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北方无要事

87、商贾女子

　　全福忙应道：“公子——”

　　花流道：“去传，花家家主花流勾引皇上，二人白日在大殿行欢好之事，淫靡无度，皇上受男色引诱，五日不朝！”

　　全福哆哆嗦嗦的去看宁韫城，宁韫城翻过身来，将花流压了下去，然后开始笑着解他的腰带，眉眼间的喜悦就差跑出来了，宁韫城对外高声说道：“去传，改为十日不朝，另则密令青鸾殿内驻守禁军高声复诵三日，昼夜不歇。”

　　花流突然被气笑了，刚要起身，就被宁韫城用双腿夹住腰，又用腰带绑住了手摁在桌上，笑道：“阿良，你最近答应我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要说起发疯来，此二人当真绝配。

　　直到夜深人静，二人方歇，花流疲累不堪，宁韫城恢复了理智之后又想起今日花流气的吐血一事。

　　“阿良，对不住——”他将花流抱起来，低下头道。

　　花流叹了口气，抓起宁韫城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玩：“宁韫城你以后不用跟我说这句话。”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道：“五哥，若到了现在你还不愿意同我说起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怕是早晚有一天，也会有别人告诉我。五哥，你瞒着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宁韫城思索了半天，才道：“先用膳吧。”

　　花流虽饿，但是疲累更甚，吃着吃着就要睡，宁韫城为了让他多吃一些，一直在跟他说话，花流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突然瞥到桌上有个红色的小盒子，道：“这是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全福忙道：“这是渝嫔娘娘送来的，渝嫔娘娘听闻公子身子不适，特命小花公子送来了此药。”

　　花流打开那盒子，里面果然放了一粒丸药，花流道：“这是什么？”

　　全福道：“奴才也不知，不如明日请太医验一验。”

　　第二日不等全福请太医来，渝嫔就自己到了。

　　今日仍在十日之期内，宁韫城不肯上朝，早膳之后宁韫城不见了，全福过来禀报说昨夜青鸾殿来了一些消息，宁韫城一早就往哪去了。

　　花流正在发呆之间，全福又道，渝嫔来了。

　　渝嫔这一次来的有些奇怪，她带着兜帽，裹了全身，连关心也没带，自己打扮成婢女的模样，只带了一个婢女过来了。

　　花流疑惑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渝嫔超旧朝他行礼，坐下柔声解释道：“昨日不知怎的流言四起，把家主和皇上传的不堪入耳，我着人细细去打听了打听，说是流言是从大殿出来的。”

　　花流只当她是作为宁韫城的后宫前来问责的，此事若是旁人来提，花流必定是不会理的，但是渝嫔是关心的亲姑姑，花流感激她这些日子以来对关心的照顾，于是放低了姿态解释道：“此间有些误会，本不想让娘娘不悦，若娘娘——”

　　渝嫔忙道：“家主折煞妾身了，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花流淡淡道：“怎的娘娘今日来，不是代表后宫来要一个说法来的？”

　　渝嫔有些紧张，慌忙解释道：“家主误会了，妾身正是因为知道了流言出自大殿，又自知身份特殊，若此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殿，旁人不知道的，肯定又会传渝嫔哭闹大殿，无论流言往哪个方向传，妾身在这场流言中必定是要与家主呈对立状态，妾身实在看不到这样的场景，真的假的都不愿看到，原为了不让家主烦心，应该是要避过这一两日风头再来的，然而事出紧急，妾身若不亲自来一趟，总归于心不安。”

　　花流愈发疑惑道：“到底是什么事让娘娘这样牵肠挂肚？”

　　渝嫔道：“昨日我送来的药家主吃了吗？”

　　花流道：“昨日急火攻心，看了太医开了方子，因不知道娘娘所赠是何药物，因怕与太医之药相克，故以未敢擅食。”

　　渝嫔急道：“家主不可再拖了，昨儿妾身送来的是人参归脾丸，家主日后要按时服用，不仅如此，还有几味药，家主也要吃。”

　　说完，从旁边宫人哪里拿来了一个药箱子，变戏法一样又从里面取出了四五个药瓶子。

　　渝嫔认真的介绍起来：“柴胡疏肝散、逍遥丸、驴胶补血丹，这些都要用，这些药家主若直接从太医哪里拿，怕是不好，妾身宫里时常配药，届时妾身会悄悄地多配上一些，按时让关心给送过来，家主不要嫌妾身啰嗦，妾身还带了三只千年紫参，两株灵芝，望家主一定要一同收下，煮汤也好，配药也好，早早用了。”

　　花流道：“渝嫔，我怎么愈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渝嫔将跟着的宫人遣下去，待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药，是为了缓和当年那颗假死丹药所带来的后遗症。”

　　渝嫔起身，缓缓走了两圈，舒了几口气，才缓缓说道：“家主可记得当年花姑娘从药王谷带出来的两枚假死丹药，一颗给了妾身，另一颗则由家主服下了。”

　　花流道：“这我是知道的——”

　　渝嫔道：“当年花家大案，我身在何家，亦有所耳闻，”渝嫔说到这，眼眶红了，“本来这些话，我怕家主伤心不敢说与家主听，实则是如今见家主有恙，才不得不提起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两粒丹药，是药王谷最后的两颗假死药。当初先帝发难，家主和先皇后有难，家主侥幸借假死丹药逃过一劫，先皇后却——我一直在想，若不是当年先给了我一颗药，当年先皇后或许也能用此法金蝉脱壳，说到底，竟是我害死了先皇后——”

　　渝嫔说道这里，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她拿起手绢轻轻地拭了去。

　　“我当年，原是做过错事的，后来身受苦难也是我自找的，后幸得哥哥不弃，全心全意为我筹谋，家主也愿意冒险救我，我心里感激万分。可我到底是个无用的，不久花、何两家倾覆，我却连一点能帮上忙的地方都没有。再后来，皇上找到了我，将我接到宫里来，家主不要误会，我虽有嫔妃之名，却不是皇上的嫔妃。起初我亦是战战兢兢的，当年我退婚皇上，还和济南王一块儿设套害他，我总以为皇上接我来，是要杀我。可是皇上这几年，非但没有加害与我，相反，他赐我甘泉宫，给我名分，以礼相待。我战战兢兢了这几年，后面竟也让我摸透了一两分皇上的意图。”

　　花流道：“说来听听。”

　　渝嫔道：“除了照顾谦儿，皇上召我入宫，全是因为家主。”

　　“因为我？”

　　渝嫔道：“我与家主是世上唯一吃过假死药的两人，想必皇上也是害怕假死药有什么副作用，故以一直收留我，命太医好生医治，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若找到家主，家主若有与我一样的病症，也可有药可医。想通了这一点，我心中竟然好受了许多，家主和先皇后救过我的命，若我活着，能为家主日后当一个试药之人，亦是我的福气，故以从那时起，但凡我有身子不适，从不敢草率，除了召见太医以外，我自己也细细地记了下来，何时不适，有何症候，可用什么药，用多少，如何配药，何时就能缓解，凡此种种一一记了下来，不敢有一字疏漏，如今，也写了有一本书这么厚了。”

　　渝嫔从药箱子里取出那本书来，放在桌子上，松了一口气道：“我等了家主这许多年，日日盼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见到家主，能亲手将这本书和这些药送给家主，也算我何阮阮这一生，没有白白活过一场，也算我总归是有些用途。”

　　宁韫城午膳之前才回来，见花流正坐在书房里津津有味地研究一本书，于是过去道：“瞧什么呢？”

　　花流将何阮阮手写的医术拿在手里挥了挥，道：“渝嫔写的书。”

　　宁韫城道：“她写的什么？”

　　花流将书放下来，手里摆弄了几下那几瓶渝嫔留下来的药，道：“她当真是细心，昨日听闻呕血以为是当年那颗假死药带来的不适，特意来给我送药，因害怕让旁人知道我吃过假死药，除了给我方子，把药也亲自送了来。”

　　宁韫城怀疑道：“这是什么药？找太医验过再吃。”

　　花流笑道：“不必这么麻烦，这药我吃不得。”花流带了一两分感慨道，“渝嫔有心，但是太过小心了，她猜测你接她到宫里是为了给我试药，以防假死药日后对我健康有碍。从那日起，她为了安全起见，绝口不再提假死药的事，并且亲自写了这本书，方便日后为我所用。这书上字字句句都写满了她的小心，很多时候，就只是她自己的头疼脑热，她也以为是那药的药力所致，她当年多次小产，身子亏空，如今吃的这些药，全是为了补那时的元气，她也不敢问，一总归到假死药头上了。昨日我呕了血，想必她寝食难安，旁敲侧击问了太医，说这些药是不是有补血益气之效，太医如实回答，她便更以为我也是出现症状了，所以千方百计地过来送药。”

　　那书摊开来，满纸俊秀的蝇头小楷，花流想起来，他曾听闻何阮阮当年是有名的才女，曾以诗歌动京都，很是风光，如今躲在深宫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哪有当年半点得意之态。

　　花流道：“她和我娘都是一样的，商贾家的女子，只要和京都沾边了，到最后都只有小心翼翼在夫君手下讨生活这一条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她们最开始想要的可能只是平安顺遂的一生。”

　　宁韫城摸了摸花流的头发，将他抱在怀里，舒缓他的伤心道：“商贾家的女子，宫里还有一人，阿良，你想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