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北方无要事

81、围宫

　　奉恩咣咣地嗑着头，花流看都没看他一眼，道：“带下去，先别让他死了。”

　　禁军立刻带了奉恩下去。

　　花流审完了人，起身对玖安道：“问清楚如何联络，中间还有谁参与了此事，毒又是怎么被带进来，所有沾手的人，一个不留。”

　　玖安道：“是。”又对花流道，“小少爷，皇上情况不好，小少爷要不要相陪？”

　　花流道：“现在不行。”

　　刚要走，又想来什么，回来对玖安道：“宁韫城出事，外面谁主持大局？”

　　“是左相大人和寿王。”

　　花流不语，开始思考什么，玖安试探性地问道：“小少爷，可有不妥？”

　　花流看了玖安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来，他道：“他们一个是宁韫城的亲弟弟，一个是宁韫城最重要的朝臣，怎的姐姐竟不信他们，反倒信我？”

　　玖安亦在回想自己方才的话，她自宁韫城出宫开府之后就一直伺候他，跟着宁韫城这许多年，最初五皇子府日子冷清，皇子府上连伺候的婢女都很少，她一个大宫女成天做些鸡零狗碎的事，一点也没有其他皇子府上的大宫女得意，可玖安却从不觉得有什么，宁韫城自得其乐，她亦是，宁韫城那些年，无欲无求，清净自持，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人就是宁韫良，所以玖安待宁韫良，亦是当亲主子看。

　　反而是后来成太子当皇帝了，亲弟弟亦能接回京当亲王了，玖安反倒觉得不舒心起来。

　　皇上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只有宁韫良是真心待他的，那到底是不是亲弟弟，到底是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重要。

　　玖安坚定道：“奴婢只是知道，这世上，谁是最在乎皇上的人。”

　　花流道：“姐姐不必当真，我随口一说而已。”

　　说罢，花流细细地思量了一会道：“鹤顶红这种剧毒，遇血封喉，宁韫城中毒必定是一瞬之间的事，按理说皇上遇刺，皇城定然动荡不安，可是乌淤沈能立刻带着宁韫城来到永和宫，禁军封宫，外面一丝消息都没有走漏，蓝九峰和寿王也能立刻接手朝堂大事，这中间配合的恰到好处，若说没人安排，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

　　玖安道：“是、是皇上安排——”

　　“宁韫城躺在这里，生死未卜，如何能安排好这堵多事情？还是他一早就知道会中毒？”

　　玖安泣道：“小少爷，不是的，谁会明知道自己中毒还去喝那杯茶呢？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咱们能这样安排的井然有序，实则是因为皇上中毒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花流道：“这是何意？”

　　玖安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三次……”

　　“三次？为何都以有三次的先例，依旧不能防人下毒？”

　　“那是因为三次下毒，皆为一人所为，元凶不除，他的爪牙自然杀不干净，头两次下毒，后果并不严重，皇上一样都查出来是顺郡王主使的，次次人证物证俱全，可皇上不准声张，此事一压再压，才有了今日之祸。”

　　花流疑惑道：“他为何压下此事？”

　　玖安被问住了，只道：“小少爷，这些话，应当由皇上单独跟您说，皇上心深似海，咱们并不能知道。”

　　花流心中仍有疑惑，却也不想再为难玖安，只道：“既然你不能说，我必不会为难你，我只是觉得奇怪，若老四要下毒，如今宁韫城都躺在那里了，他怎么反倒没有动静了，乔家也如此安静。”

　　花流心中始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然而此时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件事情。

　　花流道：“烦姐姐出宫给我送封信去。”

　　玖安道：“但凭小少爷吩咐。”

　　玖安很快上了笔墨，花流匆匆写完，又拿蜡封了口，交给玖安道：“派最心腹的人去，一定要亲自把信交到我姐姐手上。”

　　玖安见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萱姊亲启四个大字，心中也安心了几分，花知萱，出身药王谷闻名天下的神医，若皇上能得她的医治，或许能安然无恙。

　　当夜，处理完政事的蓝九峰与朱无琮一同往宫外去，夜深露重，二人皆是筋疲力尽。

　　蓝九峰看了看面上十分严肃地朱无琮，道：“可是累了？我知道京都有处地方，有美酒佳肴，寿王不如同本官一同去，吃些东西缓和一下。”

　　朱无琮摆摆手道：“蓝九峰，你没觉得不对吗？”

　　蓝九峰道：“皇上中毒，又查不出下毒之人，自然不对。”

　　朱无琮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个不对，既然都敢给皇兄下毒了，怎的下毒之后又销声匿迹了，这几日朝堂安稳，真是让人心惊啊。”

　　二人一同望向通往宫外黝黑宁静的长街，两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多年的权臣，竟在这个片刻之间，感觉到了一丝没来由的担忧和不安。

　　蓝九峰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婢女伺候着他睡下，双眼刚刚合上，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地呼喊声。

　　蓝九峰睁开眼，来人直接进了他的卧室。

　　“大人，顺郡王要造反。”

　　蓝府上下依旧静悄悄的，婢女亲见蓝九峰将来人送了出来，又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

　　中间婢女轻轻敲过门，询问蓝九峰就要起风了，后半夜或许要下雨，大人要不要加件毯子，没有得到回应，婢女只当他睡着了，悄悄地走开了。

　　变故出现在后半夜，昏昏欲睡的婢女突然被一阵吵嚷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院子里乱成一团，街上兵马声四起，婢女慌忙打开了院门，外面的婢女小厮乱成了一团，大家都在收拾行装，有的婢女头发都散着，只顾着乱跑。

　　“怎么了？”她拉着了一个小厮问。

　　“有人起兵逼宫，外面全乱了。”

　　婢女慌乱不已，匆匆之间望向内室，慌忙提着裙子跑回去，去敲内室的门。

　　“大人，大人！大人醒醒，外面起兵乱了！”

　　没有人回应，那婢女急慌之下猛的推开门，内室的窗子开着，风吹着帷帐，床上什么人也没有。

　　几人护送着蓝九峰，在街上大乱之前入了一座大宅子的后门，守门的小厮被提前打点过了。

　　蓝九峰始终裹着兜帽，直到进了内院，才将帽子放下来，他身上还穿着里衣，大敌当前，他只能快速的拿了些银票和官印，甚至来不及换上一身衣服。

　　手下人要点蜡烛，被蓝九峰急促地制止了：“莫点蜡烛，别让外面人发现这里面有光亮。”

　　几人面面相觑，心道这是范老太师的私宅，有谁敢闯这里？可他们到底没敢吱声。

　　一会，有个就跟蓝九峰的汉子委婉道：“大人，如今兵乱乍起，寿王殿下那里或许还没接到消息，需不需要属下去给寿王殿下送个信，让殿下也好有些准备。”

　　蓝九峰只沉着脸不说话，场面干了几瞬，另一人出来打圆场道：“操这许多闲心，咱们只管顾好大人的周全，就咱们几个人，保护大人都不够，谁还有心思考虑旁人。”

　　花流是被玖安匆匆叫起来的，当时花流正眯在宁韫城床头睡着了，就见玖安急匆匆地进来，花流睁开眼睛，以为是花知萱到了，却听玖安急三火四地说：“小少爷，乌将军传话过来，顺郡王带兵起兵乱了。”

　　花流心走最坏的预感应验了，他道：“乌将军在何处？我这就去见他。”

　　二人在正殿见的面。

　　乌淤沈上下打量了花流一眼，虽不情愿，还是开口道：“外面乱了，宁韫琅趁机逼宫，对外宣称有人劫持皇上，要清君侧，禁军的人都被拦在宫门内，联系不上寿王和左相，依你看，要怎么办？”

　　花流坐了下来，双手一摊，斜睨了乌淤沈一眼，满腔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又气又恨道：“你是禁军首领，你来问我？宁韫城躺在那里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来问我？如今出事了，倒是想起我来了？他不让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你们就真闭嘴吗？若不是我今日来了，说不准明儿早起，我连日头都见不到就让宁韫琅一刀子把头砍下来了！”

　　乌淤沈受了指摘，气得跳脚，猛地拔出刀来，架在花流脖子上：“若你无用，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花流冷眼看着他，反而站了起来，迎上了他的刀，冷笑道：“你来啊，我萱姐姐如今在外面生死未卜，若她不能来，宁韫城也活不了两日了，你现在杀了我最好，我和花明哥哥在下面等着你们，到时候咱们再聚。”

　　玖安急的只得跺脚：“乌将军，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收收你的脾气。”

　　乌淤沈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刀来，依旧不说话，只看着花流。

　　花流撒够了气，见乌淤沈那样，火气又上来了。

　　“我让你派人去接我姐姐进宫你没听明白吗？我萱姐姐进不来，宁韫城还能活几日？到时候就算是杀了老四，又有什么用？”

　　乌淤沈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派人去接花知萱。

　　然后快速折返，依旧不说话，只看着花流。

　　花流让他气的内伤都要憋出来了，道：“你该和我分析一下外面的情况，老四有多少人，禁军有多少人，强攻的话胜算几何，他手里还有没有其他暗牌，短时间还有多少人能为你们所用！”

　　乌淤沈这才道：“外面漆黑一片，看样子要下雨，只怕他们会在大雨前攻城。多少人看不清楚，只见宫门外黑压压的一片，总不少于三五千人，如今宫内能调动的禁军不过千人，虽都是好手，但是数量不敌，胜算有，却不大，城外的有护军，但是兵符只有皇上知道在哪，一时三刻却没办法调动他们。”

　　花流细想了一下，道：“所以说若他今夜强攻，咱们必死无疑？”他又道，“但或许，老四并不想今夜动手，他还有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