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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小富 ...


  •   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我应该也不大,大概是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故事开始前我还会说话,成天像是不知疲倦的知了,天天拉着父母说话,整个村子里都知道我是一个话特别多的小孩。我喜欢跟妈妈一起坐在田野里,风景很美湛蓝的天空,郁郁葱葱的树木,蜿蜒的溪流,藏在树木里的山峰,不止在我的眼睛里,也在妈妈的画笔下。

      我就坐在边上大口大口吃着西瓜,甚至西瓜汁流到我的背心也无所谓。路过的要去务农的叔叔阿姨都看不惯妈妈和我,总说我们懒散的很。

      不过有个姥姥是来到我们村子短暂的居住着,这是我见过的非常不一样的姥姥,她说她是出来旅游,听说我们村子好看就来看看,听到这我感到非常的自豪。

      我分享给她好吃的西瓜,她说回去后也要给福利院的孩子买西瓜吃,随后我很好奇的问她什么是福利院,她摸摸我的脑袋给我解释着,我大概明白了如果我没有了爸爸妈妈,我也要去福利院了。

      不过那时候的我是没有这样的烦恼的,我只烦恼夕阳落下的时候,回到家里的院子,看着爸爸妈妈一起做饭,炉灶里的烟火飘飘扬扬变成了彩霞,云朵被增加了新的色彩看起来变得更漂亮了,爸爸会拿着扇子给我扇走身边的蚊子,听着周边村民带着口音的聊天。

      吃完饭我会带着爸爸给我的宽檐帽在村子里乱跑,村头有一个小卖部,我喜欢跑去那翻看一些新来的本子,本子好好看啊,感觉写满了本子后我也能知道很多知识吧。我一般都会买一个口香糖,吃着口香糖我张大嘴巴嚼着,甚至还可以吹个泡泡散漫的走在小道上,还有大爷赶着归来的鸡,也不知道这些鸡是怎么被他找到的,没有走丢的鸡吗?

      我总是喜欢抓着人问问题,赶鸡的农民已经不清楚我问过他几次这个问题了,反正每次我一看到他,他就主动会告诉我:“ 好小子,这会你不要再问我怎么把这些鸡都找回了。”

      于是我想问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答,不过福利院的姥姥就会回答我的问题,其实她也会教我很多东西,我最近新学会的歌都是跟着她学的。

      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歌曲的旋律真的很好听,反正我是很喜欢的。她从来不嫌弃我为什么叽叽咋咋的总是说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这辈子说话最多的时候就只在5岁了。

      我曾经在村里看到一个不会说话的老人,遇到了什么事情他都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大家说他是哑巴,哑巴就是坏人,坏人就该去死。

      所以老人就得去死。

      我看他坐在地上,蜷缩在起来,躲着大家的指指点点,躲着逐渐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还有他听不见的话。

      “你活着干什么啊?你就是个拖累。”
      “真的烦死了,天天看到这个哑巴。”
      “什么啊,成天臭哄哄的,像个傻子一样笑什么。”
      “像乞丐一样的东西,真恶心。”

      这些他听不大到的话和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一样,像是看不见的妖怪在追着爷爷,想要把他吃掉,我只敢躲在大石头后面,不敢被他们发现我在那,他们太可怕了。

      直到很久之后,大家都离开了,不认识的哑巴爷爷躲在树下。他像是个迟暮的老树,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但急促的呼吸表示他自己不想死。

      村子里的人就会把很多不是他做的事情也指认为是他做的,反正哑巴不会为自己辩解,无法言语的安静是最好的杀人利器,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他脸上日复一日的鼻青脸肿也是逐渐压弯脊梁的石头。

      躲在树边的他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他不断的打着手语,但是我一个都看不懂,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是可以听见还是听不见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他的手在不断的比划着,看不懂的烦躁一直积压在我的心里,实在是没意思,我干脆就跑开了。

      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坟堆了,村里人也不说他是怎么死的。我只记得那个晚上我睡觉做梦的时候,我好想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不停的赶路,月光一点点的照着面前的路,越走身后越黑。

      我好像看到路的尽头那个老头坐在那里,他看到我的时候还是神色慌张地往后退着,我只能站在原地问他,他怎么不见了。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这人活着太苦了啊,哑巴了一辈子也不会说话,别人说啥子就是啥子,我根本解释不了。”

      我没有听懂,但是日头渐渐升起了,他让我从原路回去吧,他也要去他该去的地方,随后他转身就离开了,驼着着弯曲的像是骆驼的背在一步步走往远处而直了起来,差不多等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醒来时候看着到处充满绿色的树林,大家都说这么这么晦气,半夜三更走到老哑巴的坟前睡了一晚上。

      那个夏天开始,我的人生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天的烦躁带来的报应,好像我应该受到和他一样的苦痛,我才能明白他的痛苦。

      一场车祸我失去了父母,我也失去了听力和说话的能力。村子里根本没人愿意养我,他们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我家的院子。

      我家的院子很好看,院子里是爸爸种的花,一年四季他都会把花打理的非常好,明明喜欢画画的妈妈说让他把种花的地方清理出来种些青菜。

      我看到他们总是一起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但那之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着这个天空了。地球总是不会变的,只有人才会变。

      家里有爸爸买的书,是一本叫《活着》的小说,我不懂书里为什么小鸡长大了变成鸭子,鸭子长大了变成鹅,鹅长大了就变成羊。爸爸说了很多我都没听懂,只有妈妈说的我听懂了,养大了卖钱,卖钱就能买新的动物养。

      “所以爸爸要写很多的作品,妈妈要画很多的画,这样才能把你养大啊。”

      “那这些都要卖钱吗?”

      这些都要卖钱吗?东西要卖了才能换钱,包括人卖了也能换钱。

      那时候我还不懂,等我懂的时候已经变成一个哑巴流浪小孩了,车祸后没有人愿意收养我,甚至有些长辈说这收养我,却会想尽办法把我丢掉,就像是丢掉一只小狗一样。

      我被丢在路上,只能偷偷看着别人家的父母带着孩子一起游玩,我看着女孩的脸上大大的笑容,她围绕着她的爸妈跑着,像是一个可爱的小鸭子在找妈妈。

      我穿着不合脚的拖鞋在乱石杂乱的小路上走着,我走到一大串月季花开的地方,我躲在一片阴影里,那里很凉快还能闻到花的味道,还能看到一些整理的地里废草的阿姨,她们的头上包裹着头巾,她们时不时站起来擦着额头的汗,她们大声说这什么,我只看得到她们的嘴巴在动,月季花在我的额头上开的热烈,太阳光在她们的脸上照的热烈,紧接着我觉得我有点困了,我就缩在那闭上了眼睛。

      那天是个晴天,是一个再也见不到父母的夏天,我遇到一个卖麻花的阿姨,一个下午我就明白了,我是陷入了一个怎样的人生,我没有了父母,我也没有了家,村子里的人像是讨厌哑巴又讨厌聋子,我再也不敢看到他们,每当我被奇怪的大人带走,他们带着我在不同的城市来回跑着,我被他们关在笼子里,一起关在笼子里的还有其他小孩,只是他们都不说话,每一个人都沉沉睡着,我还不知道我遇到了人生里最大的危机。

      我现在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没想明白,怎么醒来就被塞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地方,除了能感受到四处晃动的感觉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把这个事情在很后来告诉福利院姥姥的时候,院长姥姥说我是被卖大.麻.花的女人用迷醉药捂晕了,那个女人就把我藏在了麻花车的里面,几岁的孩子扔进去一个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麻药让我时不时都感觉自己要睡着了,我在闭塞的空间里被黑暗掩埋了很久很久。

      期间我感受到车停下来的时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车底使劲的撞着却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人注意到我。后来就被仍在笼子里,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小孩都塞着车里,我被塞在其中,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不知道要去哪里。

      后来我被卖到了一个村子,我看着收下我的人递给别人很多钱,那人握着我的手粗糙不堪,我想起来妈妈画画的支架摸起来也是这样粗糙,而我竟然跟一幅画一样能被买卖,路上我看到黄泥土搭建的房屋,所有的的颜色都是黄褐色,没有蓝天没有绿色的树,就连河流都是泛着黄沙的颜色。

      路边有一家人,我们住在她家旁边,不知道是谁在骂谁,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是我看着对方的样子也知道该是谁做错了事情,谁在被骂了,似乎是骂得狠了又变成细声慢语的开导,有个人短头发低着头看起来木讷极了,那老人跟她说话的样子像是在开导一个老牛。

      我看着那人一直在说话,听不见的我都莫名的感到一阵疲倦,就像是我不小心在院子里奔跑,把妈妈的画架撞到了,妈妈就把我揪住按在原地开始数落我。

      我也会这样低着头,但我也会偷偷看看妈妈的表情,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

      但这个人看起来二十几岁,但她一点都不敢偷看对方的表情。被骂的人或许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她连低头的动作都显得很熟练,她低头也不敢躲着对方不停指点她脑袋的动作,但就这样的态度似乎让对方更为不满。我看着转眼那人就拿起院子里的烧火棍准备打人了,我后来才知道,那人打着人的时候说着:

      “ 我他妈的养条狗还能看家杀了吃肉,你能干什么?成天就知道看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这是能让你吃饱饭,还是能让穿得暖啊?“

      我认得地上扔的东西,是几本书语文书,爸爸以前教过我。
      那个低着头的她好像知错了一样,蹲了下来躲着烧火棍不停落在她的身上。

      我被粗糙的手拉着离开了。我看不到接下来的故事了,但我看到晚霞里她的身影像是一个逐渐缩小的黑块,最后变成了一个蚂蚁,被人一脚踩下去,晚霞好像也更红了一些。

      看起来很好看,但是像是死人流出的鲜血,很艳丽,但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害怕。

      让我害怕的事情不止这一个,把我买走的人家终于发现我是哑巴也是聋子,他们觉得钱花的恨不值得,只觉得被戏弄了,我被他们打,只能在泥巴地里打滚躲着。

      吃不饱的我瘦瘦小小的随便躲在哪里都可以,有一晚被打的跑了出去,我躲在一个山洞里,我好像能听到了声音,老哑巴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他先是说这我听不懂的声音,到后面我就听懂了。

      “ 傻孩子,你还不赶紧跑。”
      “ 往南边跑啊。赶紧跑。”

      我怎么跑啊,我不是被买了吗?

      “ 你真是个傻子,说你被买了你就真的被买了吗?”
      “ 怎么比我这个老哑巴还傻,快逃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

      我惊醒的时候,周围安安静静的,我偷偷的探出头,看到有人拿着火把在山上走着,我又躲了回去,我在山洞里呆了好久,久到我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边怎么就有一包桃酥,我吃了那包桃酥,才爬出山洞一路跑了起来。

      不能沿着肉眼可见的路跑,不能跟任何人打招呼,不能在白天跑,每一个夜晚我都漫无目的的跑着,但每次都会跑错路走到死胡同,很快我就明白要返回去走另外一条路。

      就这样我才离开那个奇怪的村子,等我跑到新的地方,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每一个城市里我都要躲着每一个人,直到走到我现在在的福利院,我是筋疲力尽倒在了门口。

      我认识福利院几个字,我知道那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该去的地方。

      从那之后我就在福利院呆了下来,虽然现在我已经不会说话。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都听不见,福利院姥姥很早前给我买了一个助听器,虽然是个旧款,但是我勉强没有完全丧失听力,

      我听得到一些,但又听不清很多。

      所以很多事情我总是和其他人有着不同的看法,不过这是我长大后才渐渐明白的事情。这么一段时间的生活,我已经明白没有了听力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麻雀,只能天天在地上蹦跶着觅食,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偶尔还会被看不到我的人踩上一脚。老哑巴曾经的时候,可能也是这样的难过。

      我总是在被欺负后,只敢躲在角落里,倒不是因为害怕跟人打架,只是我不想被人找到,我总是控制不住每次被人找到的时候,总会因为害怕要跑去把别人打到哭,我只是怕被找到,现在有家长可以找了,但我不想给福利院姥姥添麻烦。

      福利院的院长姥姥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她总会把我带回去。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来我,我却记得她曾经来到我们村子短暂的居住着,我曾经分享给她好吃的西瓜,我现在在这个福利院吃着她给我们买的西瓜。

      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探究是不是在哪见过我,她的眼神在阳光里变得十分生动,嘴角的皱纹温柔的像是云朵,大片大片的出现在天空,如一望无际的鹅湛蓝的天空。

      虽然她不会手语我也不会,但是我看她的嘴形勉强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再者配了助听器后她会在我带着助听器的耳边每天大声的喊着,不是叫我吃饭就是叫我去学习。我还挺喜欢学习的。

      虽然我经常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但是我每次都会提前预习,学习到了新的内容,我就可以毫无忌惮的在我的脑海里想着各种看过的书籍里的世界,回忆着这些书的时候,我好像就回到了爸爸还在的时候,他会抱着我给我读很多不同的小说。有和我一样大的却被抽干血的孩子,还有和我一样大就遇见过罐头小人,还去过零食王国。到后来我读过越来越多的书籍有风干脱水的三体人,带着地球在宇宙流浪。

      书看得多了,就会有些不同的思考,我偶尔会想如果平行时空存在那个被抽干血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不会死去,这样的话平行时空的自己是不是依旧可以听见和说话,我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是有个同学却这样说。

      “ 那那个平行时空的你要是看不到呢?宇宙守恒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就是单纯的希望自己能听见和说话而已。

      只是他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可能是真的,想到这我就更难过了。不过我喜欢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只是我每天的表情看起来苦大仇深,并不像是有什么积极的念头。

      我们的福利院叫向阳福利院,在廊乡这个小乡村里,说是小乡村好像也不太对,因为廊乡就在杭城的郊区,如果要去市里也很方便的。

      我喜欢我们的院子,大大的院子我可以绕着跑步,其他的同学也可以在院子里跳房子,打画片,弹弹珠,跳绳。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首歌谣我是很久后才在网上搜到的,那时候的我只负责站在一边替她们拉绳子,从脚脖子到膝盖,从腰到脖子,反正需要的时候,我还得两只手举高给她们撑着绳,虽然从来没有人跳的过去。阳光照在院子里的时候,如果太热了我们就会躲在房檐下,这会院子里就被一望无际的玉米和切好的萝卜占领了,晒干的玉米可以磨成粉,而晒干的萝卜可以做成咸菜。

      福利院在山脚,房子后是我们的菜园子,种满了红辣椒,莴苣,白菜还有香菜和小葱。往上走就是一大片的果林,果林到了收获的季节,就会挂满了果子,红彤彤的苹果,或者满满水分的梨子。

      福利院姥姥经常给我们做炒白菜和炒莴苣,放点红辣椒一起炒味道非常好吃的。吃饭的地方没有另外的屋子,不下雨的时候大家打完饭就蹲在院子里吃饭,下雨了就挨个排着蹲在遮雨的房檐下吃饭,我听不到雷声和雨声,所打雷下雨大家害怕的时候,我毫无顾忌地坐在那就能安静的吃完饭。

      偶尔还能帮福利院姥姥看着其他人,反正听不着他们说什么,有的时候太烦人的时候,我就会挨个捂住他们的嘴巴,在他们因我而起的安静里想要得到姥姥夸奖。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每次姥姥笑眯眯的摸着我的头却在安慰别的小朋友,好在我也听不见。不然那时候不知道得多伤心,不过也挺好的,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就免了很多烦恼。有的时候福利院里的小孩不愿意跟我聊天,我就只能自己在福利院呆着。我经常会因为跟小朋友们打架而去福利院的简易医务室报道,当然简易医务室的医生还是福利院姥姥,院长真的很厉害,一个人能完成很多工作。

      医务室边上就是她住的屋子,一楼都是大家学习的地方,二楼三楼都是我们这些没有爸妈的孩子住的地方,平时大家都吵闹的很,我带着助听器的时候虽然听不清楚,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听见的。

      没有课的时候就是放学的时候,我都不乐意在福利院呆着,我会在廊乡里到处跑,这里的居民都认识我,时不时有人拦着我,等我走过去的时候,肯定会说我,“ 你不是带着助听器的吗?怎么还喊你也听不见啊?”

      我其实没有特别听清,不是因为听不见,助听器很有用,我一只耳朵的听力基本是慢慢恢复了,只是她的方言太好了,我实在听不懂。但是我看着她的嘴形大概猜到了什么意思,随手把助听器直接摘了揣进兜里拉好拉链,这样谁说话我都不用听见了。

      就说语言是大家沟通不可缺少的工具,就算我看出来对方的嘴形是在骂人,我都没有什么反应,反正我也用不到这个工具,不说话我一样能活下去。

      有喜欢指着我鼻子嫌弃晦气的人,也就有对我很温和的人,所以我依然能在廊乡街坊邻居家里吃顿饭,这家吃个玉米,那家吃个苹果什么的都不是难事情。

      我曾经和一个老人家一起开垦土地,他看起来很老哑巴好像,我不自觉的跟他变得很亲近,我跟在他的身边学着他挖地,虽然最后我的成果不是很好,整个地还得他自己再翻一次。

      但是看着他的身影,我却忍不住擦擦红了的眼眶,他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老哑巴回来了,那是我到了向阳福利院以来最开心的一次,当我跟他说再见的时候,我才突然觉得或者他就是老哑巴也不一定。

      后来姥姥找了一位会手语的老师,她教我手语,我们经常一起坐在门槛上,偶尔姥姥的亲外孙女也会来福利院,她叫时晗。有时间的时候她会跟着一起学习手语。

      我最喜欢的是傍晚来到时,我们坐在一起学着手语,看着她们手里比划着的语言,像是阳光里蒸腾的灰尘,是夜晚来临前的唯一的交流工具,会有我不认识的树木垂落着枝桠在院子里,随着风簌簌作响的声音变成了落在地上的影子,也变成了影子。

      我在廊乡生活了好几年,很久前的苦难好像都慢慢离我而去。
      廊乡夏天有满池塘的荷花,冬天有稀稀疏疏的雪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我想要写下我在廊乡的日子,这里每一条路都被我跑过,汗水追不上我的脚步,只有文字能把我的想法留下来。

      初中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新时光大赛,我整日会跑去报刊亭看有没有新的杂志,每一本杂志里都带了一个报名表,我就把报名表裁剪下来,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那时的,我不知道能写谁的故事,我动笔写了很多我的故事,就像大家看到的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苦难只是流逝时间里不经意的片段。

      我每次写到一半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再写下去了。比我更写不下去的,就是时晗了。她总是写着写着就张大嘴巴打着呵欠,散漫地拿着笔开始画画,我的笔在纸上写来写去,总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故事写下来。

      就那一天,年纪还很小的我,在小轿车开走后灰尘飞扬的路上,我和时晗第一次看到她。

      她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但是却比现在憔悴,她的眼睛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像是对生活失去了任何渴望一般,这可能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她像是已经深感疲倦的犁田老牛,偶尔弄错什么的时候,她都会低头伫立在那里,看不见她的表情。

      姥姥对她这样消极态度似乎不满,她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太阳下两人的脊背和院子里的树木影子结合在一起,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像是相互扶持的树木,别管风来还是雨来,都结结实实的站在那里。

      当时的我很难理解她的心情为什么这样。我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她经历了什么,那些故事像是爬向我心里的蚂蚁,我可以准确地将它们弹走,不过是别人的故事,但不可避免的我忘不掉这些听过的故事。

      再后来我跟她越来越熟悉,她只知道我听不见,却不知道我带着助听器还是能听到一点。就这样拼拼凑凑,每一个个充满阳光的下午,她向我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我现在把这些故事让她讲给你们听。

      或者她的故事更适合写下来,如果通过新时光大赛很多人能知道她的故事,或者也能有很多的人受到鼓舞吧。
      对了,她叫李小富,是我们记忆里最好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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