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并百花丛》予潆

55、重誓

　　自从襄王入宫探望病重的天子后，回府便一病不起，联系以前种种，王府上下都怀疑与太子有关，可尚未采取行动，太子便以襄王防疫不力，致使疫病蔓至京都，灾民四处流离之罪，将襄王府团团包围，以待发落。襄王府不甘束手待毙，王府护卫与太子军鏖战一夜，因事发突然，未有援军，寡不敌众，伤亡惨重，终是败下阵来。现下，便是只蚂蚁也爬不出王府。

　　襄王和李焱心急如焚，却无法与外界联系，襄王怒急攻心下，病情愈发严重。襄王府里，李焱守着父亲，见他服药休息后才与母亲一同退出内室。

　　“我儿，现在怎么办？便是大夫，也不让太医来看，怕是太子还未动手，你父王就撑不住了”，襄王妃泫然欲泣。

　　便是给天子亲诊的太医来到王府，亦未必有效。李焱虽知无用，仍好生安慰：“母亲日夜礼佛，父亲吉人天相，或许会有转机”。

　　送襄王妃到佛堂，李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烛火微弱，他挑了挑灯芯，室内光线亮堂起来。

　　李焱独坐桌前，斟了杯酒自饮。一杯酒下肚，视线木然看向前方，雕漆红木屏风后隐约有个人影。他寒毛直竖，倏地站起身，喝道：“谁？出来！”

　　华奕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你”，李焱松了口气，复又坐下：“太子已来过，你这会来，是帮太子传话？”

　　华奕朗抬手挥向烛火，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正面对向李焱。

　　突然的黑暗让李焱适应了一会，借着室外檐灯的昏暗光线，才看清面前炯炯发亮的眼睛。

　　“若现在让你出府，有几成把握可以拿下太子？”

　　李焱倒抽一口凉气，他绞尽脑汁想着翻盘的可能，万没想到会有这般情形。

　　他来套话？襄王府已命悬一线，各路人马都是明面上的，太子党羽早就一清二楚，只是忌惮京都拥兵的重臣，软禁襄王府同时对这些人等做着说服工作，白日太子早就大言不惭地走了明路，已经丝毫不把襄王府放在眼里。

　　“你要帮我？当初又何必站太子？”

　　“是青青不想你死”，华奕朗的声音没于黑暗。

　　“青青”，李焱呼吸一滞：“她在昭国寺好吗？她安全吗？”

　　“安全”，华奕朗追问：“你有几成把握？”

　　“太子说，襄王的拥趸都被抓了，这是真的吗？”

　　“李尚书和陈侍中在软禁中，其余人等太子并无足够兵力，正在游说，大家都在观望”，华奕朗问：“太子继承大统本就理所当然，虽然天子病重或许与太子有关，但无真凭实据打压不了太子。你若出府，支持襄王的人到底有几何？”

　　本以为毫无出路，此时是李焱唯一机会，他沉吟片刻，推心置腹道：“七成把握，若父亲能和我一起出府，胜算更大”。

　　“襄王的身体可以吗？”

　　“现在是难说”，想想父亲下床行走都艰难无比，出府奔波实不可能。

　　“让青青来诊治？”

　　李焱猛地抬头，黑暗中华奕朗的眼神并无变化，仍然是亮晶晶盯着他。

　　“这可能么？”

　　“我问你便是有可能”，华奕朗转了声调：“不过，这事九死一生，我帮你前，你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你有生之年，善待华家军”，华奕朗顿了顿，声音硬朗：“再则，给青青自由”。

　　“若败了呢？”李焱问，现在除了王府里的钱财他给不了华奕朗什么，他很难理解，只是舒湘一句话，华奕朗便是掉脑袋都要做。

　　华奕朗冷笑：“我们都给襄王府陪葬”。

　　李焱一阵寒战。

　　“放心”，华奕朗换了口气：“我不打没把握的战”。

　　“出府有七成胜算，我定会让你出去，王爷若身体允许，也一并出去。后日夜，太子会在宫中为圣上祈福，我们以宫中烟花为起事讯号。到时我手刃太子”。

　　李焱惊道：“你？”

　　“是”，华奕朗坚定道：“我的命就看世子殿下能否及时赶到宫中。即便殿下失败，只要太子已死，青青应该无性命之忧”。

　　李焱暗暗惊异华奕朗的脾性，狠声道：“事成，你所求我无不应允”。

　　“不必”，华奕朗笑道：“我只要殿下允诺我刚刚的两个条件，请殿下重誓”。重活一次，他只求舒湘平平安安，本想借太子之力重获自由，但太子行事不可信，这一次，他赌上自己的性命，他不会允许再失败。

　　黑暗中，李焱只觉华奕朗明亮的眼眸似火般炙热，事到如今，他还有何可犹豫担心？又有甚本钱讨价还价？他沉声在华奕朗面前发下重誓。

　　昭国寺寂静的夜里，诵经声幽幽绵绵，华奕朗悄然进入舒湘的房间，蹲在她的床边。

　　他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脸上，柔声道：“青青，醒醒”。

　　舒湘蓦地睁眼，一骨碌坐起来，惊问道：“耀之，你怎么回来了？”

　　帮把冬衣披在她的肩头，华奕朗道：“襄王可能中毒了，去给襄王解毒，你可以吗？”

　　舒湘点点头：“我尽力”。

　　襄王府里，李焱已和襄王夫妇商议了对策，李焱趁夜今晚便离开王府，襄王若一切顺利明晚离开，襄王妃小心掩护。得知事情有了转机，襄王病容都缓和了好几分，三人静候舒湘的到来。

　　华奕朗和舒湘在黑夜里推开虚掩的门。

　　李焱多日未见舒湘，激动地站起，然见华奕朗紧紧站立舒湘身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得轻轻道：“青青，谢谢你！”

　　舒湘道：“殿下不必客气”，走到襄王身边行礼问好后便要把脉，襄王妃赶紧给她讲述病情。

　　李焱痴痴看着舒湘的背影，华奕朗对他道：“殿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李焱向襄王夫妇点点头，又对舒湘道：“青青，拜托！”转身和华奕朗悄悄出门。

　　舒湘把好脉，对襄王夫妇道：“华将军已和我说过眼下情形。王爷病情和当初世子殿下十分相似，但现在没有药到病除的条件，我想的方子是以毒攻毒，先把症状压下来，等王爷撑过这几天，稳定局势后，再好好医治解毒。不知可否？”

　　此时，襄王夫妇哪里还有甚意见，一切全凭舒湘做主。舒湘写好方子，襄王妃亲自去煎药，舒湘嘱咐襄王注意事项时，华奕朗已经回来了。

　　“回王爷，世子殿下已经安全到达右卫大将军府中，大将军还有一封信”，华奕朗向襄王呈上信笺。

　　襄王拆信匆匆看了一眼，大喜道：“这次定能事成，华将军是第一功臣，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微臣不敢当。微臣先带世子妃离去”。

　　“世子妃，委屈你几日，本王尽快让你回来！”

　　昭国寺里，华奕朗又送舒湘回了小院。

　　关上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舒湘正要燃烛，被华奕朗一把搂住。

　　狂热的吻迎面落了下来，在她的额头，脸庞，鼻尖，嘴唇……

　　初时脸上赧红，渐渐舒湘也热烈回应，二人缠绵许久才慢慢停了下来。

　　“后面几天，我没空再来，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何事，都开心活下去，去做你想做的，让你开心的，让你自由自在的事”。

　　舒湘搂着华奕朗的脖颈，盯着他的眼柔声道：“我等你来接我，我等你回来一起”。

　　想到可能就此生死永隔，华奕朗的心像被抽空了一般，一阵绞痛，不过，应该再不会有任何可以威胁她开心快乐生活的东西了，这样想，又觉得值得。

　　一个吻落在他的唇瓣，舒湘亮晶晶的眼眸含着泪光，正眼巴巴望着他：“答应我，来接我，我等着你”。

　　“我答应你，我会给你自由自在，开心快乐……”，他的吻复又落下，后面的话语含混不清。