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春于冬》寻獾

3、第 3 章

　　秦胭坐地铁回到家，满脑子只想着一定要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那样，好好地度过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
　　但等她洗完澡，拿出PAD和蛋糕摆在面前，准备认真地选个电影边吃边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无表情地在电脑前坐了一整晚。

　　她和林淮南认识的时候，是大一军训，他来主动要她的微信。
　　之后两个人经常在微信上聊天，周末也会一起出去玩，久而久之，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已经默认他们两个是一对，但只有秦胭知道，他们还只是朋友。

　　高于朋友的朋友。

　　关了电脑，秦胭把剩下的蛋糕先放进冰箱，便洗漱上床。万籁俱寂间，琐碎的情绪在膨胀，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内耗下去，明天上午还有工作。
　　手机屏幕却突然因微信消息而亮了起来。

　　同事-胡悦：看到大少爷朋友圈了吗
　　同事-胡悦：咋回事啊？

　　自从她两年前签了现在这家公司，林淮南有一次过来顺路接她下了次班，秦胭就算在公司内部出了名了。
　　她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知道林淮南身家背景的，因为她刚和林淮南认识的头两年，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小孩，后来还是别人悄悄议论她攀高枝，被她听到，才知道林淮南居然有那么显赫的背景。

　　秦胭刚打开微信，就收到胡悦发过来的截图。
　　是林淮南朋友圈的照片，看画面是夜店，里面一片五光十色，桌面上摆满了冰桶和酒杯，无序地挤靠在一起。
　　配文很短，就一个字：烦。

　　所以公司里有些人说她蠢，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一直都觉得阶级固然存在，但自己和林淮南认识那么多年，早就彼此熟悉，应该至少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的品性。

　　她到底凭什么这么武断。
　　现在想来，秦胭只对自己的盲目自信而感到不解。

　　不打算回复这些八卦，秦胭给手机打开飞行模式，在床上翻了个身。
　　在床上躺好一阵，即便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内耗，秦胭还是思绪纷乱，翻来覆去不知熬了多久，才终于浅浅地睡了过去。

　　次日，秦胭照旧第一个到摄影棚，等到梅澄踩点到的时候都惊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迟到，怎么，昨天晚上不够愉快？”
　　“挺愉快的。”
　　秦胭已经化好妆换好了衣服，她不想继续谈林淮南的事情，又不想让梅澄发现端倪，只能聊饭局上另外一个人，“对了，我还见到裴邵均了，不过林淮南不知道为什么叫他小叔。”

　　梅澄本来在饮水机那边接水，闻言顿时惊得手上的杯子都晃了一下，她赶紧先用嘴吸了口溢出来的水，才紧接着说：“这是什么一语成谶，昨天刚在车里提过，然后你就见到他了！？他人怎么样？”

　　“就……挺有距离的吧。”
　　秦胭回想了一下昨天，“就是那种，距离感把控得非常好的人，你能感觉到他的友好和细心，但你也会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他的社交礼仪，没别的意思。”

　　从客观上来说，秦胭觉得裴邵均确实挺有绅士风度的，昨天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唐突地要他送自己回家，他也没有拒绝。
　　站在裴邵均视角，秦胭代入自己进去，她估计会更倾向于让当事人自己解决这种矛盾，所以裴邵均在那一刻回答了“可以”，让她在那一瞬间真的有一种，他好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

　　虽然她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你看看，我这眼光，哪怕追资本家都不追垃圾的。”梅澄立刻朝秦胭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那还有呢，他之前不是一直在港城那边吗，怎么突然到粼城来了，是准备过来常住吗，还是走动？”
　　“……”
　　秦胭哪知道这么多事。她噎了一下，“他不是林淮南的小叔吗，是在港城工作？”
　　“因为他其实和林淮南没有血缘关系的，就是林家老爷子跟裴邵均的爸爸是忘年交，年轻的时候好像拜了把子，所以林淮南只比裴邵均小了五六岁，辈分却直接差出了一辈。”梅澄说。

　　难怪两个人的长相一点也不像。
　　林淮南五官很张扬，看起来桀骜又精致；而裴邵均眉眼锋利，不带笑的时候深沉冷漠，仿佛终年覆雪的高原，但一旦微笑起来，又会让人感觉挺好说话。

　　“不太清楚，我先去工作了。”

　　只是秦胭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聊有关林淮南的话题。
　　她假装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哎”了两声后便逃避般地躲了出去。

　　这次的杂志社格外有时间概念，中午时分准时下工。
　　秦胭准备趁着早，让梅澄送她到附近的超市买点菜，晚上自己做饭吃，上了车，就看梅澄坐在驾驶座上看了眼消息，当即兴致勃勃：“对了，我还忘了问，你昨天跟林淮南，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捅破窗户纸了？”
　　说完，也不等秦胭回答，又自顾自接着说：“猜猜怎么着，Wanna时尚之夜的电子邀请函，刚刚发到我这。”

　　Wanna时尚之夜每年秋季举办，说是时尚之夜，其实就是Wanna这个品牌的年度走秀，每年基本除了那些商界大佬，就只有时尚圈或娱乐圈的顶流才能收到邀请函。

　　“这林淮南对你还真是不错了，Wanna的邀请函可不好搞。”梅澄对这次从天而降的投喂显然非常满意，把车驶离原地的时候已是眉飞色舞，“你不会要说你不去吧，这种资源一年才几次，你要浪费了，我跟你拼了。”

　　车窗外，八月阳光炽烈，让周围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窗形成一个个反射点，让秦胭有点睁不开眼。

　　“……去啊。”

　　她还以为昨天这一切就已经都结束了。
　　但现在看来，她觉得结束了，不代表林淮南也这么想。

　　她往车座里靠了靠，避其锋芒，垂眸时神色懒倦，带着点与盛夏格格不入的凉意：“要不然Wanna那边空着个椅子，那些品牌以后怎么看我，一介糊咖还敢耍大牌。”

　　明知她这边没有对应资源，却直接让国内顶流的时尚晚宴向她发出邀请。

　　谁都知道她不配，秦胭自己也知道。
　　但她哪有选择的权利。

　　…

　　之后几天，秦胭照常工作，梅澄则是忙着帮她谈礼服赞助去了。
　　具体怎么样，梅澄没细说，等秦胭知道的时候，梅澄已经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一条。

　　礼服裙不是什么顶流大牌，只是一个中端品牌的新款，但价格却已经足够让秦胭跑几个月的便宜通告。
　　钱倒都不是最关键的，主要是艺人的礼服都是一次性，谁也不会穿第二次。

　　只为了这一个晚上而已——

　　“你以为我乐意啊，这不是愿意借的我都瞧不上，我瞧得上的又不搭理我们。”
　　梅澄一看她那副心疼样儿，赶紧先给她情绪打断：“好了，矫情的话就别说了，这裙子已经买了，也退不了，你赶紧穿着给我去，给我大红大紫，以后我的荣华富贵都指着你了，知道吗？”

　　秦胭被梅澄推进更衣室，换上衣服再出来，就看梅澄兴奋着将她推到全身镜前：“啧啧，你看看——”

　　这裙子款式简洁干净，配上灯芯绒面料很显贵，乍看有点类似旗袍，肃然高领，只靠严装素裹勾勒线条，背后却别有洞天，开出一片露背，再蒙上一层黑纱，蝴蝶骨影影绰绰，犹抱琵琶半遮面。
　　梅澄再把她头发往上一盘，天鹅颈拨云见日，高傲冷艳，不可方物。

　　“待会儿你签名入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签在高一点的位置，把背挺直了，留给镜头拍。”梅澄开车送她去的路上，还忍不住交代：“进去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微笑，知道吗，红不红是很看机缘的，谁也说不准明天的事。”

　　“谢谢梅姐。”

　　下车前，秦胭凑过去，在车里抱了下梅澄，梅澄顺势拍拍她的背：“你可以的，加油。”

　　关上车门，梅澄的车便在主办方的指挥下开远，留在秦胭面前的是一条红毯，红毯尽头快门声此起彼伏，如烟花般在夜空下炸响。

　　媒体们长期跑晚宴，几乎已经训练出肌肉记忆，刚送走上一位，黑洞洞的镜头就立刻再次转向了红毯的起点。
　　然后在看到盛装出席的秦胭时，又齐刷刷地顿住，按下了静默按钮般，一片死寂，半晌后只剩彼此之间的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看，谁会认识她呢。
　　这就是强行抬咖的下场。

　　在这种静默与尴尬中，秦胭露出自己最泰然自若的表情，沿着红毯走过去，干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去以诚恳的目光看向一众媒体，脸上浮现出最职业但也是最完美的笑容。
　　被她用目光点名的媒体大概也感觉不太好意思，才象征性地抬起镜头，随便拍了两张。

　　场内，走秀还没有开始，秦胭入场后看了眼已经到场的来宾，确实不是时尚界的大前辈，就是热播剧和爆款综艺的熟面孔。
　　这些人正在三三两两地一起合影，谈笑，俨然早已熟识的模样，秦胭从他们身旁走过，就像个透明人。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旁佩戴媒体工作证的女孩便侧过头去跟另一侧的同事调笑说：“现在这个Wanna也开始不靠谱了，怎么什么人都能来啊……”

　　这就是林淮南的目的。

　　把她硬是拖拽到这样一个攀比氛围极为浓厚的地方，不论她喜不喜欢比较，都要被拉出来比。
　　排位，座次，赞助品牌，媒体的见人下菜，周围人的先入为主。在这种环境里，又有谁敢说自己真的心无旁骛。

　　至少秦胭做不到。
　　即便她知道这就是林淮南在为难她，知道林淮南就是想用这种最血淋淋的方式告诉她，她算什么东西，给她难堪都不用亲自出马——
　　但秦胭在这一刻，仍旧羡慕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出席这样的场合无论动机原因，都只会让人感觉合理或惊喜，而不像她这种小角色，即便是被林淮南故意羞辱，都显得如此可疑。

　　坐在位置上，秦胭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灼灼发烫。
　　但身旁两个不断窃窃私语的女孩，却忽然在暼到二楼某处后，齐刷刷地没了声音。

　　在高度的不自在中，秦胭下意识地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裴邵均在Wanna品牌创始人与其公司一众高管的陪同下，从二楼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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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按照我第一章作话说的，我们过两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