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冷酷皇帝的幼崽后［星际］》声声误

33、命运

　　“你是吃干饭吗？”

　　时桢躲避阿莫拉拳脚的同时屈指敲击耳后的通讯器，低声质问。

　　明明说好他负责暗杀，伊尔加泽负责引开阿莫拉，帮他排除一切干扰，可阿莫拉现在却出现在他身边。

　　通讯器另一头杂音连连，伊尔加泽似乎在进行高速移动，噼啪哐当的重物倒塌声不绝于耳，隐约还可以听见飒飒的风声，他悠悠的嗓音显得有些失真：

　　“你的好姐姐把你出卖给许朔了。他现在要来抓你，我最多还能拖他一个小时，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轰——”

　　通讯器那头传来炮火的声音。

　　“回见。”伊尔加泽切断通讯。

　　时桢也不再留手，俯身下潜躲过阿莫拉迎面的一拳后，屈肘攻击她腹部要害，阿莫拉闪避的同时，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你站在谁那一边，阿莫拉？”时桢暂时将枪扔在一边，视线锁定阿莫拉的一举一动，无比警惕。

　　阿莫拉没有回答，眼神里充斥着陌生的冷酷锋利，再度冲上来时，她手腕一翻，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切斯特在第二军校里差点杀死你那次，是我让他机甲失控的。”

　　“伊利亚特子爵能找到你，是我透露的位置信息。”

　　“在帝都里一直监视你的人也是我，从始至终我都是首领放在你身边的眼线，你说我站在谁那一边？”

　　她边攻击边用言语干扰时桢，

　　“傻弟弟，八年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你怎么还敢信我啊？”

　　时桢见招拆招，不露破绽，为了避免时间拖得过长，引来更多军校生注意，打草惊蛇，他出手愈发凶狠，力求以最快速度让阿莫拉暂时失去行动力。

　　中心塔楼上，暗域首领含笑坐于座椅上，与某位官员把酒言欢，他身旁的工作人员打开光脑，收到某条讯息后，低声和他耳语几句，在首领的许可下暂时离开。

　　与此同时，黑铁星域中，杀手组织暗域总部被带有帝国和联邦标记的战舰包围。

　　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在塔楼下与心事重重赶去见皇帝的阿尔伯特教授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在意对方。

　　*

　　“下手真狠，你看起来也没那么在意我这个姐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桢和阿莫拉身上各有挂彩，迟迟不能拿下对方。又一次分开后，他们再次向彼此发起冲锋，阿莫拉手中匕首翻转偏斜，锋利的刃边贴上时桢颈部皮肤，斜向一割。

　　时桢只微微偏头避开要害，身体不躲不闪，抬腿踹向她的上颚。

　　他们一击之下分向两边，时桢颈部多了一道口子，阿莫拉却先他一步倒地晕过去。

　　胜负已分，时桢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捂脖子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打完止血剂并简易包扎后，他顾不得还流不流血，重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刚格利尔。

　　手套上满是滑腻的鲜血，他就摘下战术手套，眼前有些发晕，但强忍也不会影响完成刺杀，他一步一步谨慎靠近阿莫拉，俯身要把她绑起来时，对方突然睁开眼，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尖锐的石堆里撞。

　　时桢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去拦，阿莫拉趁机抬脚狠踹他小腿。

　　要遭。

　　时桢调整姿势改变重心，手掌撑地后立刻向侧边翻滚，阿莫拉却仿佛不要命了一般扑过来，抬手勾住他脖子把他扑倒。

　　一支装着肌肉僵化剂的针管扎进时桢后脖颈内。

　　时桢想推开她，然而浑身僵硬，直到阿莫拉一把把他掀开，他才说：

　　“你骗我。”

　　“谁叫你自己不谨慎，居然连这点小伎俩也识不破。如果当初不是我把你捡回家，你这样的人在流浪者堆里连一天也活不下去。”

　　“如果你不是阿莫拉，在靠近你之前我会先给你几枪，打在你的四肢上，看你是不是在装死。”时桢反驳阿莫拉看轻他的言论。

　　阿莫拉拍了拍时桢的脸颊：“所以我说你蠢。”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去捡落在地上的匕首。

　　“为什么？”

　　身后传来时桢低声的质询。

　　阿莫拉动作一顿，紧接着拿起匕首朝他逼近，叹息道：

　　“时桢，我其实真的有把你当做弟弟的，这一点我不骗你。”

　　“但在你之前，我有过真正的亲人，我爱他们，比爱你要深得多。”

　　“他们死去之后，我对他们的想念和爱无处安放，所以捡回了你。对我来说，你是情感的寄托，你很重要，但首领给了我一次为亲人报仇的机会，我必须考虑这是我有生之年唯一一次机会，代价是舍弃你。”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就是背叛过去，背叛自己，也背叛死去的亲人。”

　　“而同意下来，只需要背叛我一个而已。”

　　时桢静静地听着她的叙说，从恼怒疑惑到委屈灰心，最后归于平静，轻声补充她没有说出的潜台词。

　　“我不怪你。不，我根本没有资格怪你，这甚至不算背叛，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不是么？”

　　阿莫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时桢抬起眼眸，眼里沁出一点泪意，倔强地要等一个答案。

　　他垂下的手指在阿莫拉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尝试移动。

　　杀手从小就要接受各种药物训练，直到身体对药物产生抗药性。肌肉僵化剂就是其中之一，只要再拖阿莫拉一阵子，他就能摆脱僵直状态，出其不意，重新夺回主动权。

　　阿莫拉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她咬了咬下唇，还是快步走了过来，抓住时桢的手腕，往他体内推了第二支试剂。

　　做完这一切后，她开始联络首领：“阿莫拉呼叫首领，叛徒099已被擒获，是否现在立刻杀了他？”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首领语速飞快的命令：

　　“不用杀他，把他留在原地，交给帝国皇帝处置。一分钟后你会收到一个坐标，立刻赶到坐标所在的位置见我。”

　　“是。”阿莫拉没有问为什么，最后看一眼时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又过三分钟，时桢终于挣脱浑身僵硬的桎梏。

　　他意识到阿莫拉第二次给他注射的不是肌肉僵化剂，但他无暇理会那具体是什么东西，重新通过倍镜观察三千五百米远的中心塔楼。

　　首领原先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

　　阿莫拉快速跋涉到首领指示的地点，并未见到人影，但下一秒，她又收到另一个坐标，首领要求她在十分钟内到达。接连收到十余个坐标，转换十余个地点后，她终于见到首领的真身。

　　对方穿一身工作人员的制服，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不见踪影，姿态略微狼狈，儒雅气质被眼神中的阴狠损毁，显出几分刁钻的狡猾来。

　　他用药水在脸上抹了几下，瞬间又变回跟在“首领”身边那名平平无奇的工作人员。

　　还不等阿莫拉询问发生了什么，首领就说：

　　“组织里有人泄密，‘暗域首领’已经被帝国‘扣押’了，阿莫拉，现在我要你秘密带我离开这颗星球。”

　　“是。”阿莫拉恭敬地低下头，一路带首领绕开参与联合军演的两国军校生和被投放的星兽。

　　但帝国军方很快发现被自己抓住的暗域首领是一个冒牌货，追兵不出意外地撵了上来。

　　首领看着阿莫拉，意图命令她出去摆平这件事，抬眸却见阿莫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瞬间明悟，追兵之所以能这么快追上来或许正是面前这个人的功劳。

　　“再做个交易吧，首领，您把我所有仇家的信息告诉我，我帮您摆平这些人，并且护送您离开这颗星球。”

　　首领笑了一声，冷冽地看着阿莫拉。

　　贪婪的杀手总是人心不足，爱坐地起价。

　　但他没有预料到过来一趟会这么狼狈。他已经把让体内微型炸弹失去作用的制剂给了阿莫拉，仇人是他手中唯一能打动对方的救命砝码。

　　首领很快做出取舍，给了阿莫拉第二个仇人的资料。

　　“另外两个人的信息我会在甩开追兵后给你。”

　　阿莫拉权衡片刻，同意了他的条件。

　　她引开追兵，带首领来到安全的地方后，首领如约给出其他人的信息：

　　“第三个凶手现在名叫布莱克.威斯顿，是自由联盟的一名议员，他目前有一个女儿，第四个凶手是梅德尔星的赌场巨鳄凯恩……”

　　阿莫拉静静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袖口，那里藏着她的匕首。

　　“但这些星盗也只是别人的爪牙，在他们背后，还存在一个最大的元凶……”

　　阿莫拉抽匕首的动作一顿，猛然抬头，情绪激动之下，没留神身后有人朝她逼近。

　　直到腰部传来刺痛，她的身体软倒下去，一名杀手的身影才从她身后显现。

　　“他们背后最大的元凶就是我，不然我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首领居高临下，目光里满是情真意切的怜悯。

　　“你——”

　　阿莫拉倒在地上，看着他，几乎要咬碎牙齿。

　　首领退到离她很远的地方，眼含笑意，话语却仿佛毒蛇冰冷的吐息：

　　“你居然敢相信我身为杀手组织的首领会不在身边安排杀手保护，只能依靠你？阿莫拉，我讨厌别人威胁和背叛我，是你触犯了禁忌，我原本打算留你长一点的。”

　　“……为什么？”

　　“本来也不是去杀他们的，你就算他们倒霉好了。”

　　首领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再无下文。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配再得到理会。

　　阿莫拉咬牙，抬手想去摸挂在胸前的机甲纽，被身后的杀手及时发现，扭断了她的手腕。

　　帝国追兵没有再跟来，首领得到了喘息时间，仍惦记着筹谋多年的计划，转头对吩咐杀手：

　　“002，联系099，如果没被抓到就继续进行刺杀任务。”

　　他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阿莫拉忽然切切地笑了起来，笑音起初很低，然后越来越大，隐约夹杂着因牵动伤口而不自主的吸气声。

　　首领眉峰一蹙，认为她被刺激疯了：“你笑什么？”

　　阿莫拉没有回答。

　　首领抬脚去踹她的伤口。

　　“你很重视时桢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杀皇帝？如果我告诉你，你给我的那支制剂我没有用，我给时桢注射了你会怎么样？你的威胁没用了，你以后，再也威胁不了他了嘻嘻嘻噗哈哈哈哈……”

　　她痛快地大笑起来：“你现在的表情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臭。”

　　首领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精心筹备多年的好戏被一个疯女人破坏掉了。

　　他气急败坏地抓住阿莫拉的头发，把她提起来，用力把她的头往树上撞，连续撞了十几下才勉强泄愤。

　　阿莫拉脸上血肉模糊，但仍在吃吃地笑。

　　首领又被她的笑意勾起了怒火，掐着阿莫拉的脖颈，手指猛然收缩，等到阿莫拉肺部的最后一缕空气被榨干，脸庞发紫，他又松开手指，扭曲地笑：

　　“我怎么忘了，除了炸弹，能用来威胁他的东西不就在我身边吗？”

　　“真是姐弟情深啊，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解除威胁的制剂给他。阿莫拉，接下来就看看你的好弟弟愿不愿意为你赌命去刺杀皇帝吧。”

　　阿莫拉一口血吐在他脸上，咬住自己的舌头，试图自杀，又被杀手002阻止，卸掉了下巴。

　　她闭上眼睛，只能祈祷自己当时说的话够绝情够伤人，或者许朔尽快过来把时桢抓走，他愿意配合的话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

　　中心塔楼区域乱成一团，不断有帝国士兵扣押着人进进出出，时桢谨慎起见，正在原地观望时，手腕上的光脑自行连通，在他眼前投放出一段画面。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阿莫拉浑身是血，背部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低垂着脑袋，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轻微起伏，虚弱得就像死了一样。

　　鲜血以她为中心流了一地，在她身边，虎视眈眈的星兽被血腥味吸引，喉咙中发出饥饿的呜咽，好像随时准备冲上去将她扑食殆尽，却又因为忌惮着什么没有立即靠近。

　　首领含笑的声音正在这时响起：“099，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赶去刺杀帝国皇帝。半个小时之后，不论你杀了皇帝还是他杀了你的消息传过来，我都会放了你姐姐，否则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星兽一口一口吃掉吧。”

　　“她不是你的人吗，为什么要我来救？”时桢手指握拳，面上极力保持镇定，冷冷地问。

　　“你姐姐为了保护你，把唯一的炸弹解除制剂让给了你。我讨厌叛徒，所以把她抓了起来，扔进星兽的巢穴，最多半个小时，让星兽不敢靠近她的驱逐素就会失效，她的生死取决于你。”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只能相信。”

　　通讯在此时挂断。

　　时桢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通讯器：

　　“呼叫伊尔加泽，帮我定位阿莫拉。”

　　“收到。”

　　对面嘈杂声音依旧不减，隐约还夹杂着大片惊呼和许朔让他有种不要跑的叫骂，伊尔加泽逃跑和拉仇恨的能力一样出色，在围追堵截下很快报出一个坐标。
　　他和阿莫拉日常生活在一起，很容易往她身上装定位器。

　　“我建议你杀了首领以后再去找她，否则你就算找到她，只要首领想，她也会立刻被炸死。”

　　“顺便一提，首领能给你看录像，就说明那边存在监控……砰砰砰——”

　　时桢将通讯器拿远了一点，然后说：“我在刚才的通话里听到了鸟鸣，还有水声，他要出星球，必须找飞船，你帮我确定大概范围，尽快，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伊尔加泽给出大概范围，好在距离时桢不算太远。他立刻挂断通讯，也不管会不会暴露，飞快在丛林里奔跑着。

　　等他找到首领的位置时，脸上，身上全是树枝刮出来的破洞和血痕。

　　他看着不远处的首领，调整呼吸节奏让自己保持冷静，在亮惨惨的白日底下，瞄准对方，叩动扳机。

　　第一枚稀金子弹射出，在太阳的见证下轻而易举地夺去首领的生命。

　　喷涌的鲜血是子弹在心脏处种出的玫瑰，首领的身躯缓缓倒下去。

　　直到这时，时桢才有些轻微的恍惚，原来控制一群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常年藏在暗处搅动风云，支配了他整整八年的暗域首领也和普通人一样，中枪后会流血，被杀就会死。

　　和其他在他的命令下被猝不及防杀死的人没什么两样，无助又脆弱，死得不明不白。

　　既不惊天动地，也不轰轰烈烈。

　　金钱，地位，权力，还有爱恨随生命抽离离他而去，唯有大地包容一切，接住了他沾满罪恶的身躯，以及溅起又落下的尘埃。

　　时桢想起SL2024说过的一句话。

　　对于永恒的时间来说，死亡与寂静是常态，生命才是其中不经意泛起的、微不足道的一点波澜。

　　就像尘埃归于大地。

　　但他只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转身飞跑，去救阿莫拉。

　　首领旁边还有一个杀手该怎么处理，有人听见枪响后过来发现尸体怎么办，自己没有刻意掩盖足迹，会不会有人找到他……这些问题他统统不想去管，他只想争分夺秒地找到阿莫拉，不让她那么快归于尘埃，归于死寂。

　　生命真的太脆弱了，那么轻易就能被夺走。

　　*

　　阿莫拉倚靠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洞顶的钟乳岩正滴答滴答往下落水，声音不算太规律。

　　这让她想起八年前自己捡到时桢的时候，他们蜷缩在坎特伯星的危房角落躲避暴雨，一起忍受黑暗，潮湿，寒冷和饥饿，相依为命。

　　这样的日子只有短短八天，星际人平均寿命足足四百年，它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对那时的他们来说，活着真是太艰难了，每一次睡着后，都不确定明天自己还会不会醒过来，醒过来后又要开始担心头上的屋顶会不会忽然倒塌，会不会有更加强壮凶恶的流浪者把他们赶走甚至杀害，或者抢不到足够的食物饿死，因为极端天气被热死或者冻死。

　　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以杀死他们，但整整八天，他们都不离不弃，一起活了下来。从那一刻起，时桢就已经是她重要的亲人了。

　　但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距离她被扔进洞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她感觉浑身发冷，仿佛处在冰天雪地里面，不得不用力抱紧自己的胳膊。

　　周围传来星兽低低的嘶鸣，随着时间的流逝，驱逐素失去作用，它们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离她最近的一只星兽距离不足半米，她甚至听见它涎水滴在地上的声音。它很快就能饱餐一顿。

　　但阿莫拉现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内心仇恨的火焰还没有用仇人的鲜血浇熄，她想活下去，亲眼看着他们得到应得的报应。

　　她也宁愿现在就去死，她不希望时桢为了救她去刺杀皇帝。他也是她的亲人。她撒谎了，时桢和她故去的亲人同等重要。

　　阿莫拉昏昏沉沉地想着，身上越来越冷，她打着寒颤，艰难地挪动手指，想从空间纽翻找出一些取暖的衣物。

　　等摸了个空之后，她才想起自己的空间纽被首领拿走了。

　　她一无所有，唯一留在身边的是从八年前开始就随身带着的火柴盒。

　　“这下子……真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她断断续续地嘟哝着，抬手划亮了一根火柴。

　　没有温暖的壁炉，也没有香喷喷的烤鸡，跳跃的暖橙色火光带给她一丝温暖，也照亮周围星兽冰冷的竖瞳，然而它很快就熄灭了。

　　阿莫拉一根火柴一根火柴地滑动着，盒里的火柴越来越少，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第一只星兽冲了上来，绕着她嗅了一圈，然后试探着啃啮她的小臂，但似乎是由于冻得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也没有力气驱赶。

　　于是更多的星兽冲上来撕咬她，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啃啮，终于流下眼泪：

　　“时桢，救我啊……”

　　*

　　时桢朝伊尔加泽给他的坐标狂奔，冲进洞窟，然后看到了此生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他毫不犹豫地开枪，用稀金子弹打死最大的一只星兽，其他星兽警惕地看着他，犹豫片刻后望风而逃。

　　他脚步踉跄地扑向阿莫拉，从空间纽里倒出所有治愈药剂，喂给她喝。明明拿枪的手一向很稳，现在却抖得厉害。

　　阿莫拉从昏沉中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似乎想要说什么，时桢咬着牙，故作平静地说：

　　“少说两句话，憋住一口气，我给你包扎，然后带你去治疗，你还能活。”

　　阿莫拉笑了，在各种小说和戏剧里，交代完遗言的人总会安然死去，这个傻弟弟，以为什么也不让人说，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了吗？

　　阿莫拉任由时桢给自己包扎，药剂不断被注射进她身体，绷带被染得鲜红，但血却没有止住。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火柴已经烧完了，她打着颤，忽然感觉脸颊上有一点温热。

　　一滴接一滴的眼泪砸在她脸上，时桢还在执拗地给她止血。

　　阿莫拉看着他，心想，这臭小子长得这么好看，想不到哭起来也这么丑，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平时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哭，但那肯定都是假哭，因为他那时还会表情管理，知道怎么哭最惹人心疼。但现在真难过起来，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阿莫拉想抬手给他擦擦眼泪，想安慰他不要难过，或者像平时那样打趣臭弟弟要不还是假惺惺一点，至少看起来养眼；更凶恶一点，还可以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中气十足地告诉他姐姐我还没死，把你的眼泪憋回去。

　　但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

　　阿莫拉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攒足全身的力气，用气音对时桢说：

　　“亲人……报仇……”

　　时桢愣了一下，哭得更厉害，然后紧紧抱住她，趁她还有力气听时郑重承诺：

　　“我会帮你报仇，我会把你的仇人一个一个找出来，在杀他们之前告诉他们自己因何而死……阿莫拉，姐姐，你振作一点，自己去报仇好不好……”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姐姐……

　　阿莫拉在时桢的怀抱里感受到了温暖，这让她昏昏欲睡。

　　但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对时桢说。

　　对不起。

　　我爱你，一点不比爱其他亲人少。

　　别难过。

　　逃走之后不要当杀手了。

　　我提前给你准备了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好好活下去，时桢……

　　她张了张口，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该死，怎么会这样？

　　早知道那句话是她能说的最后一句，她对时桢说的一定不是报仇。

　　阿莫拉闭上了眼睛，手里拿着空掉的火柴盒。

　　她最后想，童话故事果然是骗人的，她划亮了不知多少根火柴，在死前最后一刻，也没有看见亲人来接她。

　　但她死在亲人的怀抱里，也不算差。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时桢讲的那个故事的结局。

　　女孩死前见到了亲人，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

　　通讯器再次响起的时候，时桢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地问：

　　“什么事？”

　　伊尔加泽听出他声音里的不正常，顿了片刻，平静地问：

　　“首领死了么？”

　　“嗯。”

　　“最后送你一个友情提示，你被整个帝国通缉了。”

　　“因为什么？”

　　伊尔加泽挂断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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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个今天这么长，可以算两更。感谢在2023-08-19 23:30:56~2023-08-21 00:2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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