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秒》又见青春

19、翻外

　　2023年的岁末年初。

　　李雾月所认识的同学多多少少都结婚了。江漓也在几天前邀请他去当自己的伴娘，李雾月问她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这不符合江漓的性格。

　　谁知江漓凑近她耳旁，带着惋惜道：“我怀了王平川的孩子了。”

　　江漓是那种性格活泼的女生，两个月前的公司庆典上被一些热情的同事灌了几杯酒，本来她就不胜酒力，回到家后心血来潮就……结果就是有了。

　　现在回想起来江漓感觉特别羞愧。

　　李雾月觉得这孩子对江漓来说来得挺意外的，这孩子也会束缚她今后的脚步。对于她们这一代零零后而言，有孩子是一个重担。

　　所以现在大部分人都不想生孩子。

　　江漓作为新娘，李雾月是她最好的朋友自然得出席。可谁会知道，她竟在婚礼上遇到了许时嘉。

　　他穿着一件正经的西装，黑色的，给那张俊俏的脸漆上了几分成熟，相比五年前，许时嘉的稚气褪去了不少。

　　他向新人打了几声招呼，到李雾月时许时嘉心口一紧，一种莫名的感情涌上心头，他看着她，笑道：“你好呀，李雾月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时隔多年，他依旧可以搅到她内心的波澜，只不过却没那么多的情感了，李雾月清楚现在和许时嘉的界限，她笑道：“你好。时嘉同学。”

　　在场的宾客有的是高中同学，新人的父母，亦有李雾月不认识的面孔，这些她都不想去记住。

　　当然，许时嘉这个人，李雾月也不会再去过多关注他的言行举止。

　　宴席上，许时嘉坐在第二桌。

　　第一桌则是新人双方的父母，长辈之类的，坐满了八个人，有说有笑的。

　　李雾月本应该坐在第四桌之外的，可因为江漓和她本人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被安排在了第二桌。

　　前夜，江漓和她促膝长谈，说了很多没说过的话。

　　江漓说起19 年元旦去爬老仙山那件往事，这一下便把李雾月勾回那段往事。

　　江漓说那时候知道许时嘉就在前方，所以那次崴脚是她故意的，目的是为了制造李雾月能和许时嘉有对眼的机会，因为江漓知道她一定也看到了许时嘉，但以李雾月的性格，她绝不会主动向他打招呼之类的。

　　江漓问她会不会怪自己的小心思，怪她擅自主张。

　　怎么会呢，李雾月不会怪江漓的，因为有江漓她才认识到许时嘉，给了她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留下一丝眷恋，一丝留恋。

　　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所以她不怪江漓。

　　最后江漓说许时嘉也会来参加这次的婚礼，江漓不知道李雾月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还没有忘记他。也许她真的…… 。

　　李雾月轻轻一笑，眼里尽是柔和有星光，她笑：“我已经有陈嘉映了。”

　　现在面对着许时嘉，她几乎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敏感而自卑了，许时嘉于李雾月而言，只仅仅是同学，朋友之间的情谊。

　　在第二桌上共有七个人，李雾月就坐在许时嘉的对面，他身旁挨着一个漂亮的女生，那名女生李雾月再熟悉不过了，当初许时嘉的婚帖还印着她的照片，那女生叫白萍。

　　是许时嘉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与他共度余生的良人，不过这和李雾月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

　　宴席上，主持人重复着那些繁文缛节，新人共白头之类的话。

　　李雾月望着江漓那里，由衷的笑了，江漓能得到幸福，便也是她的幸福。
　　当她侧过头回来时，目光恍惚间又落在了许时嘉身上，这种情感该怎么说，明明自己已经不喜欢许时嘉了。

　　可为什么再次看到他还会有一丝难过，此情竟会如此难了。

　　她明白。

　　就算自己在宗庙祈求他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就算她选择忘记他，可哪有那么容易呢，再次看到许时嘉，李雾月还是忍不住，许时嘉的出现会把她拉回那段过去，这是人的本情。她多少还残留着一丝回忆，哪能那么容易全忘干净。

　　晚上八点，作为伴娘的李雾月被江漓拉到婚房里数钱，因为此时的王平川还在和女方的父母交谈，她一个人数不过来，刚好李雾月还要陪着江漓到晚上的十二点。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的红包是最鼓的，江漓将红包一个个拆开，悉数交到李雾月手上，

　　“你该不会是为了钱才结婚的吧，掉钱眼里了？”李雾月接过数张百元大钞后取笑江漓。

　　江漓听后轻掐了李雾月大腿一把，反驳道：“我和他是真爱好不。”

　　接着问李雾月手上那沓钱数了有多少，她数后说有一万三。

　　这一万多块只是冰山一角，那些没来的亲戚直接红包转帐，江漓现在正拿着手机看钱呢。李雾月则帮江漓数剩下零散的红包，那晚，两个女生数来数去，起码算有随礼三十万左右。

　　江漓乐津津的，说自己可以少上班两年了。其实这些钱对江漓来说并不算多，但想着靠这些随礼上班时可以摸鱼，即使被上司抓到扣钱也不会心痛了。想想就开心。

　　自从江漓知道李雾月有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后便开始了八卦的旅程。

　　她向对一面的李雾月靠去，贴在其身旁问起了俩人的种种：那个人多少岁了，家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对你好不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这些问题直接查家底。

　　李雾月一脸哭笑。

　　“江漓你好八卦啊！。”

　　“不八卦不是我江漓。”

　　李雾月拗不过江漓，只好一一回答江漓抛出的那些问题。

　　可说完这些琐事后她们竟然都谈到了结婚这个问题。

　　江漓从她口中了解到许时嘉对李雾月的包容和理解，他对李雾月是那么好。

　　她问她：“你是不是动心了。”

　　关于动心这个问题，李雾月早在两年前就慢慢喜欢上陈嘉映了，只不过当时她还忘不掉许时嘉。现在，李雾月确实对陈嘉映动心了，他几乎什么都听她的，一直对她很好，她的往事被陈嘉映治愈，心事被他解开，痛苦被他抚平。她能不动心吗。

　　李雾月淡淡一笑：“嘉映很好。”

　　一讨论到陈嘉映，江漓发现李雾月眼中尽是藏不住的喜欢和爱意，看来他对她真的很好。这是不可否置的。

　　江漓问她有没有打算要和陈嘉映走到最后，这话里话外是结婚的意思，李雾月已经对他动心了，只不过还没有马上就结婚的打算，当然她不会告诉江漓自己内心的想法。

　　李雾月笑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况且彭于晏都不急，我急做什么呢。”

　　“那你又不是和彭于晏在一起。”江漓取笑她。

　　“那谁不喜欢彭于晏啊。”

　　两人在床边小打小闹的，就像十七岁那年一样顽皮而有生气。最后还是李雾月手机响了一则消息，她才停止了与江漓的小打小闹。

　　那则消息是许时嘉发过来的，李雾月滑开屏幕后就看到了：有空吗，我在新城等你。

　　时隔数年，李雾月再次收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说实话，她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激动，欣喜以致于睡不着觉的感觉，这时江漓凑头过来瞄着：“怎么，那人给你发消息了？”

　　许时嘉的微信呢称依旧叫‘独特品味’，而且头像没变，还是一片橘红色的花海。

　　“他叫我去新城。”李雾月说道。

　　新城离这不远，不足一公里，看样子今夜许时嘉是去兰宣那里。

　　“有新人了还不老实，大半夜的喊你出去做什么，准没安什么好心思。”江漓劝她别去，因为李雾月见到许时嘉就会把握不住内心的感情，况且今天不是在宴席上见过一面了吗。

　　李雾月觉得许时嘉不是那种一心二意的人，即使有六年的不相见，不联系，她依旧了解他的为人。

　　他在她心里的印象依旧是当初那般纯正，无瑕。

　　“有风衣吗？我下去一趟。”

　　“你真的要去啊。”江漓不可置信的看着起身的李雾月。

　　随后，江漓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

　　“那里有几件风衣，你去拿吧。”那几件风衣是江漓近期买的，非常好看，而且还挺贵的。

　　江漓又说：“桂城晚上挺冷的，风大，你穿那件紫色的吧，它最暖了。”李雾月点头，直接穿上那件紫色风衣出了兰世纪的大门。

　　桂城临近年底，气温在晚上降得不算特别严重，但只要一股冷风呼来，刺痛感立马在脸上蔓延起来，街道两侧炫彩霓红灯闪烁着。

　　李雾月从口袋里抽出手，机给许时嘉发去了一则消息：我快到了，你在哪里？

　　新城那里有一处偌大的空地。

　　小孩都在那里散步，许时嘉发来消息说在那里等她。

　　夜晚，繁星点点，到了年底，这小县城年味愈发浓烈，有些人竟聚在一处小角放烟花。

　　近年来国家提倡绿色过年不燃烟火，可桂城没多少人听。

　　李雾月走到新城后发现等她的不是别人，而是白萍。

　　白萍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秀发长飘的立在冷风中等她。

　　白萍看到不远处的李雾月后露齿而笑，向她打起了招呼。

　　原来，约她的人不是许时嘉，而是眼前的白萍。

　　待到李雾月走近时，白萍笑着问她：“我们走走怎么样，我有很多事想和你说的。”

　　李雾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又为什么要以许时嘉的名义将自己约出来。

　　李雾月看着一脸和善的白萍，她对这个人没什么敌意，毕竟这人是和许时嘉扯上关系的，与他好的一定都很好。

　　李雾月淡淡一笑：“好啊，就往二中那个方向吧，那里人少一些。”

　　白萍点了点头，她说：“也好，我喜欢清静一些的。”

　　她们走在偌大的道路旁侧，那些绿化树被工人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彩灯，每逢年尾那些绿化树都要被洗冲一遍，然后缠上发光的彩灯，那样才有浓郁的迎春味。

　　她们走了一会儿，率先开口，打破这沉氛的是白萍，她说：“很多时候我在想一个问题，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要多久才能忘记，又要多久才能释然。我今天在婚宴上见到你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阿时口中念念不忘的女孩子。”

　　听到后面那句时，李雾月不知怎么了，心里蔓延起一股酸劲，她没有打断白萍的话，而是听了下去。

　　“8 月1 5 日那天下午，我和阿时收到了你的随礼，刚开始我并没有感到震惊，当我在江漓口中知道你的名字后，才知道给那么多随礼的人，竟是阿时前几年一直在嘴边提起的女孩。”

　　李雾月随口打断白萍的话，即使她觉得这样做不太礼貌，她不想再去提那些往事，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在半夜里再次没心没肺的落泪。

　　她说：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白萍的话被打断，但她脸上并没有显出不开心反而微微笑道：“阿时曾经喜欢过你的，只是，你应该不知道吧。”

　　听了这句话，李雾月脑子瞬间犹如一张白纸，有种隐痛在她心底不断蔓延开来。

　　原来许时嘉喜欢过她，是真的喜欢过她，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这迟来，难以诉口的喜欢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入她的身体，带来五年日日夜夜的难以入睡，辗转反侧。

　　冷风袭来，树影不停的摇晃，风衣被掀起了一个小角，她感觉那股风在不停灌入她身体的每一处毛孔。

　　冷，是真的好冷，那种后感到现在才知晓，原来他们曾相互喜欢过，可却没有一个人敢戳破那仅存的隔纱。

　　那时，她怕被拒绝，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而他怕耽误她大好前程，就这样俩人擦肩而过，喜欢得无声无息。

　　李雾月忽然变得抽泣起来，喉间有一股难受劲：“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我。”

　　白萍说：“阿时说要来找你，可在半路上出了一场车祸。”

　　‘车祸’这两个字在她耳边不断回荡，每年死在车祸上的人不在少数，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可李雾月还是有关心的。

　　“不过你别太过担心，是小伤。”白萍安抚她道。

　　许时嘉受伤了，李雾月想去看他，可转念一想，她以什么身份去，又凭什么去。

　　最后她淡淡开口：“那就好。”

　　她想去看他的念想被压了回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些，是他让你来的吗？”

　　“有一部分吧。”

　　来和李雾月说这些的原因有很多，她和许时嘉从小便是青梅竹马，在爷爷那一辈就订下了婚约，可长大后他们各自都明白，自己心里没有任何一方的位置，他们各自都有喜欢的人。可为了利益共同又不得不做出牺牲。

　　他没比李雾月好到哪里去，他也曾多次辗转反侧，在梦里喊过她的名字。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梦醒人散，那些往事在梦醒后都会消失。

　　“那………“他还好吗？”李雾月顿了顿，然后才开口问道。

　　“相比之前，已经好多了。”白萍说道。

　　“阿时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是姐弟关系，他小我一岁，他在高二时转了一次学就遇到了你，他说他其实特别喜欢你，但害怕耽误你，才迟迟不敢开口说那句话。后来他就转学了，他和你的缘分就此结束。”

　　至于，许时嘉为什么要转学，其中的原因白萍不知道，可话里话外，李雾月都抓出一丝蛛迹来。

　　门不当，户不对。

　　她知道俩人之间的涧渊，是不可跨过去的，永远不能。

　　李雾月淡淡开口，带着一丝笑意：“其实，当初我很喜欢他的。”

　　“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雾月一提到陈嘉映时，眼眸中蕴含着星光，现在他才是她的良人。

　　那夜寂沉，路人走在宽大的道路上，

　　一对，

　　两对

　　的良人。

　　孩童你追我赶，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别追我了，我又不喜欢你。”

　　而家家户户在檐角两旁挂起了火红的灯笼。热热闹闹的才是这座小县城应有的景象。

　　白萍笑了笑：“这些，我从江漓她们口中知道了。也有一些是阿时和我说的，约你出来是想替你解开心里面的那个结，和你说了那么多，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伤心，难过。当然，这也是他的心愿。”

　　那晚，她们说了那么多，聊了那么多的过去，释然不再是难以忘怀，也不是忘记，她只需要一个答案就好了，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她自做多情，也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许时嘉也曾喜欢过她，这便够了。

　　在回去的路上，寒风呼动，不断吹响路旁的树枝，炮火声响起，她抬头微微仰望夜空，烟花炸裂。这除夕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些留恋的往事不再会折磨她日日夜夜。

　　原来忘记一个人很难，可她现在还是做到了。她终于可以完整的去爱一个人了。

　　做到这一步，她差不多用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