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铁匠与画壁师》Nienna

18、成衣铺子

　　赶车侍卫一勒车辔，马匹逐渐减缓速度，自跑变为了走，慢吞吞带着马车拐入一条窄巷。

　　巷子两侧，有一排矮矮的梨树。柳楼曦靠在车壁上，望向车窗外。肆意生长的枝，轻柔地摘下枝头雪色，伸进车窗。行了数十步，巷子愈窄，车马不便，遂停下。

　　颜雨筠牵着柳楼曦下车，款步往里走去。

　　阳光烂漫，青枝绿叶，梨花幽香。白梨花丛中，柳楼曦依稀可见飞檐一角。其下挂有一只护花铃，春风拂过，清音珑玲。

　　她屏住呼吸，目光中隐映出期待与雀跃：“这里是什么地方？”

　　颜雨筠解释道：“订做衣服的铺子，荟煊常来，她挺喜欢这家。”

　　柳楼曦与颜雨筠并肩慢行至门前，一侧竖牌牌匾上书【霁·霜】，推门而入，各式布料挂于木架之上，色彩斑斓，琳琅满目。

　　穿过周遭布料，窗边坐着一位身着霁色儒裙的女子。

　　“姑娘随便看，这儿的所有布料都可以挑选。”女子低着头，正对着绣绷架子，俯身绣着一幅青竹图的细节部分。

　　颜雨筠从袖中拿出一块小木牌，放在桌上，“你设计。”

　　女子听着动静，不疾不徐扫了一眼，望清木牌后，放下绣针，起身行了一个见礼道：“原来是颜姑娘的朋友，我是这的店主，我家一般只做女子的衣物，姑娘可以唤我霁色。”

　　“前几日颜姑娘来取衣服，便同我说过这件事。”霁色全程对着柳楼曦说，没有看颜雨筠一眼，完全忽视了她。

　　“姑娘你先挑布料，我再根据你挑的布料和你的身材，为你设计定制衣服。”

　　于是霁色带着柳楼曦逛了一整圈，为她大致介绍了每一款布料的特性。

　　颜雨筠一直站在柳楼曦身畔默默陪着她，时不时充当个衣架子，片刻后，各式布料抱了个满怀。

　　柳楼曦逛的眼花缭乱，选了又选，最后在三款中纠结起来：“颜雨筠，你帮我看看，是要这匹水绿丝绸的，还是这匹月白印花棉布，或是这匹浅紫绸缎？”

　　她一回头，才发现，颜雨筠抱着一叠高高摞起的小山包。

　　颜雨筠认真比对了三个颜色，语气诚恳：“生的漂亮，三个都衬你，都要。”

　　随后他扭头同霁色说道：“订下的衣裙，记在荟煊名下。”

　　霁色从头到尾，将颜雨筠的衣着打量个遍：“公子，恕我冒昧，你和颜姑娘十分熟悉？”

　　她观颜雨筠身上穿的襜褕，做工粗糙，缝线潦草，肩头细看可见未剪断的线头，布料也是最为常见的一般棉布，这一件衣服的售卖价格，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公子，我家的衣服可不便宜哦。一件设计最简单的麻布外袍，哪怕是最低价，仍需七两银子。”霁色笑嫣嫣提醒道。

　　柳楼曦被这衣服的价格吓到了：“这，好贵。”

　　这价隔现代，那可是八开头的四位数。

　　“我是她兄长，那三件，还有这些，她看上的，全要。”颜雨筠走到桌案旁，小心翼翼地把抱着的布料放下，从中抽出几匹柳楼曦明显不喜，只是被霁色强行塞进来的布料。

　　接着他拿出玉牌，自证身份。

　　“竟是颜家主，那这位便是这些日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家主夫人了吧，实属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霁色讨笑，“不知颜家主是否有意，为自己也挑选几匹。”

　　颜雨筠毫不犹豫拒绝：“我不用。”

　　霁色点头会意，带着柳楼曦去里屋细量尺码。她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量好。

　　然后霁色取来一件霜色儒裙，用布包装好，送给柳楼曦：“夫人，这是光顾小店的赠礼。”

　　柳楼曦穿上方才脱下的披风，整理衣冠，在霁色背过身，趴在案上统计尺码的时候，神色娇羞中还带有些抹不开的尴尬，小声问道：“霁色姑娘，我想问一下，右上方那匹玄色的布料，做成男子衣物需要多少银子？”

　　“若是以那匹布为颜家主制衣，大抵需要十九两银子。”霁色满脸谐谑，调侃道，“毕竟颜家主的身型在这放着，光是用料，就要比别人多出几寸。”

　　离开里屋之前，柳楼曦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匹玄色布料，暗暗决定，一定要赚钱买下，回送颜雨筠一件衣服。

　　“颜家主，我同你核对一下布匹，一共是九匹布料，各种材质的都有，大致算下来是百两银子出头。”霁色裁剪下布料小样，用针线将它们缝在一起，递给颜雨筠，“店里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制衣有些慢。估摸着七八日，才能出一件。你看是全部做好之后，再给您送去，还是一件一送？”

　　颜雨筠将布料小样一丝不苟叠成小块，放入袖袋：“就这些，一件一送。”

　　柳楼曦被百两银子的价格砸的有点懵，她没想到会这么贵。

　　果真是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想当初，为了还柳玽那十两银子的债务，自己摆摊许多日，才赚了不足四两银子。嗯，这还要多谢颜雨筠，一人贡献了三两。

　　现下随便买个衣服，颜雨筠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她突然就好想知道，那件艳且俗的粉衣裙，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两人离开【霁·霜】回到马车上。

　　马车踩着落日余晖，往城中心驶去，去往杉园。

　　柳楼曦靠着颜雨筠，鼓起腮帮，嚼着他拿的茶点，问道：“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两件？”

　　“麻烦。”

　　“那你的衣服是从哪定的？”

　　颜雨筠伸手指向窗外，那是一家门口立着两黄白色花圈的店。

　　“成衣铺子买的，那家我买过两次，还行。”

　　柳楼曦就着茶水，咽下酥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嘴角止不住抽搐，一时间沉默不语。

　　那家店，硬要说，也能算是成衣铺子。嗯，只不过是一家，为死人制作寿衣的成衣铺子。

　　静默了好一会，柳楼曦也不靠着他了，起身逃到他对面坐着，面带嫌弃：“你身上这件，不会是在这家买的吧。”

　　颜雨筠摇头否认：“不是。”

　　没等柳楼曦松了口气，只听他又道：“清明那日穿的是。”

　　柳楼曦深吸一口气：“那是一家做死者衣物的店铺，之后都别买了，不吉利。”

　　“我知道，但是都是衣服？”颜雨筠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她扶额，迂回道：“你愿意，我每日和死人穿一样的衣服吗，指不定哪天死气就过给我了。”

　　颜雨筠：“我不会再买……”

　　没等颜雨筠保证的话说完，马车就被人拦下。

　　原是苏祉猷背着一个细长的竹简，一路纵马而来。

　　柳楼曦刚出马车，就发现他换了一身衣服。

　　此时他的衣袍以墨绿色为主，其上纹样以银线为主基调，辅以金丝，绣出日月江山。

　　看其头冠与衣服的颜色样式，应是官服一类，偏正式的着装。

　　苏祉猷环视四周，正处较为偏僻的地段，正合他的心意，浅笑道：“在下一路寻觅而来，万幸能找到颜家主和柳夫人。”

　　柳楼曦笑盈盈道：“方才走的急，还没多谢苏公子出手相帮。”

　　“怎么夫人向我道谢了？应是在下，谢过家主与夫人。”他从背后竹筒中拿出两幅海图图，递向他们。

　　柳楼曦伸手接过画，不明所以：“为什么？难道是苏公子有事所求吗？”

　　颜雨筠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想同此人深交，此刻也无欲陪他客套来客套去的，便正色沉声道：“你有话直说。”

　　苏祉猷扬手，挥退赶车人，神情淡然，说出的话却与之不符：“颜家主，我是来同你，做一个交易的。”

　　“我帮家主查出是谁躲在幕后，设计了这一出戏。作为报酬，希望颜家主能为我，写一封举荐信函。”

　　“你已经借由我成功跻身官场。”颜雨筠面无表情地说，“而且，你不单单想要举荐信。”

　　“白太守此人，左右逢源，曲意承迎，谄上欺下。”苏祉猷停顿片刻，压低声音道，“而且他与颜家，似有夙仇。以我二人联手，将他扳倒，这不是全了颜老太爷之意，也全了我所求之位。”

　　颜雨筠没有否认他说的，只是确然道：“你查不出来。”

　　“在下一人确实难以办到。但是两位只需告知在下，草图是在何地被窃取的，我便能查出。”苏祉猷自信道。

　　柳楼曦突然插话，语气强硬：“不知道！草图画了很久，有了新的一版之后，旧的这幅，我甚至记不得，最初放在哪里。”

　　开玩笑，让他查出来，然后把玽哥逮去？万一把玽哥搞死了，自己就没有大力天赋了，那她的任务怎么办。

　　苏祉猷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会不同意。特别是柳楼曦，出乎意料地几乎称得上态度激进，极其反对这件事。

　　今日所谈，可谓是不欢而散，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这一边，颜雨筠送柳楼曦回到了杉园。

　　她心中万分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同颜雨筠说，究竟为什么要护着柳玽。

　　虽然不说，只以亲情也可以解释，但偷画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一个想搞垮颜家的神秘人。

---

作者有话要说：　　24.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