来。”

　　“如此说来，这一年你在荆阳，倒是见了不少世面。”老夫人容光焕发。

　　“祖母所言极是。荆阳那儿的人，比京城里的有趣多了。”文卿卿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人，自然更喜欢荆阳的民风民俗。

　　文兰韵捧着医书爱不释手，若不是长辈在场，她马上便要翻开钻研一番。

　　“有趣也好，无趣也罢。既回了京城，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捡起来的，免得平白落人口舌。”夫人叮嘱几句，也是提前给文卿卿个心理准备。

　　“是，夫人。”文卿卿目光扫过端坐在侧的文盈华，热络地拉着她的袖子，笑嘻嘻地对夫人说，“有大姐在，夫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们在老太太的院里欢声笑语，书房里的气氛却不那么快活。

　　“整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这么大个人了成什么样子，说出去我都嫌丢人。”侯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任文衍是个心大的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认了错道，“爹，儿子知错了。再说您就是骂我千遍万遍，也改不了今天的事了。您老还是消消气，喝杯茶吧。”

　　“你！”侯爷指着文衍，“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爹，这件事总归是意外，他们也并非有意冲撞王爷。”文珏开口替文衍求情。

　　“你替他求情也没用，晚上回去给我抄《论君子》一百遍。”侯爷每次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便生气，“你自己惹祸便罢了，还带着你妹妹一起。她一个姑娘家，传出去像什么话，将来还怎么找一个好夫家。”

　　“爹，小妹年纪还小呢，又不着急嫁人。再说她嫁人您舍得吗，您舍得我们也舍不得啊。”文衍嘴快说了句，瞧见他爹的脸色后悻悻一笑。

　　侯爷脸色铁青，剜了文衍一眼，“正是因为她小，才更要注意这些！放眼整个京城，论家世门楣和才貌配得上我女儿的屈指可数。只要她有个好名声，那些好儿郎岂不是任她挑选。”

　　“爹，您莫不是已经有满意的人选了？”文珏问道。

　　侯爷的脸色缓和了些，嘴角止不住上扬，“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如今在六扇门当差，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那孩子我见过一面，少言寡语，但懂礼数知进退，是个求上进的孩子。最为重要的是，他沉稳，和卿卿的性子互补。”

　　文珏赞同道：“裴家二公子着实不错，听闻他洁身自好，府里莫说侍妾，就是通房丫头也不曾有。”

　　“我倒觉得不行。你们说的不就是那个裴容景吗？我接触过几次，甚是无趣，跟个闷葫芦似的。卿卿若是和他在一起，得不着什么乐趣，免不得又要闹。”文衍撇了撇嘴。

　　“你懂什么！”侯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过日子岂是儿戏？这选人要看对方的品性，难不成选个浪荡子，日日寻欢作乐？像你这般，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你。”

　　文衍耷拉着头，显然被骂得有些恼了，“爹，你怎能如此贬低你儿子。你儿子再不济，在外也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更何况，我才不想成亲。我好好的一个人，为何要被一纸婚约束缚，咱们文家有大哥成亲就够了。”

　　“你简直大逆不道，你滚出去！”侯爷手指着门冲他吼，气得脸通红。

　　文衍拱手作揖，“儿子告退。”

　　侯爷无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文珏，还是他这个大儿子省心，从小到大无论学业仕途还是婚姻大事，从没让他操过心。

　　“你们这些兄弟姐妹里，数你和盈华最懂事。可如今这盈华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连我替她安排的亲事都拒绝。这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初不也是你祖母替你安排的媳妇。现在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有何不好？怎得到了她这儿，好像要了她命一样。你说说，那慕太傅家的嫡子年少有为，多少姑娘家求之不得。偏偏盈华看不上人家，问她为何，她又不说。”

　　“许是女孩子大了有心事，回头我替您劝劝她，若能问出缘由最好，问不出也只能让您和祖母出马了。”文珏心想，盈华从小到大便是最有主意的，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门亲事怕是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