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牧场》山药蛋蛋子

189、实习期

　　黑暗环境下视觉被剥夺其余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充斥着各种未知生物活动的声音，粘腻、恶心、密集…还有各种时不时蹦出的生物啼叫，如果不是在副本里周围的声音更像是在养殖场或动物园。
　　横跨办公区的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麻烦，仅在感官上漫长了些，走到电梯门口却发现显示灯并没如白天那样亮着，侧边的显示屏黑漆漆地令人不禁想起尤主管办公室的门，借着安全出口标识牌的幽幽绿光发觉电梯门侧边有一行小字“电梯维修，请走备用电梯。”其下附一份简易地图，从办公区出去经过长廊，尽头处箭头所指为备用梯。
　　要走出办公区必须经过部分夜班同事的工位，刚稍作轻松的心情又被提起。
　　随着转入过道各种声音被轰然放大，键盘声、呢喃声、因不耐烦各种足在桌下的踢踏声、食用休闲食品的咀嚼声…咯吱咯吱或咕咚咕咚，牙齿磨损着食物然后吞咽，联想到参观时看到的茶水间那些猎奇诡异的食品，汗毛不禁倒竖，仿佛下一刻那些牙齿便会落在自己的手臂、脑髓上。
　　眼前被电脑的亮光投下的一大团阴影挡住，下意识抬头看去，一棵虬结而生的“树”于办公室地面拔地而起，它的枝干柔软弯曲伸向一台台电脑前。
　　办公室怎么可能有树？祁景弋拦下身边人，退出半步观察，细看之下发现这哪里是树，明明是无数个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人类躯干！他们被不可察的外力压缩成树干的形状，胸腔四肢全部扭曲交叠在一起，中间部分已经干枯发黑外侧还能看出些皮肤的光泽，猛一看就像一棵生了千年盘根错节的古树！
　　而延伸出去的枝干末端是一颗颗痛苦狰狞的头颅，面色铁青，眼球上翻，黑色的瞳仁只露出个圆弧的边，青紫的血丝充满发灰的眼白，有的甚至面目全非，头骨错位，上下颚拧了个，每个头颅下方的连接处又分出两节枝丫，是一双双的手，正不知疲倦地敲击着键盘，时不时发出两声痛苦的哀嚎。
　　这是必经之路，祁景弋只能拉着纪洵小心绕过树干，观察周围时不经意间看到了熟悉的面庞！黄乐和孟庆成！他们的脸在屏幕前随手指的动作晃动，每一下明暗变化都在阐述着无尽的怨恨。
　　他们终究没能解脱，在这里死亡也是一条早已设好的陷阱，等待绝望者走投无路、自投罗网，成为永久的奴役。
　　连个能供洒扫祭拜的牌位也没有，这里的上位者实是精明，压榨死人员工就不用支付薪资报酬，甚至可以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无休地工作。
　　虽不是现实世界的人，相处时间也不及几天，但这般彻底物化、视生命草芥不如实在可恶。
　　愤怒悲伤疯狂堆砌在胸腔，压抑得快撑破身体，步履沉重，却无能无力，只能不断用这是假的不过是副本之类搪塞内心，换来无尽的空洞。
　　无暇驻足，逃似的离开。
　　玻璃感应门顶端的红外灯像只窥探一切的独眼怪物的眼睛，门轴的呼噜声是它不耐烦的喘息，缓缓张开又重重闭上，也许哪一次会突然发力，夹死通过的生物，像生物切片那样，被截断的器官展现在两片玻璃内。
　　走廊同样闭着灯，对侧是整片玻璃构成的大落地窗天光晦暗，唯墙壁下沿微弱的应急灯模糊勾勒出脚下的的路，整个走廊被光影杂糅在虚实混沌中，向延伸处看久了便有种恶心晕眩感。
　　手心浮了层汗，祁景弋不觉紧了紧握住老婆的手，尽头备用电梯的指示灯若有若无，如同夜幕下飘荡的鬼火，而电梯便是鬼火旁等待猎物被光亮吸引而来的怪物。
　　前方忽而出现一道蜿蜒盈盈的痕迹，似浮在空中又似沉在地面，似在流动又似在升华，虽不是那么真切，但在这里出现一定非同寻常。
　　二人小心绕过痕迹，视线顺着向其端看去，这蜿蜒的尽头在黑暗中竟向斜上弯去，它在移动，慢到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压低脚步跟上去几步，一个模糊轮廓呈现在落地窗投射的天光下，它很高，高到几乎触到天花板，应急灯下，它的脚，应该并不能称为脚，连成一片，像某种软体动物，耳边似乎能听到它蠕动的声音，像在搅拌某种粘稠的液体。
　　再往前几步，能闻到股浓郁的草汁味，同刚修剪过的草坪一个味道，它的轮廓更清晰了，是一只大到过分的蛞蝓？不，并不完全是蛞蝓，它的背上有驮着一串软趴螺旋状的东西，准确来说是一只没有壳的蜗牛！它的两对触角不停伸缩摆动，刮擦着天花板。
　　虽说现实世界的蜗牛吃素，那也没这么大，凑过去谁知道会不会被当成叶子嗦了，不过这体型电梯它肯定进不去，本打算等它先走出走廊，但移速实在是太慢了，祁景弋思忖片刻，决定直接跑过去按电梯，以大蜗牛的速度肯定电梯到了都追不上。
　　“老婆，等下要跑一段。”委身在老婆耳畔轻声说。
　　纪洵点点头，回答还在嘴边，脚却已经离了地，祁景弋直接扛着老婆拔腿跑，一点反应余地没有，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片刻到了电梯跟前，回头看看，那大蜗牛几乎还在原地蠕动呢，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路过它身边时好像听到它一直在说：“房子…我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