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记》枝灵

6、第 6 章

　　第6章

　　次日清晨。

　　吃完早饭后收拾碗筷的沈望舒见裴晚换了身衣裳，问道：“是要回家吗？”

　　徐晚星心情不错，把手工缝制的小包斜挎在肩上，笑眯眯道：“不是呀，今天跟云婶子约好了去镇上逛逛。”

　　沈望舒手中动作顿了一下，“哦”了一声，“那待会与我一道走，搭五叔家的牛车。”

　　徐晚星点点头，沈望舒又道：“带够银子了吗？”

　　她拍了拍挎在身上不离手的小包，“带了，我带了三两银子。”

　　沈望舒一瞧就知道是一些碎银子，抿了抿嘴道：“怎么不带上我给你的银锭子？”

　　他希望徐晚星能用他给的钱，他是她丈夫，挣钱就是给她用的，可是这么多天了，她从未花过他给的银子，偶尔去村头买点豆腐针线什么的不过是拿一些铜板罢了。

　　他没想到她与自己这样生分，表情有些难过。

　　徐晚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只是她没有办法这样顺其自然地使用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她怕自己会会沉溺，会沉溺在温暖的亲情里，沉溺在他对自己的好里，以至于忘记自己享受的是他人的一切。

　　徐晚星眼中复杂的神色他看不懂，但他迫切地希望她能知道自己的心意，沈望舒走到她面前双手轻握她的肩膀，眼睛温柔地看她，“星儿，不要这么生分好吗？我们是一家人。”

　　“我....”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很清楚沈望舒是真的爱原主，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它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人真正的情感，她是看人眼色长大的，最能分辨一个人眼神的含意，也因为如此，平日里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与他单独相处。

　　“我知道你对我无意，我也不奢求你立刻就喜欢我，请你尝试着接受我，将我当做你的家人好吗？”

　　他是如此的卑微，心里隐藏许久的喜欢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害怕漫长的等待，害怕她只把自己当做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徐晚星怔住了，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希冀，这个男人渴望自己的爱能得到回应，可是他不知道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喜欢的女子。

　　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徐晚星道：“我、我去看看云婶子来了没有。”说完，挣脱沈望舒的双手快步走了出去。

　　杨云拎着篮子带着儿子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徐晚星站在家门朝这边张望，立刻挥手，“晚星。”

　　见到他们徐晚星骤然松了口气，挥了挥手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早饭吃过了吗？”杨云问。

　　徐晚星点头，“烙了饼吃。”

　　杨云往院子里看，“望舒已经走了吗？”

　　正说着，沈望舒走了出来，表情平静带着淡笑“婶子。”

　　杨云点点头，周敏见沈望舒拉着母亲衣袖摇晃的身子立刻站直了，乖巧地叫了声“夫子。”沈望舒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四人一道往下走，村路弯曲，转了好几个弯才走到村路的梧桐树下，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了。

　　“沈秀才，带娘子去镇上呢！”一声粗哑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车轮滚动发出的吱呀声响起，几人看过去，只见五叔笑眯眯地赶着牛车过来。

　　“五叔。”沈望舒笑着打了声招呼，待牛车停稳，率先扶着徐晚星坐了上去。

　　五叔家拉车的是一头无比健壮的大水牛，能满载二三十人，但五叔心疼大水牛，一趟最多载十五人再加一点货物，若是谁家东西带多了还要按一个人头算钱。

　　车上坐了十几个人，都是认识的村民一路上也都有说有笑，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镇上。

　　下车后沈望舒拿出铜板付了钱，对徐晚星叮嘱道：“早些回家莫要贪玩，有什么事就去书院找我。”

　　徐晚星点点头，“知道了。”

　　书院在镇子南边临河的地方，离热闹的集市有些远，杨云将儿子托给沈望舒后便与徐晚星往集市去了。

　　松山镇最热闹的就是镇中心的一条十字街。

　　各种小摊早已支起来了，新鲜的青菜还在滴着露水，大木盆中的鱼儿也十分鲜活。已经蒸好的包子喷香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各种炸物发出滋啦啦的声音，混合着香油的味道引的人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娘子，来块油糕吧，香甜得很。”

　　“哎，姑娘，看看我这鸡，现杀现卖肉质细嫩！”

　　“大娘.....”

　　交谈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徐晚星十分好奇地左右张望，遇到新奇的东西总要上前询问一番，弄得杨云笑她，怎么和小孩子似的。

　　云绣坊是松山镇最大的一家卖女子用品的铺子，两间宽大的门面，摆满了衣服鞋袜，店掌柜身后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款式的珠钗发簪，金色的阳光恰好撒在上面，那金的银的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漂亮极了，吸引到不少路人进入店中。

　　“张掌柜。”

　　杨云走进去和店掌柜打了声招呼，张老板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身量高挑，体态丰腴，乌黑的发高高盘起金簪银钗点缀发间看起来端庄雅致。

　　“哎呦，是云娘子来了。”张掌柜见到杨云脸上顿时笑开了，将手中账本放下笑着道：“这么快就做好了？”

　　杨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叠放的整齐的手帕和荷包，张掌柜一一检查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云娘子的手艺又精进了。”

　　杨云客气了两声，又从她那里接了一些活，“这是王夫人准备给外孙女的八岁生辰礼物，想要一些新鲜有趣的花样，时间也宽裕一个月内绣好就行。”

　　是两套粉蓝色印花衣裙，两双同颜色缎面的鞋子并两条白色丝绸帕子。

　　杨云表情犹豫，这鞋衣裳的面料一看就知价格不菲，自己的绣活能让人满意吗？她不敢随便接下。

　　张掌柜见她这样，连忙笑着道：“云娘子放心，这价格呀，王夫人已经说了五两银子打底，若是能让她满意，再翻一倍。”

　　那就是十两银子！杨云眼底飘起激动，十两银子够她和儿子生活大半年了。

　　见她面上松动，张掌柜知道这烫手山芋有人接手，赶紧高声道：“小红，快给二位娘子沏茶！“

　　“哎，来了。”

　　张掌柜招呼二人在柜台旁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两银子，“这是定金，还请云娘子千万接下这活计，不瞒姐妹说，这单子已经在我这里放了四五日了，无奈绣房的娘子们都忙得很谁也没时间，外人我又不敢随便交出去，只能托付给你，还请云娘子务必帮忙。”

　　杨云见她态度十分诚恳，想到这两年合作的情谊虽不好推辞但还是担心办砸了事情，犹豫着问：“不知王夫人想要什么样子的？”虽然她精通各种花样，可那都是寻常见到的，若是王夫人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恐怕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张掌柜忙把要求说了，“王夫人的意思是想要一些小姑娘喜欢的小图案，不与别人一样的也就是了。”

　　杨云思索了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徐晚星在一旁悄悄道：“婶子接下就是，图案咱们可以研究研究。”

　　听了她的话，杨云终于下定决心道：“好，这活我接下。”

　　张掌柜顿时喜笑颜开，“那就有劳娘子了！”

　　看着二人离开铺子，张掌柜也是松了口气，这王夫人是松山镇有钱有势的王员外的夫人。其个性十分严厉，虽出手大方但要求也极高，每每接王家的订单她都是心惊担颤的生怕出错，每次都是挑手艺精湛有经验的绣娘做。

　　这次的单子还是王夫人亲自送过来的，可见有多重视，可这绣样要求确实含糊不清，只说要新鲜的没见过的，张掌柜愁了好几天问了个遍都没人愿意做，今儿个杨云过来可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杨云的手艺她很了解，配色鲜艳针脚细密规整，当初她还开高价希望对方能来铺子里做事，但对方不愿意，只在店里拿些散活做做，但质量一直都很好，她绣的东西在店里都不愁卖。

　　离开铺子，杨云带着徐晚星来到了杂货铺，家中的针线都要添补，尤其是贵重的料子更是要好的线和针，若是针尖不够锋利极容易勾丝弄坏料子。

　　徐晚星也跟着买了一些针线布头，她不擅长刺绣只和母亲学了一些做衣服鞋子打个补丁之类的简单东西。

　　“晚星，水粉铺子要去看看吗？”杨云停在一家散发香气的铺子门口问。

　　徐晚星什么都好奇，立刻点头道：“去看看。”

　　一进门一股香味迎面袭来，铺子里都是女孩子，香膏、口脂、指甲染料各种香包琳琅满目的让人看花了眼，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店铺中间摆着的东西，那是一个八莲烛台样式的铜架子，一个个莲花台上都摆着一块或圆形或四方形的东西，旁边还有小姑娘在介绍。

　　“这是玫瑰皂，嫩肤养颜的，姑娘闻闻，味道香而不腻。”

　　“这是薄荷的，最适合夏天用了，非常清凉。”

　　“这个里面添加了珍珠粉和羊奶，能美容养颜，还能让肌肤变得十分细腻。”

　　见徐晚星盯着那里，杨云立刻道：“这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可以用来洗手洗脸沐浴，味道非常好，就是有点贵，我买了一块要一两银子呢。”

　　徐晚星点点头，沈望舒送给自己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还有那种便宜一点的，叫肥皂，是用来洗衣服的，十文钱一块效果比胰子好，最适合用来洗小衣服了。”杨云凑在徐晚星耳边说着。

　　徐晚星点点头，又在店里转了一圈，没什么特别要买的，日常在家也用不到胭脂水粉，便只买了一小罐猪油面脂。

　　想到家里调味料只有油盐和酱，徐晚星又去了一趟药材铺子，在杨云不解的眼神中买了一堆卤菜大料加上两斤干辣椒。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以把镇上的铺子都溜个遍，徐晚星也对这里卖的东西有了大致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