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蝴蝶》安清悦

32、Chapter32

　　云絮遮住了月光，夜色变得更浓黑。

　　一辆白色老旧的面包车停在了晋阳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外。
　　一个男人打开车门，把姜烟带下了车，带进工厂。
　　男人转身拉下铁皮闸门，哐的一声铁皮门落下，震掉不少铁锈碎屑。

　　晚风吹得工厂边上的杂草簌簌作响，声音同虫鸣一样聒噪。

　　姜烟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被男人压着往前走，就着微弱的光线，隐约能看到周围不少长高的气罐和废旧的机台，空气中还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更令人害怕。

　　她抿着干燥的嘴唇，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了铁制的长梯，边走梯子边哐哐响，还跟着他们的脚步震动，走得人心惊胆战。

　　到了阁楼，男人推开门，朝里面喊了句：“嫂子，人我带来了。”

　　声音落下，脚步声传来。
　　姜烟循声看去，恰与周媛对上视线。她穿着精致的套装，细高跟在木隔板上嗒嗒作响，神态依旧高傲，但眼神却显疲惫。

　　“怎么是你？”姜烟语气很是不可置信。

　　周媛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再看到姜烟，周媛恍然间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姜烟的场景。

　　那时候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天，她第一天到姜家去上班。她正仔细地擦着桌子，大门就被刚放学回来的姜烟推开。

　　她穿着白净的校服，扎着高马尾，一双眼睛漂亮又单纯。

　　接着姜振明来到姜烟旁边跟她介绍说这是新来的阿姨。姜烟背着书包，站得笔直，乖巧地点头，笑着对周媛问好。

　　周媛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矜贵的孩子，一下子有些无措，讷讷地回应她。

　　直到姜烟转身，她的视线都还呆呆地落在姜烟身上。
　　她想，怎么会有人命那么好呢？
　　一出生就衣食无忧，被爱包围，成长成单纯又善良的模样。她小时候也很想成为这样的人。

　　只可惜她的家庭一团糟，后来遇到何育成以为和他结婚会很幸福，结果婚后却被婆婆各种刁难，生活也清贫。
　　好在后来何育成办了这家工厂赚了不少钱，她以为生活要好了。

　　却没想到客户跑了，一大笔货款没了。

　　资金难以周转陷入恶性循环，又遇上环保检查不合格，既要交罚款又要花钱整改，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工厂难以为继只得关停。

　　他们欠了很多笔钱，孩子又需要读书，她只能出去工作，于是好运气的成了姜家的家政。在姜家呆的越久，她就越觉得命运不公。

　　凭什么有人生来拥有一切，她却要活得和烂泥一样，凭什么她女儿要跟她一样受苦？

　　不甘心充斥着她的内心，她总想做点什么。

　　巧在何育成也心思不正，让她跟他离婚，然后想办法和姜振明在一起，弄点钱来缓解家里的压力。

　　计划做得好，一切都很顺利。
　　富太太的日子很好过，姜振明也对她够贴心。
　　可是姜烟那样纯粹的存在和何育成的逼迫威胁都在提醒着她这些都是随时可能崩塌的假象。

　　她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经历了这么些，她自己怎么样不重要了，只想女儿周嘉仪过得更好些。

　　“嫂子，那我打电话找他们了。”何超打断了周媛的思绪。
　　他是何育成的堂弟，何育成出事后他的生活水平断崖式下降。前不久他赌博输掉不少钱，已经还不上了，家里也没人管他，他就想起他还有个可以利用的前嫂子。
　　他虽然没钱，但周媛认识有钱人啊，两人要联手并不难。

　　何超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姜烟，按下了拨号键打给了姜振明。

　　于此同时。
　　宋昀的电话也响起来，他赶紧接通，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怕错过可能与找到姜烟有关的信息。

　　对方的声音传来：“宋昀吗？我是周嘉仪。”

　　“是，怎么了？”宋昀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这样思路才会更清晰。

　　“我知道姜烟在哪儿，已经把地址发给你了，赶快去找她吧。”周嘉仪的语气很平静，不似从前那样跋扈。

　　“好，谢谢。”细想了下，宋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爸的亲戚干的，还有，我妈也有参与，他们想要钱。”周嘉仪顿了一会，低声说，“我告诉了你地址，到时可以别追究我妈的责任吗？”

　　“前提是姜烟没事。”宋昀冷声回答。

　　不等周嘉仪开口，宋昀就挂断了电话。

　　希望他赶紧找到人吧。

　　周嘉仪把手机扔在一旁，苦恼地陷坐进沙发。

　　几个月前，她妈发现了她的日记，觉得她心里有些扭曲，过度关注姜烟，不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所以把她送出了国。

　　这几个月里，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许多从前没做过的事情，才发现生命应该要广阔。

　　当周嘉仪远离了那些困扰她的人，拓展开人生版图，才发现她浪费了许多时间，做了很多错事。

　　她从小就渴望得到关注，渴望得到父母的爱。
　　可是何育成对她漠不关心，周媛对她苛刻，她只能一直考第一，得到周媛的认可。

　　直到进了姜家，姜振明和姜烟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关爱。
　　她沉迷于其中，却发现姜家人待人都是如此，她并没有什么特别。

　　于是她做了很多荒谬的事，想要成为他们唯一关注的人，结果却适得其反。

　　现在她冷却下来，像看客一样看待自己的人生，觉得从前的自己可恨又可悲。

　　其实姜家人从未做错什么，是她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不能再这样了，她该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一个多小时前，周嘉仪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周媛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她就觉得不对劲。

　　逼问之下周嘉仪才知道原来她妈妈被何超怂恿着绑架姜烟勒索钱财，说希望给她争取足够的钱享受下半生。

　　周嘉仪听了都头疼，她妈虽然坏了些，但终究是为了她。

　　其实周媛和姜振明离婚时并非净身出户，她们住的别墅还在周媛名下，另外也给了她们些商铺，不至于后续的生活难以为继。

　　再索取，真的太贪心，更何况是用这种方式。

　　她本意要阻止，但周媛告诉她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打电话给宋昀，告诉他地址，让他放过她妈妈。

　　另一边。
　　宋昀挂断电话后和姜振明取得了联系，得知他真的接到了勒索电话，交易地址也确实是周嘉仪给他发的那个。

　　但勒索的人提出若不按他的要求来，敢报警，就撕票。

　　为确保姜烟的安全，姜振明准备老实按照他的要求来，宋昀则先行一步去观察情况，看是否像周嘉仪所说的，绑匪只有2个人。

　　如果是，那就比较好办。

　　黑色宾利驶离主干道，往狭窄漆黑的小道开去。离目的地越近，周围就越荒凉。

　　这是一片废弃的老旧工业区，除了脏污的老工厂，周围还有些简单的农村自建房，基本没有房子亮着灯，可见其人烟稀少。

　　为了不引起注意，宋昀远远地把车停下。
　　他步行到厂房前，见铁皮闸门前停了辆面包车，抬头又望见二楼小窗有光亮，他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这儿。

　　宋昀轻声在厂房周围走动，寻找可以进去的突破口。
　　路过的窗户要么是紧闭着的，要么是坏了一半要打开可能会发出声响的。

　　绕到厂房后方，仅剩一扇窗户。宋昀凝视着它，黑眸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后敛眸，抬手推窗，窗户竟划开了大半。

　　宋昀双眸睁大，屏住呼吸观察了里面的地形。便轻手轻脚溜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唯独二楼的阁楼门缝下有光亮。
　　他细细听着，听到木板上有脚步声。宋昀正要抬脚往前，阁楼的门忽然被打开，他紧急将自己隐匿在气罐后边。

　　那人踩着铁楼梯下楼，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宋昀摒住呼吸，掌心出了些冷汗。

　　好在那人没在他旁边停留，直直往前走去。随后响起关门的声音，宋昀微微探头，紧接着听到水声，才知道他去了厕所。

　　阁楼门开着，宋昀的视线内看不到什么。正犹豫着该怎么做，他猛然听到了周媛和姜烟对话的声音。

　　周嘉仪说得没错！

　　宋昀转身跨步上阁楼，咚咚咚地脚步声跟他的心跳声一样急促。

　　终于，她看到了姜烟。

　　宋昀的视线中在她身上快速扫动，确保她无大碍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周媛语气慌张，声音有点儿抖。

　　宋昀正要找东西解开姜烟身上的绳子，语气很冷：“你女儿说的。”

　　“嘉仪？”周媛跌坐下来，语气很不可置信，“她为什么？”

　　宋昀睨了她一眼：“她爸坐牢了，你也要跟着进去吗？”

　　周媛呼吸一滞，是啊，她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铁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和凶狠的叫喊声：“他妈的是不是有人来了？”

　　宋昀一回头，和何超对上了视线，黑眸瞬间翻涌起巨大的怒意。

　　两人很快滚打到一起，阁楼本就是木板和钢筋组合成的，两个成年男子在这搏斗，整个木地板震得让人心慌。

　　姜烟蹙眉看着两□□脚相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本来宋昀更胜一筹，何超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剪刀，宋昀瞬间处于劣势。

　　眼看宋昀被划伤好几处，白衬衫上晕开血色鲜红，姜烟急得眼泪直掉。

　　忽然间，周媛拿着根棍子，看准时机给了何超一棍。

　　何超惊得瞪大了眼睛，急吼道：“你她妈想死啊？”

　　在他说话这一瞬，宋昀眼疾手快地夺过剪刀，局势再次反转。

　　到底还是常年锻炼，又有剪刀在手，何超最终被制服。

　　宋昀把他绑的死死的，他还在对着周媛狂骂，最后他从地上捡了块抹布塞进了他嘴里，然后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