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罪》青夜梧

63、第六十三章

　　卧房内，梁芊雪半坐在床榻上等着屏风后面沐浴的沈朗廷，水声渐没，片刻后只着中衣中裤的沈朗廷走了出来，他见梁芊雪还没有要睡的意思，脸上淡淡一笑，走了过去，刚要开口，床榻上的人已经挪到床沿位置，直起身子拉着他的衣襟就吻了上来。

　　她的主动像是一点星火，瞬间将他点燃，可当他夺下主动权，顺着她后仰的身子倾身压了下去时，脑中骤然想起她痛哭的模样，一瞬间，他止了动作。

　　两个炽热红润的唇分了开来，沈朗廷曲起手臂刚想起身，身下的人却一把将他的手给握着，引着他的掌落在了她衣带的位置。

　　“长公主……”他望着面颊潮红的她，喑哑了声音喊道。

　　梁芊雪却不准他的手离开，虽然羞赧得几乎想要钻到床榻下面去，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将他的手指曲起，勾在了那半松的衣带上，声音似微风般地说道：“我……我小时候曾经撞见过宫女和侍卫偷欢，那满身酒气的侍卫像是着了魔一般，被我撞见后竟然掐着我的脖子想要轻薄我，幸好那个宫女过来把我救下，后来我……我就一直讨厌这事，宫里安排的教养嬷嬷都被我退了回去，所以我对这事的印象就只有恐惧。”

　　上一世将他救出天牢后，看着毫无生气的沈朗廷，她想让他重获希望，所以就跟他说，以后他不是一个人，她会一直陪着他，往后还会有两人的孩子陪着他。

　　那时的她努力压下心中恐惧，但身体的疼，心里的害怕，她的挣扎，黑化沈朗廷的不管不顾，造成了如今只要沈朗廷一碰她的衣带，她一想到之后……思绪一下子就会回到上一世，明明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沈朗廷不会粗暴对待她，但她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可是今夜她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她想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沈朗廷说喜欢她，这个沈朗廷说喜欢她，他不是黑化后的沈朗廷，所以她不想让上一世那个黑化后的沈朗廷再横在两人之间。

　　她颤着声音继续说道：“我问过太医了，他说恐惧这种事只能自己来克服，我原本也想开始克服了，可是那晚之后……你就不碰我了，我知道是因为你怕再吓着我，可我不是在怕你，真的不是，所以，沈朗廷，就算一会儿我还是会吓得退缩，你也不要退开身子离开，若是我害怕了，你就紧紧抱着我，好不好？只要你抱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心中情绪化开，沈朗廷眼眸里皆是温柔和怜惜，原本以为她对此事的抗拒只是因为怕疼，却没想她小时候竟然经历过这些，之前常嬷嬷就跟他提过的，只是自己听后并没有多想，那时候的她才几岁？幼时更加天真单纯的她遇到了那样的事，自然会害怕的，那个侍卫已经被处死了吧？即便知道此人必死无疑，他也想再将他寻来好好处责，他竟然敢伤害那么美好的她，倘若只是处以极刑，那真是便宜他了！

　　身子稍稍低伏，他吻在了她微蹙的眉心上，待她脸上的情绪舒展开，他才慢慢吻向了她的眼角，衣带散开……

　　许久后，他在察觉到她浑身颤抖个不停，唇瓣咬出苍白后便没有再多的动作，他不想她再受到一点点伤痛。

　　他的舌尖挑开她紧咬着唇瓣的贝齿，将她的低喘声都吞了过去，身子翻转，他让她趴在了他的身上，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发，就这么深深地吻着她，直到她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他才松开快要喘息不得的她，稍一侧身，两人面对面后，他才勾着她沾了汗珠的额前碎发，声音低哑道：“睡吧。”

　　平复着自己呼吸的梁芊雪却道：“我……我可以的，已经没那么怕了。”

　　他轻轻一笑，手臂一揽让她贴了过来，却也只是继续吻她，再没有动作，直到她累得睡了过去，他才起身替她将散落的衣裳穿好，抱着她睡了过去。

　　……

　　梁舒萱的封地离柳州有四日的路程，到第四天的时候，马车刚一进城，梁芊雪已经在整理刚刚让常嬷嬷搬到自己车上的她准备给梁舒萱的礼物了。

　　梁芊雪拿着要给小外甥的平安锁自语道：“也不知道宁平姐姐见到我会不会高兴，我这么久都没写信给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沈朗廷揽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道：“已经让长庚先去传话了，宁平长公主见了你定会高兴的。”

　　梁芊雪也是因为心里紧张才会一直念叨个不停，上一世在帝都的梁芊雪根本没接收到梁舒萱生孩子的消息，这一世她却是亲耳听到梁舒萱有了身孕，怀孕至今倒是再没有什么消息传回帝都，和上一世一样，如今自己亲自过来了，她很想亲眼看到这一世和上一世已经产生的区别。

　　她掰着沈朗廷的手指算着，“年前是三个月，到现在快九个月了，该是快要生了吧，也不知道会是外甥还是外甥女，等一岁的时候就有人叫我姨姨了，那你就是姨丈，孩子会像谁呢，如果像宁平姐姐，说不定长大了也会欺负我，到时候你可要保护我，我最说不过宁平姐姐了，她惯会欺负我，将来也一定会让她的小孩欺负我的，沈朗廷，到时候你可要帮我。”

　　“长公主……”沈朗廷看着她一脸期待地说着，想起离开时苏勉跟他说的话，心上不由一沉，斟酌半晌还是开了口，“在离开帝都前，苏公公曾找过臣……”

　　梁芊雪仰头看着他，以为他是在说别的事，于是接话道：“找你做什么？是不是皇兄吩咐了你什么事？定是让你好生看着我之类的吧，可我这一路都很听话呀，也没闯祸，也没受伤，回去后皇兄可是寻不到机会罚你的。”

　　沈朗廷反手将她的手给握住，道：“是关于宁平长公主的。”

　　“宁平姐姐怎么了？”

　　“前不久她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小产了，孩子……没保住。”

　　梁芊雪脸上的笑容一瞬敛了去，她噌一下站起身子，头重重顶在了车顶上，砰的一声，她捂着头缩回了沈朗廷的怀里，任凭他一脸心疼地仔细检查着她的头顶。

　　小产？那上一世是不是也是这样？上一世宁平姐姐不曾回过帝都，她连她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后来孩子没了，她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每日围着沈朗廷打转，根本就没关心过身边的亲人，许是这样，所以自己后来才遭了报应。

　　她侧过身去环着沈朗廷的肩，将脸藏在他的脖颈处默默留着眼泪，她自责上一世自己那般没心没肺，也后悔这一世的自己竟然那么马虎，没有让梁舒萱留在帝都养胎，若是她留在帝都，她一定不会摔着的，两世了，她竟都没见着自己这个外甥。

　　“都怪我……”

　　沈朗廷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抬手抚着她的发，安慰道：“这事怎么能怪长公主，这是意外，没人想的。”

　　梁芊雪眼里的泪却还是止不住，不一会儿就将沈朗廷肩上给打湿了，梁芊雪想着自己救下了陆莹霜，救下了崔婉儿和张世，却没救下自己的外甥，两世了，他都是还没出生便夭折，倘若自己再细心一些，倘若自己不那么托大，倘若……

　　见她依然静静哭着，沈朗廷继续安慰道：“苏公公说陛下一直不知道怎么将此事告诉长公主，怕长公主伤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但是长公主即便再难过，在马车里哭一哭便算了，一会儿到了宁平长公主府上切莫再伤心了，苏公公说宁平长公主小产后养了许久才恢复了精神，长公主去了后千万不要让宁平长公主再想起伤心事来。”

　　梁芊雪听到如此一说，倒真的努力止了眼泪，她支起身子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逗宁平姐姐开心的，我会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再伤心了。”

　　她虽然这么说了，也努力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让梁舒萱开心，但当他们的马车到长公主府时，撩开车帘却看到府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而梁舒萱正站在门口指挥着府里下人将东西有条不紊地往马车里搬。

　　夏季的阳光自清晨后就有些灼人，梁舒萱站在阳光下，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此刻更显透明，她抬手指着门口下人道：“还不快些，若是晚了，到庙里便就黄昏了，到时候我还怎么拜菩萨！”

　　“宁平姐姐这是要出远门么？”梁芊雪被沈朗廷抱下了马车，站定后立刻问道。

　　一只手搁在额前挡着阳光的梁舒萱闻声转过身来，见着梁芊雪后立刻展着笑容走过去道：“哎呀，这不是我可爱的安平妹妹么？方才听说你大老远从帝都来看我，我还有些不相信呢，也是不凑巧，我早几天就定了今日要去城郊的观音庙祈福，马上就要出发了，安平妹妹怕是来得不是时候呀，怎么办，姐姐我要重色轻亲，抛下安平去找我夫君了。”

　　梁芊雪听了她的话后顿时有些委屈，“宁平姐姐就不能晚些时候再去么？”

　　梁舒萱道：“拜菩萨这事怎么能晚些呢，这前后几月里就今日正好是个吉日，所以我老早就跟寺里的师父定下了，竹许可是天不亮就先去寺庙等着了，安平乖，这次就当是姐姐的不是，等以后回了帝都，姐姐再跟安平赔不是，好么？”

　　梁芊雪倒不会因为她抛下大老远来看她的自己生气，只是原本自己还想好好跟她说说话的，却没想这刚一见面就要分开了，顿时撅了嘴，道：“那宁平姐姐晚半个时辰出发好么？安平有好多话想跟宁平姐姐说。”

　　梁舒萱抬手揉了揉她的脸，温声道：“安平方才没听到么，就是现在出发都来不及了，安平也知道的，我前不久小产了，这次去观音庙是想让菩萨心怜让我能再有个孩子，这可是耽误不得的。”

　　梁芊雪努力压下眼中的湿热，凑过去将梁舒萱一把抱住，“宁平姐姐不要难过，菩萨一定会再赐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你的，回去后安平也会帮你祈求菩萨的。”

　　“好。”梁舒萱抿嘴一笑，“那安平快些回吧，马上就要秋猎了，小心路上耽误了你就赶不上了。”

　　梁芊雪虽然还想再和梁舒萱说说话，但是也怕自己耽误了她去观音庙的时辰，看着她似乎已经走出阴霾对未来有了希望，她也不好把自己的难过情绪泄露，只能又说了两三句话后就上了马车。

　　等梁芊雪一行人的马车拐出大街往城门方向驶去，方才还一脸笑意的梁舒萱顿时沉了脸色，抬手一挥让忙碌的下人不用再继续演戏了，撩了裙摆就往府里走，穿过回廊，走过花园，她径直往府中地下室走去。

　　长长的走道里，因着门口吹进来的风，两侧烛灯不停闪晃着，梁舒萱想着要不是沈朗廷先让下人来传话，今日她差点就没瞒住。暗室门口的侍卫朝她行了礼后，其中一人两步过去将暗室的门打开，梁舒萱抬脚进了去，看着里面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浑身上下满是鞭痕的温竹许，她眸中阴鸷渐深，嘴角却挂着笑意，驻足在被铁链拴着的人面前，嘲弄道：“知道么，方才为了让安平离开，我谎称要去观音庙祈福，让我能再给你生个孩子，可是，温竹许，你觉得这话不是很可笑么？上天之所以夺走了我的那个孩子，是因为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么？”

　　“萱儿……”温竹许艰难地抬起头来，沙哑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见。

　　“啪——！”梁舒萱抬手用力扇了他一耳光，“我说了不准你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温竹许，你不配！”

　　“萱儿，我对你是真心的……”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直到他说出他背后之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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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某梧：命运多舛的一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